《或许是我自己YY》自肥鱼我

4、陌生关系

　　周煜找过她那一遭以后，江泠开始频繁地找他借书看。
　　幸好东野圭吾产量大，不然没几本就失去找他的借口了。男孩子都偏爱疑点重重的推理小说，江泠却常常觉得都是同一个套路。
　　就像爱情也常常是同一个套路。那些似玩笑似认真的暧昧语句，若即若离的距离，两个人透过中间的一层窗户纸互相凝视的时候，是一段爱情最神秘、最美丽的时候。
　　江泠深谙其中的道理，执着地恪守着作为朋友的本分，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是因为，有一天，骆思思找到了她。
　　“你是不是喜欢周煜？”她开门见山，把这个问题直直地向江泠抛过来。
　　江泠点了点头。
　　骆思思笑了起来：“你真的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别人都要扭捏一阵，你却直接承认了。”
　　江泠说：“这没什么好否认的，喜欢就是喜欢。”
　　骆思思摸了摸下巴，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告诉他又能怎样？”江泠不想跟她谈论过多，问她：“你找我就为了这个？”
　　“你知道我跟周煜好过吧，”她不再废话，“我跟他还没完呢，他还喜欢我，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个。”
　　江泠木然地答了一声：“哦。”转身就想走。
　　“诶！”骆思思叫住她，说：“不过你要是有本事，就把他追走，反正我也不是特别喜欢他。”
　　江泠有一瞬间感到自己体内的火气在往外冒。
　　她转过来，对着骆思思微笑着说：“不了，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就好好跟他在一起，我跟他只会是朋友。”
　　江泠才不会相信这个胡乱出牌的人的鬼话，她确信要是她真去追了，就一脚踩进了布好的陷阱里。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骆思思挽着周煜的手，带着嘲笑的眼神俯视她。
　　那一天，江泠把手上的书还给周煜以后，再也没找他借过。

　　两周后，晚自习下课的江泠刚走出门，就被一个黑影拉到了旁边的图书角。
　　只见这个黑影开口委屈地问道：“你最近为什么不理我？今天早上跟你打招呼你也跟没看到一样，我得罪你了？”
　　江泠终于看清了周煜的脸，眼睛在黑暗里一闪一闪的，让她想用手捂住。
　　“我没有不理你，你也没得罪我。”
　　“那？”
　　“你是不是跟骆思思还有联系？”
　　周煜嗯了一声，疑惑地问：“然后呢？”
　　“她来找过我了，”江泠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拉着校服拉链，说道，“我猜她是怕我把你抢走，要是你俩还藕断丝连，我总不好被当成小三是吧。”
　　黑影沉默了一会。
　　他伸手，拉着江泠的书包带子，走到教室门口铺泄出来的灯光下，认真地对她说：“我跟她没什么，跟你也没什么好避嫌的，我们坦坦荡荡。”
　　江泠在心里说，我不坦荡。
　　她叹了口气：“知道了。”
　　周煜这才展颜一笑，对着她挥了挥手，一边嘟囔着“明天见”一边冲向校门。
　　他是走读生，江泠住校。每天晚上下课铃一响，周煜就会飞快地冲出去，然后到第二天踩着早读铃声像风一样冲过她们班的窗户。
　　其实中学里想其他事情的时间真的很少，江泠只能在每节课下课的那十分钟，佯装去上厕所经过一下他们班，寻找周煜的座位，看见他总是背靠着窗户摊着跟别人嬉笑，露出一颗脑袋，她每次都幻想过去用力地敲一下，然后看他嗷嗷叫着跳起来追过来跟她算账。
　　不行，她跟自己说，她不想被抓住一丝一毫可以抓到她错处的机会。
　　那时的江泠是大家心里公认的品学兼优，成绩比她好的没有她好看，比她好看的没有她性格好。
　　刘言常常问她，为什么要这么累，自在点不好吗。
　　江泠说，习惯了。
　　如果不做到最好，她会失去自由。所谓的自由，就是她可以不用应付妈妈无理取闹的盘问，可以安心地跟朋友出去玩而不是顶着妈妈严苛的目光把自己锁在书桌上。
　　如果有一天，学校里传着她不仅搞有的没的谈恋爱还横刀夺爱这样的流言，传到妈妈耳朵里，她会被妈妈的横刀夺命。
　　很多事情，阳奉阴违就好了，不用跟全世界宣布她要反抗。
　　跟周煜也一样，能够看着他就好了，不用跟全世界抢夺他，也不用把自己沉甸甸的感情扔到他头上。

