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你的星和月》匙余

6、我妈妈特别喜欢你！

　　姉木上次给林照拍摄的片子在内部（的姐妹中）大受好评，被未央钦点来跟着维E一起搞个大制作。
　　林照得知今天要拍视频竟然感到一阵轻松。刚来那天晚上的课程其实算是体验，第二天正式开始后，课程表不说拍得有多满，强度都直接升了一阶，尤其是他觉得体能课形体课老师特别盯他，每节课都尽着他最后一分体力摧残，上完一节课之后等他休息回一格体力，下一节课老师已经进来了——头一天晚上，林照连床都差点没爬上去，幸亏陆云生歪到他床头拉了他一把，不然他可能直接变成男生宿舍第一波笑柄。
　　这次拍摄地点是马路对面阳光照耀的海滩，林照满心喜悦地跟着大部队走了过去。
　　姉木把林照揪了出来，问他说：“你会游泳吗？”
　　“何出此问呐？”林照闲闲说道，余光不知为何注意到那荡漾的海水。他转头直视了一下大海，又转向姉木：“我不太会……”
　　“会就行。”姉木一副放了心的模样。
　　林照：“……”
　　林照：“我需要干什么？”
　　姉木递给他几张夹起来的A4纸，上面有文字还有分镜图：“很简单的，你就负责这一小段儿，特别少。”
　　林照看那简笔画：一个人走在沙滩上、一个人蹲在水边不知道干啥、一个人静静地望远方、一个人……“这是什么？是人吗？他在干吗啊？”
　　“噢，这个，这是沉在水里闭上眼睛只露出一张脸，就特忧郁特文艺那种蓝蓝的感觉……”
　　“我沉到水里？”
　　“我们也沉啊，我们拍的人也下去。”
　　“好的。”
　　然后等拍到那里的时候，林照发现自己不只需要飘在水上，还要把头扎到水下面，完了还得在水底下游。
　　姉木一边拍一边给他做心理疏导，等他从水里出来时她一把攥住他的手：“大恩不言谢！以后我要是获奖了我一定把你一起拉上台！你要是获奖的话你就稍稍提一下我的名字……”
　　林照累得说不出话，趁她说话攒了点力气抬手给了她脑袋一下。
　　方钰装好奇人士溜达到这里，望了会那边，纳闷说：“姉木老师什么情况啊，逮着一个人拍没完了？”
　　好奇人士二号伢伢接口：“林照太好看了，落谁手里都要忍不住多拍一会。”
　　方钰这下是真纳闷了：“好看吗？”
　　恰逢林照落水狗一样上来，方钰更加坚定自己信念，确定这些个喜欢他的人都是脑子短路。心里这样想着，他口上不迭催促助理：“快点拿毛巾过去，看看老师们都辛苦成什么样了，机灵点手脚麻利点！”
　　转头看到远远一堆人围着一个人过来，连忙抢过毛巾大步冲到姉木等人面前，先塞给姉木一条，然后好好地给林照披上一条：“后生可畏啊哈哈，听说你特别有天分，加油啊！”
　　林照懵懵地想这工作人员真是热情活泼：“谢谢谢谢，您也加油……”
　　方钰面对面的再次折服于他天然不做作的傻样。
　　为了掩饰对林照的殷勤，方钰对姉木等等其余人统一殷勤了一个遍，众人上升好感同时心里又有些茫然。
　　忽然一阵小骚动响起，紧接着就变成大骚动，工作人员都忍不住离开工作区，一些女孩子已经尖叫起来。
　　林照慢半拍走过去，看到徐弋缈李愿已经钻进内圈，连付喃都在外围踌躇徘徊一脸期待向往地看着包围中心，他试试探探往里靠了一下，被后来的一个妹子哐得撞到一边。
　　付喃扶了一下眼镜站定，有点沮丧，一只手突然揽住他，林照的声音传来：“挤呗就咱这么瘦！”拉住他就往里冲。
　　林照体力不支冲到一半就开始后悔，然而骑虎难下往回走也是一样艰难，仰头吸了口新鲜空气，埋头领着付喃继续向前冲。
　　终于眼前出现光明，林照一鼓作气大跨步闯了出去——
　　前方一望无际，他随着惯性控制不住又向前跨了两步，不可避免地栽进一个人怀里。
　　周围瞬间安静。
　　那人稳稳扶住他，轻声说：“小心。”
　　方钰在心里握拳喊道：yes！刚才林照突然冲过来，他疯狂脑暴怎么应对：是拦呢还是拦呢还是拦呢？！最后时刻他福至心灵，往旁边让了一步，由着林照倒进他身后人怀中，看着老大极力忍耐却漫进眼底的笑，方钰知道，自己这个月的奖金——没跑了！
　　付喃正好被甩到自己偶像沈河间（的两个助理）跟前，瞬间羞红了脸，隔着俩助理结结巴巴说：“沈沈沈沈老师！我我我我我我特别喜欢你！您您您真的特特特特特别棒！我、我、我——”
　　围观群众爆发出羡慕的尖叫声和喝彩声。
　　“同学们注意一点社交礼仪噢！”张雲好容易压下怒火，努力挤出这么一句温和劝告——她刚刚好容易止住骚动，让选手们做好保证，后脚林照付喃就冲了出来，把她的脸啪啪往地上踩。
　　“啊！”付喃看看周围，脸直接红到脖子跟，朝沈河间（的两个助理）连续九十度鞠躬，“对对对对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沈河间笑着摆了摆手：“没关系啦，放轻松放轻松，回去吧。”
