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我自己YY》自肥鱼我

3、落花流水

　　南京东路好像永远那么热闹，两边的商铺从来都是人满为患，但是江泠却很喜欢这里。
　　周煜走在她旁边，不得不闪避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人，还要时刻看着冒失鬼江泠会不会撞到，苦笑着说：
　　“我以为你不会喜欢人多的地方。”
　　“怎么会，”江泠眯着眼睛舔着手上的冰淇淋，“我很喜欢，在街上看各种各样的人，游客或者是下班的白领又或者是小情侣，每个人的人生都很不一样。”
　　她看见前面的观光巴士，兴奋地拉了拉周煜的袖子，提议道：“我们去坐那个吧，我来上海三年都还没坐过耶！”
　　周煜无奈地跟了上去。30元一个人，可以绕到外滩。
　　江泠开心地坐在靠外侧的座位，眼睛亮亮的，染上了晚霞的颜色。
　　“我见到你太开心了，还没问你为什么来找我呢。”她偏着头问。
　　周煜垂着眼睛看她，有几根头发被风吹到了自己的脸上，他想拂开，又忍住放下了手。
　　“我想问问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
　　“嗯？一如既往地帅啊……”江泠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周煜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仿佛在脑子里重新组织了下语言，喉结动了一动，再次发言：“你还喜不喜欢我”
　　江泠沉默了。
　　她笑了笑，问道：“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周煜没有正面回答，低声说：“主要是我自己也想知道。”
　　江泠转头看向外面，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我从来都是把你当朋友不是吗，”她梦呓一般喃喃地说着，“都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必要再追问呢？”
　　轮到周煜沉默了好一阵子。他看起来有些纠结，皱着眉,像只愁眉苦脸的王八。
　　江泠被自己这个比喻逗笑了。她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可以下车了。
　　天已经黑了，江对面的高楼和明珠塔都已经披上了闪烁的霓虹灯，在夜空下散发出纸醉金迷的味道。
　　“我以前知道上海很美，无数次从各个地方看到这个角度的上海，可是每一次亲眼看见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哇——好震撼，”江泠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张照，“总之，很多事情不亲自参与并不知道会怎么样，说不定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所以我觉得，远远看着就可以了，不用强求。”
　　周煜看着她渐渐模糊在夜晚的侧脸，说：“有人告诉我，你……喜欢我好多好多年，从初中就开始了，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今天问你这个问题，不是说你喜欢我我们就做不成朋友的意思，你放心……就是想问问你而已。”
　　“所以……你是希望我给你哪个答案？”江泠认真地盯着周煜的眼睛，看见他眼里闪过的迟疑。
　　她慢慢踮起了脚。
　　脸一寸一寸地向他靠近，直到可以听见他停滞住的呼吸声，然后把鼻子对着他的鼻子轻轻地蹭了一蹭。

