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你的星和月》匙余

4、好巧啊。

　　林照漫不经心地嚼着两分钟前塞进嘴巴里的东西，听着某个声音宣读各项日程，左手在口袋里塞着，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里面的卡片。
　　“我说你这家伙好呆啊！”一个头伸过来。
　　林照往后一躲，看着那红毛，认出是自己室友李愿。他终于把那一口食物咽下，“啊？你刚说什么？”
　　李愿手撑着桌子笑了：“你这反应还真对得起我那评价。”
　　林照回想了一下刚才出现在自己耳边的声音：“啊，是说我很呆吗？”
　　李愿眉角一跳：“我靠，你真的假的啊，真走的呆萌路线啊？”
　　林照睁着那双懵懂的眼看着他：“嗯？”
　　李愿退回去安安生生吃自己的饭。
　　林照还好奇地追视了他一眼。
　　李愿说：“快吃吧，饭菜不能剩的。”
　　林照漫不经心地“噢”了一声，往嘴里塞了一块西兰花，继续缓慢地咀嚼着发呆。
　　李愿忍不住又开了口：“你听见刚张雲——姐说的安排没？”
　　林照熟悉他的声音，就不过脑子地随口回道：“张云姐是谁？”
　　李愿几乎要以头抢桌，他混迹人生十八载还是头一次见到生活态度比他还意识流的。
　　“噢，你说雲姐啊？好像听到了，说吃完饭还得去上课什么的。”
　　李愿连忙附和：“对对对。吃饭时间半小时，这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您才嚼了两根西兰花。”
　　林照看了看自己的晚饭：一碗粥，一勺西兰花，一勺杏鲍菇炒肉，一勺千页豆腐。啧，打多了。
　　实在也不算打多，午饭也没怎么吃，下车那会就饿了，他本就计划晚上多吃一点的，但是……
　　他抬起头：“你吃饱没，要不要再来点？”
　　李愿皱着鼻子离他远了点：“来也不来你吃剩的。”
　　林照虚点了点蘑菇和豆腐：“这两样我还没动呢。”
　　李愿挑眉说：“那你还不快动？”
　　说完，就见林照拿着叉子和食物对视起来，然后他抬起头环视四周，看样子……是准备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李愿扶了扶额头。
　　林照决定去关照一下徐弋缈。他端着餐盘站起来，没防备后边有人来，后边那人也没料到他突然站出来，盛好饭菜的托盘直愣愣撞到林照身上。
　　李愿一句提醒刚到嘴边，立刻没了作用被他咽下。正要嘲笑几句，却看到撞人的那位露出极不耐烦的隐忍表情，李愿撑着胳膊站起来提防他发作，然而等林照转过身面对他的时候，那人竟然已经将那表情收了回去，转变成歉意的微笑。
　　“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我没看到你起来，人没事吧？衣服怎么样？洗不掉的话我愿意原价赔偿。”
　　“没事没事，是我起的太突然了，你没事吧？”林照看着他洒得一糊涂的饭菜，“对不起啊，要你重新打一份了。我去帮你弄吧。”
　　对方笑着说：“没关系，我自己来，你也擦擦衣服吧。”
　　“没事，洗洗就好了。”林照抬头笑笑。
　　对方银发过耳，一张脸帅得锐利，跟林照笑着一点头，回到配餐区。
　　林照看着他走远，皱着眉坐下来。
　　李愿捏着筷子嗤的一笑：“你怎么也变脸啊？”
　　林照瞥他一眼：“变什么脸？”
　　李愿拿筷子点了下那人背影：“刚才你后背不长眼撞到人家的时候，他那表情感觉想立刻拽着你揍一顿。”
　　“哈？不会吧……”林照回头看那人，转过来之后又是一副淡淡然的表情了，“算了无所谓，该是什么是什么吧。”
　　林照低头看向自己因为那一摇晃变得混做一团的粥菜，拧起眉，拿汤匙把它们拢在一起，大口吞咽起来。
　　李愿大挑其眉：“嘿，你这人，好好的饭放着不吃，成一堆残渣之后你反倒吃得香了？”
　　林照苦着脸说：“变成这样也送不出去，还是我自己吃掉不要浪费了。”
　　李愿嗤笑：“您真爱护别人的劳动成果。”
　　晚饭结束时间六点半，六点四十到八点是声乐课，八点二十到九点二十是形体课，十一点宿舍熄灯。
　　林照勉勉强强跟完形体课之后累得躺地上瘫了半天，付喃走到他身边蹲下来小声问：“林照，你还好吧？”
　　林照听到这声音，强打精神把自己半撑了起来：“怎么了？我很好啊。”
　　“你的身体素质太差了。”
　　林照仰起头，看见老师走了过来，他就撑着地站了起来，笑着打哈哈：“当代年轻人现状嘛哈哈哈……”
　　老师叫冯柯，常年健身，身材匀称健壮，站在林照身边仿佛两个他，“你比同龄人瘦得可不止一点。”
　　林照只好推说自己是死宅。
　　冯柯说：“以后你晚上训练完再加一餐宵夜，食谱表等会打一份给你。我会把你的情况反映给冰倩老师，不要挑食。”