　　付喃直接泪目：“好好、好的！谢谢老师！”转身同手同脚走回选手里面。
　　林照看着面前气质摄人的脸，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听到张雲声音才回过神，忽的想起一个名字：“啊！”他笑着伸出手指，“苏不苦是不是！”
　　对方微笑点头，待要说什么，就听林照紧跟着补了一句：“我妈妈特别喜欢你！”
　　方钰眼看着老大的笑容僵在脸上，转身钻到人群后面捂着肚子爆笑。
　　张雲等两个不听话的同学归位，收拾心情扬起笑容：“你们表演的评委是我们的全部观众，今天来的这五位也在其中——而五位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除了作为观众，也会作为老师给出建议帮助你们成长。今天，就是第一堂课。大家不用紧张，也不要激动，平常心，好好拍摄，用心学习。”
　　选手和作为导师存在的明星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面对面站着，中间架着摄影机，四周也排布着流动的摄影组。
　　一个特别好看特别温柔的姐姐笑着往前走了两步，遍是男生的选手们产生短暂骚动。
　　一个熟悉的声音一直发出痴迷的赞叹：“哇，哇，好美啊凉姐，本人比屏幕上美了一百倍吧，这趟好值啊……”
　　林照环顾四周找了下，发现竟然是李愿，不由起了身鸡皮疙瘩。
　　“我这次其实是担任主持，所以就先出来献丑啦。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夏凉，没有哥哥或者姐姐叫冬暖噢，”大家笑起来，“因为从小就喜欢扮演，所以大学就选了表演系，当时比较幸运，头一年就演了范林导演的戏，从此就走上演员这条路。算算时间，从第一次进组拍戏，到今天已经有七年了——所以关于上镜这回事，我觉得还是可以和大家说两句的。”
　　底下啪啪啪啪一阵鼓掌，有人喊了声：“夏凉姐姐太美了！”
　　林照想把李愿拖过来埋沙里。
　　夏凉笑着一挑眉：“夏凉姐姐不仅长得美，演戏也很专业呢。这位同学，等下认真听讲哦，举手了才能发言。”
　　一只手高高举起。
　　众人笑成一片。
　　张雲感觉自己的怒火又开始蹭蹭往上升，这群人的自由散漫还能不能好了？！
　　夏凉笑着说：“已经发言过的就不能再举手了哦！”
　　众人笑声更响。
　　那只手不情不愿地缩了回去。
　　夏凉之后是一个女团成员，叫金玉心，今年才19岁，然而已经出道五年，唱跳俱佳，最关键是长得漂亮，随便丢过来一个眼神都会让那个方向的人觉得是在看自己，并且是暗藏喜欢的那种看！
　　徐弋缈抓着林照的胳膊激动：“啊啊啊好可爱！她好可爱！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妈呀！——她刚刚和我对视了一眼！”
　　林照面无表情地被他晃来晃去。
　　金玉心之后是一个现役偶像，前大火男团成员，单飞这一年都在筹备自己的原创作品，一直没太露面，这算是他一年来参加的头一个公众节目，叫唐飒。
　　“他很厉害。”
　　林照拧着眉转向说话的人：“……陆云生？”
　　陆云生看着前面说：“国内一般偶像签了公司后如果发展得不错，后续基本就是随着公司安排，但是他很有自己的想法并且很有勇气，退团就是因为对公司给团队和他自己的定位不认同，这一年来即使陷在官司里，也一直在努力出作品，上个月刚发了第二首单曲，编舞作曲都是他自己，已经被金曲奖评委转发夸赞了。”
　　林照说：“别告诉我你喜欢他。”
　　“我很崇拜他。”陆云生转头一笑，“当然也很喜欢他。”
　　林照：“好了知道了，下一个。”
　　付喃拽住林照另一只胳膊：“你知道沈河间多有才吗？你知道他写的歌有多好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晚上睡不着都是听着他的歌度过的吗？”
　　林照说：“我不知道，我没统计过。”
　　付喃拽着他胳膊晃了一下：“特别多的人！”
　　林照对于自己身陷爱恋海洋感到万分不适。
　　最后一个出来做演讲的人是苏不苦，他上前微微点了下头：“该说的几位老师已经都提到了，我只补充一点：把虚构的场景当做现实，做现实生活的主角，深入其中，以及，享受一切。”
　　林照看着他走回去，心想这说完了？连自我介绍都没有？？
　　方钰一拍脑门：他两千字的华丽文稿又白写了！
　　大家都恍惚了一下，还以为他回去喝水或者拿道具了，没想到人回去就站在那不动了。