　　日子就这么溜走，第二年夏天很快就来了。
　　周煜常常穿着大大的白T恤，背后印着“1988”，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准备和其他班打球赛。江泠偶尔会在篮球场边走一走，悄悄地在他的衣服旁边放一瓶水，上面贴着纸条“请头最大的人喝”。
　　周煜向来以头大著名，有一首广为传颂的诗：大头大头，下雨不愁，别人有伞，我有大头。
　　不过也不影响他的帅气，一米八五的个子，在篮球场上跑跑跳跳，也是十分潇洒，围在旁边看的人不少。
　　比赛那天，周煜却被球砸中了脸。
　　他捂着自己的鼻子，慢慢地坐下来，不断有血从指缝之间流出来，眼神却很清明，刚好对上了江泠。
　　他们隔着散乱的惊叫的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了几秒。
　　江泠盯着他，手里紧紧地握着一包纸巾，踌躇着几乎就要迈步过去，却突然看见一个人影撞开刚刚围起来的人群慌慌张张地跑到周煜身边，焦急地问他有没有事。
　　是骆思思。
　　周煜又被围了起来，再也看不见了。
　　她抬起头，发现阳光刺眼得过分。她好像突然感觉自己被孤立在外，冷眼看着他们，成为了一个旁观者，所有的情绪都与她无关。
　　江泠转身离开，回到教室里打开物理练习册。
　　高一结束分班的时候，为了继续待在周煜隔壁，她硬着头皮选了没有那么擅长的理科，最让她头疼的就是物理，那些在磁场里乱飞的电子几乎是江泠每天晚上的噩梦。
　　她有什么资格去关心别的事呢，她要努力，要飞到离家很远的很远的地方去，再也不回来。
　　周煜曾经在网上问过她想去什么大学。
　　那时候周煜回家拿回手机，想要寻找江泠的□□账号添加好友，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躺在了列表里。
　　他一头雾水地询问江泠是什么时候加的，江泠没告诉他，在屏幕后头笑得像偷腥的老鼠。
　　和周煜聊天很愉快，他老是喜欢用感叹号，看起来一惊一乍的。每周末的例行交流成为了江泠新的期盼，就算是互相抱怨一句作业好多也令她快乐。
　　所以，当周煜问她想去哪儿的时候，她第一次有了留在家乡的冲动。
　　她知道他，目标当然是省里最好的那所Z大。或者说，学校里百分之九十的尖子生，目标都是Z大。
　　Z大固然很好，但是江泠不知道要不要为了他放弃远走高飞的打算，家里这座牢笼，困了她太久。
　　可惜这个念头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

　　篮球赛后没多久，周煜第三次来她们班找她。
　　江泠第一次看见周煜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淡漠而且别有深意，用冷静的口吻通知她说：“我跟骆思思又在一起了。”
　　她很想知道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要当面来给她难堪。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我们以后保持距离。”周煜的眉头皱了一下，又突然展开，温和地笑着说：“不好意思啦，理解一下。”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江泠的脑袋死机了，没有空去深究他为什么这样，像骆思思来找她那次一样，木然地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她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座位的，只是茫然地对着黑板发了会儿呆，又低头继续啃数学题了，没有人发现她有任何不对。
　　直到一周后回到家，拿着手机像往常一样想要点开对话框，才醒悟过来。
　　是你跟我说我们坦坦荡荡的。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很难过，心里空了一块，不知道拿什么填补。
　　江泠骨子里是很傲气的人，她不会去追问他为什么，为什么突然用这样的态度对她，也不会让别人觉得她很在意。
　　她大可不必把自己放到求而不得的位置上，她不屑。网友罢了，就当从没认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