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你的星和月》匙余

5、那是不是他？

　　鹿原最一等的那个大学直接就挂着“鹿原”两个字，其他的就风格各异了，有以专业取名的，有以校风取名的，而西原的名字由来，则是因为校长和鹿原大学校长是兄妹，妹妹建学校的时候选址在城西，就叫了西原。西原各方面条件也不错，尤其还和鹿原有各种学术和课外活动交流，很多报考鹿原的人第二志愿都填的它。
　　林照便是如此。即使如此，他还是吊着车尾进的。而这入学的一年，他也并没有辜负自己初始排名，长长久久地在各项考试中占据了末尾。学习又渣形象又差，性格还内向孤僻，真的看得同学们手痒痒。
　　所以有天魏宁抱怨有个讨厌的人喜欢自己的时候，全班同学就热情涌动了。郭子遇在隔壁新闻系，听了这个消息，兴味盎然地帮他们写了脚本。
　　在那以后，郭子遇看林照就像看自己亲手打造出的作品，一个会动的人偶。
　　郭子遇勾着一边嘴角笑道：“我叫郭子遇，你应该还记得我。”
　　林照说：“魏宁她哥是吧？”
　　郭子遇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见熟人，我比你们大一届，算是学长了，往后有问题直管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行。”
　　“你收拾收拾还挺像样的，要是在学校也这样，宁宁说不定还不会当众拒绝你，哈哈。”
　　“魏宁这么肤浅吗？”
　　郭子遇心里一愣，笑意渐渐淡下来，“小姑娘家喜欢好看的东西可没什么错。”
　　林照很认同似的点了点头：“说的是啊。”完了笑着一歪头，冲他身后说：“我回去洗漱啦，明天见。”
　　被郭子遇挡在身后的付喃努力探出来，挥了挥手：“明天见。”
　　郭子遇转身盯住付喃：“你跟他很熟吗？”
　　付喃被他逼迫似的气势压得往下缩了几分：“还、还好，不算熟，今天才认识的，林照人很好……”
　　郭子遇一笑，退开半步，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着，好像不感兴趣般的闲聊：“今天才认识你就知道他人很好啊？之前在学校他可是很低调呢。”
　　付喃吐了口气，推了推眼镜跟着走进去，“下午过来的时候正好和他坐一班车，有个人摔到我们身上，弄坏了我的眼镜，他就……”
　　林照回去自己屋，正洗澡呢，外面一阵喧哗由远及近传来。
　　“哎呦我凑！”李愿从床上爬起来，伸脚敲了敲洗手间门：“林照，你快点洗洗出来，他们来查房了！”
　　程冰倩随着摄影组进来，听到这话笑着一皱眉，敲了敲他们大敞的房门，说：“我们要进来啦，该整理的都整理好，等会拍到黑历史可没人管噢。”
　　说完大概给了他们一秒钟，就抬腿迈了进去。
　　林照在里面水哗啦着没听清李愿说啥，撸了把脸上的水，半开门探出头来：“你说什么？”一抬眼望见个摄影机，赶紧又把自己关回去。
　　李愿坐在床头狂笑。
　　林照飞快把自己擦干净，底下围了个浴巾，上面披了个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顶着一头还在滴嗒水的湿发走出来。
　　摄制组正好在门口柜子那块，林照说：“姐姐，您能带着人先退出去一分钟，容我换件衣裳吗？”
　　已经下来地上的李愿扶着床柱哈哈笑：“哎呦这装扮瞧着可洋气了～倩倩你快拍，对着他使劲拍！多难得的素材啊～”
　　林照笑起来：“或者您先关掉摄影机让我揍他一顿。”
　　另外两个室友也乐了。
　　程冰倩笑说：“林照你这样子真的好看，特带感，完全国际一线超模。”
　　“行行行行行，”林照缩进双层床下面的椅子里，“你们想怎么就怎么，我当自己不存在。”
　　“不成，你还得参与呢。”程冰倩说，“行李箱在哪？我们检查一下有没有不让带的东西。”
　　可惜林照两只手都要拉浴巾没法给她摊手：“姐姐啊，您第一次见我吗？我全身家当就车上您见到的那个纸袋呀！”
　　程冰倩笑了声：“纸袋也拿出来给我们走个过场吧，劳驾您啦～”
　　林照抬了下下巴：“柜子钥匙在床上，自己开。”说完突然想到虽然自己只拎了个纸袋可那柜子里可不止有自己带的东西啊！
　　他跳起来抢先一步拿了钥匙：“算了我自己来吧～”
　　程冰倩敏锐地嗅到里面有猫腻，给了摄影师一个眼神示意他跟上。
　　林照注意到他们动作，心里叹了口气，大大方方把柜子敞了开，拿了纸袋转身笑说：“我这里真没什么，我特别乖的，来之前该交的东西都已经交了。”
　　说完就想给自己一拳，还有比这更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吗？！他是慌个什么劲儿啊！
　　程冰倩接过他纸袋看了看，里面空得一眼就能望尽：一瓶水、两包纸、角落里蜷着几张红票子。她为他这贫瘠抹了把泪。然而等她转向立柜，她立刻开始在心中为自己抹泪：这家伙里面虽然都是颜色不起眼的休闲装可是一件两件都是名牌啊！最边上那双鞋子好像还是前阵子绝版的那款啊！还有那把琴——是她以前去大佬家里借过的那种已经超出高端范畴的定制款啊！
　　程冰倩扶着柜门久久不语，林照不由有些紧张，担心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没注意到的东西。