　　夏凉笑着上前：“那就正式开始今天的拍摄～我等下可是会留心看的，表现得好有奖励，不用心的人可是会有惩罚哦！”
　　选手们一片起伏的：“哎？～～～～～”
　　林照既然已经湿了身，就被拉去拍在海边互相洒水青春洋溢地奔跑——也就是打水仗——的镜头。
　　林照属实有点打不动，整个人的画风跟少女偶像一样，也不追别人，别人泼水过来的时候他就笑着躲，意意思思撩过去几滴，水珠直接在空气中蒸发，扑到对方身上的只是温柔的风。
　　姉木喊道：“林照你带点劲儿！”
　　林照听到她说话就来劲儿了，伸水里搂了一大捧泼向她。
　　姉木淋了一头，护着摄影机靠近：“好好好，刚那个镜头好，继续继续。”
　　林照喊：“导演让我们继续泼她。”
　　于是姉木突兀地在万里晴空下经历了一场暴雨。
　　那五位知名人物这次来也不是只为了吧嗒几句话，演讲过后，他们去换了衣服造型，一同进入拍摄。果然专业的就是不一样，不说多么好看多么会演，那个镜头感就直接碾压各位选手了，以手机拍照来比，选手的前置自拍都比不过那几位的后置他拍，虽然他们看不到取景器，但是却完全清楚自己一举一动呈现在那上面的模样。
　　刚开始各拍各的，到最后，所有人都聚向一处。夏凉五人站在中间，选手一字排开在他们左右，维E等人离得远远的拍全景。
　　姉木沿着海岸线从这头跑到那头给选手安排姿势位置，看见林照杵在最边上，伸手一捞给他按到了中间。
　　节目组为了不被喷，小心地安排五个人的位置，夏凉作为主持在正中间，金玉心是唯二的女生挨着夏凉，沈河间作为出道十多年的前辈站在夏凉另一边，唐飒站在金玉心旁边，苏不苦虽然也出道十几年了但是年纪轻就立在沈河间身旁。
　　林照跟着姉木动，站定之后发现身边是苏不苦。对方注意到他的目光，侧头微微一笑。
　　苏不苦进入拍摄之后状态全开，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吸引力。林照不由自主就跟着笑了，在他的视线从他身上离开时，他心里甚至生出微妙的刺痛。
　　哇——神奇——林照下定结论，专心听导演讲，看向正前方的摄像头。
　　拍完之后，夏凉五人简单说了几句，便就离去。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选手们还在紧张和兴奋的混乱中，恋恋不舍地目送他们。
　　苏不苦走得远远了又回了下头，不知在看什么，旁边车门打开有人探出头来，他收回目光，转身上了车。
　　拍完还要去配音，姉木递给林照一张小卡片：“别说我不关照你啊，这是你的文案，提前看了揣摩揣摩感情。”
　　林照捏着那张卡纸说：“真的，我现在就怕你关照我。”
　　姉木噗嗤笑了：“身在福中不知福你。”
　　林照叹气说：“老胳膊老腿不经折腾啊。”
　　姉木“嘶～”了一声：“你到底多大啊？不是十八吗？不会你资料上连年纪都是假的吧？”
　　“我资料——我今年八十了！”
　　“别生气嘛！好啦好啦不说啦……”
　　下午到演播厅彩排，林照背的吉他引发众人注目，连音响老师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林照小儿怀璧，不清楚自己肩上这东西的价值，路上对着反光玻璃看了好几次找身上脸上的脏东西。
　　入夜，本应好好休息的大家却激动得睡不着，连林照的宿舍都在夜话，林照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腔，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闹铃响的时候头晕乎乎的，身体也有点沉，林照摸了摸额头，心想莫不是感冒了？下床找感冒药吃下几片，洗漱了一下，感觉精神好了很多。换上演出服，到前厅和大家一起去演播厅。
　　后台化完妆到选手席坐下，看五个明星亮闪闪出场，看夏凉讲比赛规则，看一个又一个选手上台比赛，看老师们点评——林照从天亮等到天黑，终于轮到他上场。
　　林照感觉心跳得有点快，抚了抚心口，提着琴上台。
　　蓝色波纹荡漾在他身后，荡漾在他周围，林照坐在这深海里，拨动琴弦发出层叠潮声，轻轻唱道：
　　一心一意地，
　　一厢情愿地以为，
　　以为踩着云儿飞，落下去后明了自己是谁
　　和正确相背，与错误相对，在引人发笑的道路长久徘徊，
　　荒唐得天真不作伪
　　想要的都被收回，
　　让人为难的全部都给，
　　望着蓝天，为那颜色着了迷
　　往下坠，
　　却好像在飞
　　……
　　林照唱完最后一句，朝着黑暗的虚无笑了笑，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