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你的星和月》匙余

22、是重要的吗？

　　林照回学员基地的时候是下午，摄影组没有跟，一路走去，到处都静悄悄的，他在宿舍躺到天黑，才渐渐听到声响。
　　李愿进来并没有发现房间多了一个人，他洗完澡穿了条短裤在那吹头发，看见陆云生进来之后对着林照的空床说话，眼角一抽，关了吹风机说:“他们只是离开这个比赛你后遗症会不会太强烈了啊林照还没回——”说着空床上的毯子动了动，林照从里面坐起来，扭过头看着他，“——卧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照转回去低了头看着毛毯:“还剩下谁？”
　　陆云生说:“我们三个，缈缈，一和，嘉阳，郭子遇。”
　　林照撑着胳膊抬起头发了会呆，又躺下去。
　　陆云生说:“没事，比赛结束就能再见面了。”
　　“你语气这么沉痛谁会觉得没事啊！”李愿走过去拍了拍林照胳膊:“反正比赛再有一多星期就结束了，咱们到时候重回自由身，想怎么玩怎么玩，爱约谁约谁，小姜付喃他们把手机号社交账号啥啥都跟咱们说了，等出去了一块去吃火锅！~”
　　林照看着没有颜色的顶板“嗯”了一声。
　　李愿换了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
　　“出去两天休息得爽不爽呀？”
　　“还好。”
　　李愿挠了挠头。
　　陆云生说:“大家走之前都很关心你，节目组的人说话也很维护你，倩倩姐说粉丝们也都很关心体谅你，所以……嗯……你心里有哪里不舒服想说的可以跟我们说，不想说的也别想太多，不去刻意想慢慢就能忘记，就不会在意了。”
　　林照看着自己的上方:“嗯。”
　　“那……你现在想让我们陪你说话还是想自己安静待着？”
　　“谢谢。你们忙自己的事吧。”
　　林照闭上眼，听着他们走来走去、低声说话、拿起放下各种东西，然后事情都做完，跟他打招呼，关灯。
　　林照一动不动躺着，感觉身体逐渐无力，心脏部分的触感却越发清晰，一下一下紧着，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血管，脑袋也跟着疼起来。他熟悉这种感觉，他能控制住自己，确实是只要不理会就能慢慢平息，非常的非常的慢，但是他能坚持到。
　　第二天林照从床上下来的时候不知道没扶稳还是没踩好摔到了地上。陆云生和李愿吓一跳，喊着他的名字扶起他，看见他是睁着眼睛的才松了口气。
　　吃饭时候，林照看着打来的粥菜，拿着勺子在粥里搅了搅，喝了两口，又喝了一口，直到别人都吃完，他的饭才下去一半。看了看其他人，他把菜倒进粥里端着碗几大口吃完。
　　上午例行课程，林照声乐课上到一半突然忍不住反胃，借口上厕所去到卫生间，冷汗涔涔深呼吸了几次，弯腰要洗一把脸，却控制不住吐了。苍白着一张脸出来，看到不远处坐着一个人，他走过去说:“小河。”
　　那个方钰之外的助理小河笑着站起来:“嗯，怎么了？”
　　林照看着窗外的绿叶说:“他走的时候不是说让等他回来么，你知道他有什么事吗？是重要的还是不重要的？打电话能不能说？”
　　小河简直有点理解不动这个句子，他想了一下，说:“我猜是重要的，不然苏总当时跟你视频就说了。”
　　林照说:“你能不能确认一下？然后中午告诉我。晚上也可以。”
　　小河迟疑着应了声“好”，又说:“我能问一下你确认这个要做什么吗？我在这里也是有一些权限的，基本事务都能完成。”
　　“就是，有那么一点情况。谢谢你帮我问。”林照说着走开了。
　　小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回到教室，掏出手机在手里转了两转，思考这个事要怎么报告，手机突然响起来，震得差点掉地上，他手忙脚乱接住，电话已经被他挂断，他连忙回拨过去:“喂喂，方大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手滑了，啊？你也来这里了？对对我在这，好，好，我去车上等着你，噢，好，那我就还在这，你忙完敲我。”
　　方以宸挂掉电话，拿起公文包下了车，上楼走进郭青筠的办公室。
　　郭青筠看到方以宸进来，挑了挑眉，关掉电脑对话框，起身接了两杯咖啡，放在办公桌
　　两边，伸了伸手示意请用，自己坐回去端起来喝了一口，放下来笑了笑说:“苏总有何指示？”
　　“谢谢。”方以宸笑着在对面坐下，浅尝了口，“本来应该先通知您一声，不过我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好从这附近经过，就直接过来了。”
　　“消息？”郭青筠手指微动，笑看着他:“什么消息？”
　　“这件事和您有关，不过您不知情并不代表什么，我们不会因此误解您的品格。”方以宸拿出iPad，“前阵子，也就是节目刚播出不久，您的外甥女魏宁闹出一些事故，你们替她承担了后果，并保证不会再有相同事件发生。但不知为何，您的侄子对此耿耿于怀，动用许多关系，寻找林照的过往，在得知林照的父亲是杀人犯之后，他立刻编写真假参半的图文发送给大批九流媒体，并电话指导他们行动。郭总制，我不清楚您当初是否只告诫了魏宁而忽视了郭子遇，但是，当初您签字的协议，上面是有郭子遇名字的。”
