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我自己YY》自肥鱼我

2、嫌疑人x

　　图书馆的暖气太足了。
　　江泠坐在周煜的旁边，一目十行地看着单词，日语平假名和片假名混在一起变成了无数条虫子在眼前爬来爬去。
　　一个大脑袋伸了过来。他眨巴着眼睛，轻声问道：“困了？”
　　江泠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嘀咕了一句：“我后悔了，学什么日语，简直重回高三……”然后趴了下去，闷闷地埋着头。
　　周煜嗤笑一声，不再管她。
　　江泠转过头，看见窗外的阳光透了进来，刚好有一束照在自己的眼睛上。她眯起眼睛，没有放弃去看他的侧脸。
　　其实周煜的头并不是很大，就是头发多，加上肩膀略窄一些，所以常常给人头很大的感觉。此时他安安静静地坐着，逆着光变得分外明显的睫毛直直地垂着，看不出情绪，竟然比平时多了一分清隽的味道。
　　他长大了啊。在江泠印象里，一直都还是在篮球场上疯跑的小男孩，如今倒是沉稳了不少，认真起来的时候甚至有点压迫感。
　　她闭着眼睛想，要不是周煜喜欢日漫和东野圭吾，她才不要学什么鬼日语，明明长得跟中文差不多，连表达个感谢都要分这么多场合。
　　江泠去看周煜手里的书，发现是他看了好几遍的《嫌疑人x的献身》。
　　她想了想，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现在你明白了吗”。
　　拿笔戳了戳旁边人的肩膀，示意他看。
　　周煜看过来，皱了皱眉，好像很迷惑的样子，然后把视线转到她脸上，静静地凝视着她，目光渐渐地延伸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江泠被盯得连耳朵都红了。
　　只看见周煜郑重地点了点头，伸出手，亲昵地捏了捏她泛红的耳垂。