　　但她转过身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只是肩膀好像垮了一点，步伐好像沉重了一点。
　　最后，程冰倩拖着满满一筐零食玩具桌游牌游戏机离去，却完全没有收获的喜悦。
　　以为大家都是丑八怪，结果人家是个美女，还是白、富、美。
　　人生啊，程冰倩萧瑟地望向充当天空角色的天花板，寂寞如雪。
　　等关上门，李愿上去握住林照的手：“她忘记看你桌子了，你抽屉里面有什么？快给我们分享一下！”
　　林照甩开他的手：“有空气。”拿了衣服去卫生间换。
　　才走到卫生间门口还没进去，就听李愿惊喜地叫出声：“我靠大礼包啊你这！林照我现在有点爱你了！你真的是幸运鹅！咱一宿舍都跟着你沾光！”
　　抽屉开合伴随着哗啦啦的响，林照冲过去，看到一抽屉又一抽屉的零食：坚果、巧克力、酸奶、果脯、布丁、豆干牛肉干鱿鱼丝……
　　李愿打开另一排抽屉：“书、医药包、袜子——”
　　林照瞄到某些东西，连忙按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翻，“好了你快去吃吧，指不定倩倩什么时候想起来，又给咱搬空了。”
　　林照招呼那两个人，看他们有些拘谨，就抱着一堆零食放在他们桌上：“快来，看喜欢什么先吃掉，要是被收走就太可惜了。”
　　两人笑起来，道了谢，各自拿了东西吃着，和他们闲聊。
　　两人一个叫陆云生，一个叫姜其成。陆云生今年19，穿衣简单，一头清爽黑发，很俊秀，睡在林照对面；姜其成17，染着一头坏坏的绿毛，但是脸看起来超级天然呆，和红毛李愿头对头。
　　当晚在众人都入睡后，林照仍然搂着他那小卡片发呆，不知多久睡着，梦也不放过他，让他跟着一个人跑啊跑，然而始终追不上，在那人将将要回过头来时，闹铃响了。
　　林照从床上坐了起来，神识依旧在半梦半醒之间挣扎，摸出枕头底下的雪白卡片看了一会，恍恍惚惚想亏得这纸质好不然早被他揉烂几百次了。
　　他下床把卡片夹进抽屉的书里，陆云生擦着头发出来，说：“你在看什么？”
　　“啊？”林照笑着抬起头，“噢，书啊，我拿来装样子的，皮都没拆。”
　　陆云生本来随口一问，听了这反应却产生兴趣了：“一般来说，不看书的人不会这么坦荡。”
　　“啧！你发现了我最大的美德。”
　　李愿说：“什么啊？”
　　姜其成举着嗡嗡响的电动牙刷，含着一嘴水沫说：“团档？”
　　林照冲他打了个响指：“抢答成功！”扔给他一条长长的棒棒糖：“奖一颗糖～”
　　清晨海边空气舒爽得不像话，林照吃了早餐，端着牛奶和蛋白粉的怪味混合物去到柏油路对面，坐在草坡上看不远处的海。
　　三天也不过一晃而过。
　　基地工作人员一天比一天多，到第三天，林照竟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举着那饮之不尽的蛋白粉，另只手拿着从徐弋缈那搜刮来的辣条，一口甜一口咸配着吃。
　　林照把辣条夹到左手里，向前跨两步拍了下前面人的肩膀：“嘿！”
　　姉木吓得一哆嗦，手机差点摔了，扭头正要骂人，一看是林照，顿时笑起来：“哟！早！”
　　林照说：“今天到这儿来搬砖呀？”
　　姉木摇了摇手指：“我估计要常驻。”
　　林照一笑：“你这算是升迁还是下放啊？”
　　姉木展开怀抱：“你们这些最有价值的人都在这，我来这里当然是升迁啊！”
　　林照笑：“当摄影师是不是都要先把说话之道研读十遍？”
　　姉木矜持地摇了摇头，“不，看天分的，很少有我这样的机灵鬼。”
　　她话刚完，林照肩膀忽然给人拍了一下，他晃了下心想现世报来得好快！随即听到后面有人吃痛喊道：“你这人全身都是骨头啊啊啊——”
　　林照转身，看到伢伢站他后面又是甩手又是揉的。
　　姉木大笑着跟林照说：“她刚才怕够不到你肩膀还助跑了一下哈哈哈！”
　　伢伢一米五五的个子，在这个12岁平均一米七的零零后时代里，经常暗自神伤。
　　她扑上去捶打姉木：“你把我的雪花酥吐出来！”
　　林照喝着东西看着俩人乐。
　　一群缓缓驶进的节目赞助车辆里，靠后一辆车滑开后车窗。里面坐着的人望着远处站在矮墙上笑的瘦高身影，低声说：“那是不是他？”
　　方钰开着车心想：哪啊？谁啊？猛地反应过来老大说的是谁，连忙扒着眼睛往外看，一心二用寻摸了好一会都没找着，等进入到目标物十米范围，方钰才因为打闹的伢伢姉木注意到上面站着的那个人——那个瘦得跟麻杆一样傻乐的人可不就是林照么！方钰回说：“是是，就是他。”
　　后座的人说：“你不用再靠近点确认一下吗？”
　　方钰后脖颈一凉：“我、我这两天看他可多照片了，像他那么瘦的没有第二个，不会错，绝对是他。”
　　后面的人依然是平缓的语调：“他为什么那么瘦呢？”
　　方钰冷汗都要下来了：“我靠这可不怪我啊！他前十八年都没好好吃饭我这三天可给他补不回来！”
　　后面没有声音传来，方钰刚松了口气——
　　更加温和的语调响起：“三天做不到的话，三十天可不可以？”
　　方钰快哭了：“可以！必须可以！”
　　后座那位语气终于回归正常，声调冷沉近乎漠然：“他是我很久没见的好朋友，你多用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