　　付喃在旁边呆呆地看着。冯柯目光转向他，看到这位同学也是瘦瘦弱弱的，心里吐槽了当代年轻人一把，决定说：“你跟林照一起吃吧，份量减半就好。”
　　林照拿到食谱表之后，发现这不仅是夜宵说明书，连一日三餐都定量标好了啊！
　　付喃看林照脚步沉重一脸忧愁，跟上他小心发问：“你不喜欢吃饭吗？”
　　林照被他这话逗乐了，感觉他跟哄孩子似的。林照故作哀伤：“年纪大了，饭量不行了。”
　　付喃睁了睁眼：“你今年几岁？”
　　又是一句哄孩子的话。
　　林照笑着说：“差不多八十吧……”
　　付喃才反应过来刚才那话是逗他玩的，脸红了红，低头不做声了。
　　林照慢悠悠走着：“你多大啊？”
　　付喃小声回道：“过完年十七。”
　　“哇，才十六啊，好年轻，羡慕了。”
　　“你呢？”
　　“比你大两三岁。你很厉害啊，这么小就出来闯荡。”
　　“厉害吗……”付喃出了会神，“……我不知道还能去哪，正好收到节目通知，就过来了。”
　　林照感觉这里面有事，考虑了一下要不要追问，望见餐厅到了，于是作罢，“节目组真是太用心了，咱们快去吃饭吧。哎，你说瘦不拉几的人那么多，他怎么不关心关心别人。”
　　进了餐厅，发现里面人来人往，已经有好些个人坐在那狼吞虎咽。
　　付喃福至心灵，讲出特别智慧的一句话：“可能别人都不用提醒……”
　　林照：“……”
　　他觉得自己真像那种幼儿园挑食不爱吃饭的小朋友了。
　　那边冯柯洗了澡换完衣服靠在床上，给一个人敲去电话。
　　对面立刻接通：“喂，冯老师，课程结束了吗？第一天上课心情怎么样呀～”
　　冯柯哼了声：“心情就是你们这些关系户真麻烦。”
　　“不能够呀，我们小照难道不是外形佳气质好懂礼貌又讨老师欢心的好学生吗？”
　　“方二，你是不知道你弟弟什么样儿吗？我天，瘦得只见骨头不见肉，风再大点就能直接刮走！十八九的年轻孩子，身体素质差得跟七老八十一样，没有一套动作能跟完的，我今晚上只差定在他身边给他扳胳膊掰腿。”
　　“诶呦！冯哥您太给面子了～辛苦辛苦，明儿出来请你吃海底捞～”
　　方钰吧嗒吧嗒跟冯柯扯呼了一阵，挂了电话，扭头看向自己大哥方以宸：“这人到底谁啊？我怎么听着不像是个合老大眼缘的样子呢。”
　　方以宸从策划书上分出一点神，皱了皱眉：“也不知道他今天拍的怎么样，你去追追片子调完没，不行的话这两天赶快找个时间重拍，下星期就宣发了。”
　　方钰倒进办公椅，认命地点开手机：“好好好，我成这家伙个人助理了呗就。”
　　收获小助理一名的林照终于结束了和大份量夜宵的拼搏，跟付喃慢慢悠悠往宿舍晃。
　　徐弋缈啃着一块菠萝跟在他们身边，另只手举出一盒水果：“来一块餐后？”
　　林照看着他嚼得鼓鼓的脸颊：“你这都第几波餐后了？”
　　徐弋缈把水果拼盘往付喃那近了近：“楠楠来一口～”
　　付喃不好意思拒绝，拈了一个草莓：“谢谢。”
　　徐弋缈说：“你俩一看就是低血糖，它这水果挺甜的，没事儿当零食吃着补充一下糖分和维生素嘛！我妈妈说了，吃水果能让人心情变好，咱们在这山里要啥没啥的，还不赶紧吃点水果防止抑郁。”
　　付喃望了望他，“你跟你妈妈关系很好吧？”
　　徐弋缈满不在意地仰脸想了想，“就，正常吧，她是我妈妈嘛。”
　　说着手一空，看到水果盒到了林照手上。
　　林照说：“你再吃下去都变高血糖了。”自己拿了个小橘子闻味儿，把剩下的塞给付喃：“咱俩帮帮忙，替他吃了吧！”
　　“不是，我没有啦？”徐弋缈睁大眼。
　　林照指住他滴滴嗒嗒的菠萝：“你先把这啃完好吧？啧啧啧，到时候你喜欢的女生在电视上看见你，估计要直接移情别恋。”
　　“不可能，我颜值绝对过硬。”说完接过林照递来的面纸巾擦了擦手和嘴。
　　付喃笑出了声。
　　回到宿舍，付喃进了房门又出来：“林照。”
　　被喊的那个人停了脚步回过头：“啊？”
　　付喃看着他：“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林照心想这孩子之前过得是有多悲催啊，他手从兜里抽出来，拍了拍自己胸口：“好，收到了，一句就够，以后不用再说了。”
　　付喃眼睫颤了颤，还要再说什么，有人挨过他出来，盯着前面说：“林照？”
　　潮湿的银发搂在脑后，一张锐利帅气的脸出现眼前——魏宁生日会上出现过的哥哥：郭子遇。他眼神原本透着一丝玩味，看到人之后却变得困惑：“你也叫林照？”
　　林照笑起来：“咦，你住这里啊？我在对面，我们今天好有缘。”
　　郭子遇恍惚了一下，习惯性地挂上笑：“可不是么。你在哪里上学啊？我有个同学也叫林照。”
　　“我啊……”林照笑着站定了，“我在西原。”
　　郭子遇眼角一跳，微微扬起下巴，眯起眼：“那可真是……好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