　　江泠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图书馆睡着了，身边并没有人。
　　已经是日落时分，太阳看起来像一个圆圆的咸鸭蛋黄，红红黄黄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下落。
　　她收拾好东西，走出图书馆，一个人走回宿舍，感到空气一点一点地变凉。她从不觉得孤独，可是此时此刻却开始想念从前默默跟在周煜后面的日子。那时候她总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他，目标和动力都存在于他的身上，她只要不紧不慢地，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他就好了。
　　她们相识，就始于那本《嫌疑人x的献身》。
　　高一他们和隔壁班在走廊角落设了一个图书角，所有人把自己喜欢的书放到架子上，与别人分享。借书的人只需要在旁边的登记簿上签名就可以拿走，至于会不会有人私自占为己有，全凭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于是江泠某一天在书架驻足，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那本她从不会看的类型的推理小说。
　　翻开封面，赫然两个大字：“周煜”。
　　江泠从没见过有男生能把字写得这样好，一笔一划都十分潇洒。
　　她第一次觉得有人可以连他的字都令她心动，从这两个字中，看出几份江湖气来。所谓的江湖气，具体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是会觉得写出这样的字的本尊，必定是个心中豪气万丈、不畏天地的人。
　　江泠小心翼翼地捧起书，看了一眼周围，走到旁边去登记：“高一（1）班江泠 期限一周”。
　　小说的情节其实着重于推理破案的过程，故事男主人公石神为了帮邻居母女掩饰杀人的事实，用了“瞒天过海”的手法，将一个没有身份的流浪汉杀死来制造骗局。
　　看到最后，发现石神做这些事，仅仅是因为在他最孤寂最绝望的时候，她们的到来拯救了他。于是他每天都到邻居靖子工作的便利店买便当，只为看一眼爱人，以至于直到他为她们入狱，这份心意才被靖子知晓。
　　江泠在书里夹了一张纸条，写道：“其实里面最最动人的是爱情。”便把书还了回去。
　　原本就是随手写的，江泠习惯在书上记下感受，碍于不是自己的书，就记在纸上，有没有人看见无所谓。没想到过了几天，周煜扭扭捏捏地站在了她们班门口，点名要叫她。
　　那个被拜托的同学转头大喊：“江泠！周煜找你！”
　　江泠正埋头解数学大题，被这么喊了一嗓子，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正对上周煜投过来的闪烁的目光。
　　她感到血液一下子往脑门上涌。
　　整了整衣摆，江泠镇定地走过去，脑子一抽扯着人的衣摆往走廊转角拖。
　　停下后，她微笑着转身问：“同学有什么事吗？”
　　周煜这会儿倒是不扭捏了，瞟了她一眼，笑了笑，说：“我是二班的周煜……”
　　“我知道！”江泠打断道，心里后悔地想咬舌头，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
　　“你这么凶干嘛……”周煜摸摸鼻子，继续道，“我的书里的字条是不是你留的？”
　　“嗯。”
　　“你说最动人的是爱情，明明最精彩的是书里的作案手法啊。喜欢一个人就应该直说啊，什么都不让别人知道算怎么回事？”
　　江泠抬起头，对着少年的眼睛，一派澄澈，坦坦荡荡。她弯起眼睛笑了笑。
　　“你不懂。有时候能够看着一个人好好生活，就足以支撑某人了。（摘自《嫌疑人x的献身》） ”
　　周煜点了点头，问：“所以你有什么人让你只能看着吗？”
　　江泠心一跳，皱着眉推了一下他。
　　“诶！你今天刚认识我诶，就要我回答这种私人问题？”
　　“别推人啊你好凶！”周煜双手交叉护着胸前，说：“那从现在起我们是朋友了，等熟了我再问你总可以了吧？”
　　江泠抬起下巴点了点，甩着马尾转身，几乎是逃回了班里。坐下的时候，才发现手心都出了汗。转头看见窗外的周煜对她挥了挥手，而她还是一张面瘫脸，只有耳朵还红着。
　　同桌奸笑着看着她，满脸写着“有八卦”。
　　江泠懒得理她，义正辞严道：“他有事问我。”
　　然而八卦家刘言并不会相信，问了半天江泠就是不松口。最后她放弃了，告诫道：“喜欢周煜的人很多，而且他跟前女友还没掰扯清楚，你要小心一点。”
　　“我知道。”江泠闷闷地说。
　　关于他的一切她都知道。
　　刘言恨铁不成钢地摸摸她的头：“我还不是怕我家从没谈过恋爱的乖乖女泠泠被骗呀。”
　　江泠白了她一眼。
　　周煜高一前夕谈过一段短暂的恋爱。开始是他们班的某个女生逢人就宣布喜欢他，后来他知道了，于是皆大欢喜，还跟人宣称：“骆思思才是鲜花，我是牛粪！”
　　骆思思就是他的女朋友，是那种放在人群里一眼就能找到的人，和他一样。成绩一般，性格和她的脸一样明艳，虽然常常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不过更加古灵精怪。中学的女孩子大多灰头土脸，她即便是不化妆，也比一般的女孩子好看很多。
　　这段恋情好像只维持了一个暑假，其中细节江泠并不知情。她只知道，他们两个常常一起待在图书馆，没过两个小时就又出去了。
　　像江泠这样的女生，在中学里一抓一大把，白白净净，五官小小的，脸也小小的，秀气的鼻子上架一副圆框眼镜，扎着马尾，留着刘海，好像就是很多人青春的写照。她唯一可以出彩的地方，就是学习成绩，那种通过自己的努力站到顶端的时候，才能让她获得自己的存在感。
　　六毛有一次跟她说：“诶你知不知道，其实你眼睛长得很像狐狸，笑起来的时候总觉得你在憋着一肚子坏水。”
　　江泠回到宿舍，对着镜子照了照。高三毕业后去做了手术，拿掉了眼镜，眼睛一天天恢复了神采。她的内眼角向下弯，向上看的时候，确实像狐狸。
　　她跟周煜像是两个极端。周煜的脸棱角分明，她的脸却十分柔和圆润；周煜的眼睛又大又双，她的眼睛又小又双得不明显；周煜的鼻子很挺，她的鼻子却很玲珑。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本来就没有相配不相配，只有爱不爱。只是对于江泠本人来说，爱情的第一反应，就是自惭形秽。哪怕周围的赞美再多，呼声再高，她也会在遇见周煜的那一瞬间，看见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升起一种不敢触及这个人的窘迫感。
　　她只能日复一日地绕很多路，花很多心思，就为了远远地看上他一眼。她害怕和他面对面，因为那些略微生疏的招呼和寒暄，只让她觉得距离他很远。
　　她宁愿在背后深深地望他一眼，也不愿意当面假装冷漠。
　　你问我是有什么人只能看着。
　　就是当时毫不知情地问着这个问题的你啊。
　　有时候，江泠会以为自己很爱很爱他，爱到在脑子里设想了一万种可能，爱到完全不介意他跟谁在一起，就算把自己变成那个嫌疑人X也没关系，但是这对于周煜来说，太沉重了，害怕他拿不住，然后把这份感情狠狠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