　　江泠醒过来的第一反应，是抓起手机，从微信对话列表一个一个地往下翻，找到周煜，一个“你”字刚打出来，又被她删掉。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一看时间，早上七点，还好没有冲动。能说什么呢？说我梦见你了？她自认为不是什么执着的人，也不想立什么苦情人设。
　　没什么放不下的。江泠从没想过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大学后谈了几段恋爱，几乎都没撑一个月，终究是觉得不要勉强，免得害人害己。
　　今天周六，本可以好好睡个懒觉，无奈她再也睡不着，决定久违地起来吃个早餐。懒得收拾自己，披散着头发，架了副平光黑框眼镜，套了件长卫衣就下楼了。
　　食堂里空荡荡的，只有打饭的大叔大娘在聊天。她驻足在窗口，盯着面前的各种不知道馅料的面粉衍生物发起了呆。直到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戳了戳，才清醒过来。
　　此时的江泠戴着卫衣的帽子，眼神呆滞地看着正对着他微笑的人，暗叹自己下楼就是个错误。
　　那个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江泠摇摇头，准备溜走，却被拉住了。他没有转头，对着窗口温和地说：“要两份白粥，一个葱油花卷，一个千层饼，谢谢。”
　　江泠稀里糊涂地坐在空旷的食堂中央，看着眼前的人。他们一个月前才分手，说起来算是江泠辜负了他，本就是不太友好的关系，如今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倒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沈玦看她一直不动筷，把吃的往前推了推，说：“快吃啊，你应该还没变口味吧？”
　　她尴尬地笑了笑，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起了粥。
　　“我倒是很少看见你这个样子。”他瞧着她像只兔子一样埋着头，补充道：“你戴眼镜挺可爱的。”
　　江泠抬起眼。
　　“我怎么会跟我一样大周末的早起来食堂。”
　　“我本来要直接去图书馆的，看见你进来了，我就跟着来了。”
　　江泠冷笑一声，问道：“你的女——性朋友们呢？”
　　对面的沈玦勾起了嘴角：“你要是吃醋了，现在回来还来得及。”
　　“不了，”江泠冷淡地拒绝道，“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我也是。”
　　沈玦是江泠在学生会部门工作时遇到的。
　　他是宣传部的部长，性格温柔，长得也没有攻击性，因此在这个女生占七成的学校混得如鱼得水，明年有望当上学生会会长。
　　其实江泠不是很喜欢这些工作，也不知道自己当初年轻不懂事为什么要去面试进学生会，因此所有的任务都完成得有些敷衍，每次沈玦都会耐心地一遍一遍指出不足叫她修改稿子。
　　一来二去，发现对方都是性格还不错的人，观念也很相似，就变成了可以约饭的朋友。
　　只是这个朋友有一天跟她说，可不可以做他的女朋友。
　　江泠心里觉得她对他的好感其实还没到可以维持恋爱的程度，便下意识地拒绝了。
　　只见平时很温和的人，周身的空气突然凝固，下降了二十度。江泠索然无味地吃完那顿饭，就要准备告别的时候，沈玦开口道：“你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他说：“我觉得你性格很好，很独立，也很好看，我很喜欢你，也觉得我们很合适。”
　　江泠笑笑：“那你能接受我不那么喜欢你吗。”
　　“我更享受付出，而且不计回报。”他执拗地握住江泠的手。
　　江泠挣脱不开。
　　冬天要到了，也许多个男朋友也不错。
　　他们在一起的一个月，像许多情侣一样一起吃饭，牵着手在的傍晚的操场散步，一起看电影，在宿舍楼下分别，然后一天就结束了。每一天都平静无波。沈玦是完美的男朋友，细心周到，温柔体贴，而且随叫随到，常常给人很不真实的感觉。
　　有一天晚上，江泠像往常一样抽出手，准备告别，却见沈玦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黑暗中他凑过来，嘴唇在江泠的嘴角轻轻碰了一下。
　　江泠出奇的冷静。她说不上来那时的感受，心中五味杂陈，但绝对称不上欢喜。
　　她勉强地说了句，晚安，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迈进大门。
　　第二天就看见沈玦走在路上，周围围绕着一群小学妹，正叽叽喳喳地同他讲话，甚至还有一个挽住了他的胳膊在企求些什么。沈玦没有不适的样子，还微笑着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
　　江泠确信这是做给她看的一出好戏。
　　她对上沈玦闪烁着挑衅目光的眼睛，眯着眼笑了起来。
　　“看来你不是很需要我，那分手吧，再见。”
　　顺水推舟罢了。
　　其实谈不谈恋爱都没有什么区别，有的时候孤独更长，有的时候孤独更短罢了，偶尔在别人那里发现自己的存在感，会生出一种自己活着对别人意义重大的感觉，于是加倍地回报对方。
　　她跟他在一起，是因为他说很喜欢她，如今看起来并不需要了，他对每个人都是这样。
　　江泠慢吞吞地吞下最后一口花卷，问他：“不是要去图书馆吗，怎么还在这。”
　　“我改变主意了，想跟你谈谈。”
　　“大早上的，在食堂？”江泠惊了。
　　“你要是觉得食堂环境不够优美，我们还可以去美丽的操场。”
　　江泠：“……”
　　沈玦垂着眼，斟酌了许久，开口道：“你跟我在一起，好像一直很不快乐。”
　　江泠做震惊状。
　　“怎么会？”
　　“都到这份上你就别装了，”他扯扯嘴角，“我觉得我做得够好了……可是你就像一潭死水，不，连死水都不如，石子丢进去都不会起涟漪的那种。”
　　“我本来觉得，日久生情的，也没什么，但是我你太平静了，我觉得就算把你心外头那层石头敲碎，里面也不会是我的位置。”
　　“直到那天，发现你很抗拒我……我开始是有点生气，然后觉得伤心，做了那样一场戏给你，很后悔，后来想通了，来问问你，你到底守着什么东西？可不可以放下了？”
　　江泠低着头，觉得自己胸口如白蚁噬心，钝钝地疼起来。有什么在往喉头涌，令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喜欢哭。他们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但是哪怕长年累月地不被偏爱，她也不屑于示弱，这糖，她不要。
　　眼泪涌上来，在溢出眼眶之前，又被她收回去。
　　所有人都以为她早就放下了，六毛是，言言是，连她自己都这么以为。可是就在此时此刻，被一个完全不知内情的人一语中的，却令她觉得分外委屈。
　　沈玦看她长久地沉默，复而低声地说：“你要是想，也可以讲给我听……毕竟我们还算关系不差的朋友对吗。”
　　江泠慢慢地抬起头。
　　“我曾经，特别喜欢一个人，但最后却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