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赛》老柴谜

6、变天

　　到了京都，宁亲王将赛赛关进宁王府的深院后，便将小皇孙带在身边，亲自喂养。只是孩子到底同他陌生，哭闹不已。宁亲王每日也是头痛万分。

　　“王爷，宫里来信了。太子那边突然发病，怕是不行了。”

　　“这么快，皇上那边可有起色？”宁亲王随手撩了下腿上的袍子，又平了平衣角。

　　“回王爷，太医说，怕是熬不过今夜。”

　　宁亲王凝眼看着前方，似是看见了一片繁华喝彩，唇角依旧是那抹温柔的笑意，“递牌子，本王今晚该送太子一份大礼了。这失踪许久的儿子能再见上一面，也该含笑九泉了。”

　　赛赛被关在宁亲王，每日都会有人送饭食过来，只是从不与她交流。

　　这天傍晚，宁王府的人照例来送饭，那小厮放下饭菜后，并未像往日那般迅速离去，而是在那食盒底部用食指打了三下才走。赛赛看着他，脑子突然一阵紧张，直觉告诉她，这人应是田蕴派来的人。她正打算拉住那人，细细端看，却不想那人已经退至门口，推了房门退了出去。

　　赛赛在食盒的暗格里找到张字条，那人说子夜时分宁王府会有动乱，让她趁乱往西边角门处汇合，还附了份简易的路线图。宁亲王只怕已经开始行动了，不知道虎头怎么样了，这孩子跟着她大半年的时间，她早已将他当作自己的亲人。

　　快到子夜时，宁王府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宁王府前头院子不知何时起了火，那火舌不断上蹿升高，好似要吞没一切的黑暗，而房顶上的鸱吻在红透天边的火光映照下更是骇人不已。宁王府里乱做一团，下人惊恐的在府里乱蹿，喊着“快要到了，要被抄家了”。

　　浓烟不断乱涌，赛赛房门前的守卫不知何时也撤退了，赛赛正待冲出去，却听得门外一阵“哗啦啦”的开锁声音。

　　“快！跟我走！”来人正是田蕴，打开门后，利落地递了块闷湿的汗巾给赛赛，便一把拉住她便往西边跑。他一身劲装，护着赛赛往外退，武人的敏捷使的他动作干脆利落，一拖一抱间便将赛赛与那漫天的火光隔离。

　　赛赛跟着田蕴一路逃到西边角门处，那里早已有人候着，她同田蕴上了马，顿觉一阵轻松。整个人放松一靠，便贴进了田蕴怀里。她不知道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身后这人又消瘦了些，贴在她侧脸的胡须有些扎人，却莫名让人心安。

　　过了许久，宁王府的火势应该是被控制住了，那漫天的火光逐渐消退，赛赛靠在田蕴怀里一时有些放空。

　　她从不晓得朝堂之事，国家局势，同天家最近的接触便是和田蕴这几年羁绊，更是从未想过会和天家的事有什么牵扯。

　　这一年来发生的种种都同她从前的生活有着天差地别，她同田蕴之间也是改变很多。从前的淡漠有礼到如今的互表心意，她觉得有些不真实，突然觉得自己前些年好似平淡的没有活过，只这一年才是真正的存在于世间一般。

　　她在边境称自己夫家姓田，当了一年的田蕴之妻了。在山关相见后，她日日过的欢喜，即便她知道他所为种种都是深情，可亲耳听到他承认又是另一番甜蜜在心头。他们之间总是聚少离多，可这分情谊却牵埋甚久。如今安稳的靠在他怀里，赛赛只觉心中填满。

　　她想，他之于她，翻山越海，心上良人。

　　这一夜的京都热闹非凡，多少悲欢离合又待上演，又有多少暗流涌动被一笔划过。

　　马儿跑到一处侧门外便停了下来，田蕴紧了紧双臂，将赛赛锁在怀里，其间喟叹让人心疼。

　　“田蕴，我在这里，你也在。我好开心。”赛赛双手附在他的手上，侧仰着头在他侧颊上印下一吻。她看不见他的神色，却感觉的到他身体突然僵在那里。

　　赛赛拍了拍他的手，“今夜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处理，我们之间不贪这一时半刻。”

　　“嗯。”他淡淡的回应了一声，可那双臂却箍得更紧了些。

　　片刻后，田蕴松开赛赛，翻身下马。这里是东宫的侧门，也是方才的战场。

　　田蕴牵着她进了宅子，地上的枯叶铺满了石道，院里的枫树上还有红叶依旧在枝头坚强。他们踏着那满地的荒叶，朝着内院走去。身后的秋风卷起几个旋儿，却拗不过这宅子的坚厚，最终还是归躺在地上，一片荒凉。

　　“宁亲王已经被太子控制，小皇孙也已经安全。你不必害怕担忧，我这就带你去见那孩子。”在边境时，他便知晓那孩子的身份，不过因为事关重要，他还是决定对赛赛隐瞒，也是为了她的安危考虑。

　　“虎头…不，小皇孙他瞧着还好么？”

　　“赛赛，这一年你辛苦了。他很好，你安心。”田蕴揉了揉她的发，眉眼间尽是温柔。

　　他从前印象里的赛赛，还是个娇养的姑娘。他总当她还是孩子，无声地纵容她那些任性的小心思。

　　他怕她离开尚芸楼看顾不好自己，便提早为她打点好宅子。杜怀若去找她，他便替她一应打探清楚，为她寻亲探查身世。他出征边塞凶险未知，便替她把一切安排妥当，不论他是否能平安归来，自己的人都会保她一生安稳。

　　可在边境山里见到赛赛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将她想的太过娇弱。而自己为她做的一切，可能于她而言，不过是另一种束缚。她带着一个孩子跋山涉水来到边境，这样的赛赛要的从来不是被人庇佑的安稳，而是一份自我的人生。

　　“赛赛，对不起。”他将她揽进怀里，这一声对不起是对她所说，也是对自己。

　　他的姑娘比他想的坚韧。

　　回京都之后，起先，他不敢同她有分毫联系，就怕暴露她和小皇孙的行踪。可宁王狡诈，朝堂里更是早被他搅得混沌不清。他和太子一面暗地排除异己，一面放出太子中计沾了蛮毒的迷障用以误导宁王。

　　宁王一直知道太子妃去年便已诞下麟儿，可那孩子却被藏的很好。此时若是被他捉住一丝线索，便会层层剥茧，迅速知晓小皇孙的行踪。可宁王同样多疑，小皇孙那般重要的筹码，他必然会亲自前往探查，如此便能给他和太子留有一定的喘息时间。

　　暴露赛赛他们的行踪，太子同他商议了许久。宁王的目的很明显，即便小皇孙暴露了，却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可赛赛的身份却不足以让他确定可以保命。原本他计划派一队人暗地去接应，又怕宁王察觉，功亏一篑，到底是没有作为。

　　这一步棋更多的是在赌，赌宁王会留着赛赛牵制他，赌赛赛的聪慧可以自保，赌他的姑娘吉人天相。

　　“田蕴，我好好的在这呢。你没做错什么。”她将小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透过衣衫传来的体温让人安心。

　　田蕴抱的更紧了些，将那娇柔的身躯整个拓在他身前。

　　幸好，他的姑娘回来了。

　　他没负朝堂，没负天家，却到底亏欠了他的姑娘。

---

作者有话要说：　　学着写阴谋，好像基本都是这个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