　　方以宸一边说，一边给她翻看各种图例和视频，每一条都标注来源和消息人联系方式。
　　郭青筠神色平静地看完，说:“我需要查证，下午给你们回复。”
　　“下午两点之前我都会在这里，那么，暂时不打扰您了。”方以宸起身离开。
　　方以宸向教学区走去的时候，照片视频上见过的郭子遇从那里走出，他笑着跟他点了点头，郭子遇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两人擦肩而过。
　　小河举着手机思索措辞，试图弄明白林照是什么意思，直到方以宸站到他面前才回过神:“咦您怎么过来了？事情忙完了？”
　　方以宸坐下来:“他怎么样？”
　　小河说:“刚生完病嘛，感觉情绪还挺低沉的，别的倒没什么，该吃吃该喝喝该练练，比上星期还好一点，不熬夜了。”
　　方以宸说:“你上星期也是这么报告的，然后人就在上台前晕倒了。”
　　“这个真也确实不完全是我的责任吧？”小河苦了脸，“心理医师资格证实在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的啊……我这两天都开始看心理学的书了你知道吗？够努力用心了吧……”
　　“所以你学到了什么？”
　　“学到普通人不要尝试自学心理学因为连目录你都需要看十遍以上才能看进去。”
　　“深刻的见解，我也有忠告送给你，如果比赛结束前林照再次晕倒，你就会和我们说再见。”
　　“好吧那么我要向您请教一个问题，刚刚林照突然过来问我老大要他等他是不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并且让我联系老大确认后中午或者晚上给他回信，你说他是什么意思？我应该联系老大吗？好了现在您也参与其中了，如果处理不当我们就一起回老家种地吧。”
　　“你详细描述一下你们两个对话的情景。”
　　小河把全部对话复述了一遍。
　　“他是什么表情？”
　　“挺平常的，就是有点没劲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出院不太有精神。”
　　“他现在跟住院时相比，哪个精神状态更好？”
　　小河皱眉回忆着:“肯定现在啊，住院时候他那个脸白得泛青特别吓人，现在也就是白了点。”
　　方以宸看向教室:“这节课什么时候结束？”
　　小河看了下时间:“也就到了。”
　　门被推开，老师从里面走出来，正好是冯柯，方以宸就伸手招呼了下。冯柯惊奇一笑，走过来说:“你们兄弟俩轮着值班啊？”
　　方以宸笑说:“羡慕了？”
　　冯柯撇嘴摊了摊手:“就当我是羡慕吧，让你们心里好受点。”
　　方以宸侧头往教室里看了一眼，冯柯说:“他刚出院比较虚弱，没让他做太多动作。”
　　方以宸站起来握了握冯柯的手:“多谢多谢，实在用心了。”
　　送走冯柯，方以宸又在外面坐了会，感觉人都出来了还是看不见林照，就让小河进去看看。小河刚开门就是一声卧槽，方以宸连忙过去，一看健身器材中间躺着个人，正是林照，吓得掏出手机就要打急救电话，刚拨出去，地上那人坐了起来。
　　林照坐在地上看着门口，呆了一会，说:“噢，你已经联系过了吗？”
　　小河愣了下:“啊，我，那个，不是，你没事吧？”
　　林照说:“什么？”
　　小河说:“你怎么坐在这？不吃饭吗？”
　　林照摸了摸地板，“噢，有点累，休息一下。”
　　“你吃什么？”小河向外伸了伸手指，“我也要去吃饭，帮你带来。”
　　“谢谢，不用了。”林照撑着地站起来，穿过他两人向外走去。
　　两人目送他远去，然后看向对方，小河说:“你看着……怎么样？”方以宸说:“真是挺没精神的。”
　　方以宸给方钰打电话，问林照之前的状态。
　　方钰说:“他之前挺好的啊，怎么了？”
　　方以宸说:“我正好过来这边了，看他那样子有气没力的。”
　　方钰:“人家刚出院，你想让人多欢呼雀跃啊？你没见他刚参加节目的时候，那才叫一个有气没力，骨头一抓一大把，走路都直晃荡。之前以为他心态挺好的，但是遇到这种事大概真的有点过不去吧。叫个心理医生给他看看？”
　　方以宸:“你在哪呢？”
　　方钰:“山上！洛伊拉着苏不苦来这走玻璃栈道和蹦极！”
　　方以宸:“他要干吗？”
　　方钰:“你来问他啊！卧槽槽槽……啊……啊啊啊啊……妈的刚好大一阵风！”
　　方以宸:“机会难得，你顺便克服一下恐高吧。”
　　方钰:“顺便——你去手术室顺便克服一下晕血啊！”
　　方以宸:“好，我们一起。”
　　方钰:“拒绝！”
　　方以宸:“你先从桥上下来，跟你说点事。”
　　方钰:“我是在下啊！我都走到中间了！我他么才走到中间！他俩都到蹦极台了！——卧槽我手机——哥我手机掉下……”
　　去了。
　　方以宸:“……”
　　小河:“……”
　　十分钟后，方以宸和小河来到食堂吃饭，接到穿过玻璃桥惊魂未定的方钰另一个手机的来电:“我他么现在还在腿软……”
　　方以宸说:“你们等会需不需要原路返回？”
　　方钰:“……哥你问到点子上了，我现在去了解一下情况。”
　　说完又挂了。
　　方以宸扔开手机吃饭。
　　等这俩人吃完饭，方钰才又打回来:“哥，刚你有事要跟我说来着？”
　　方以宸擦了嘴走出去:“那边什么情况？”
　　方钰:“媒体那边电话我就是来一个囫囵一个，但是洛伊他也是个半只脚在圈子里的人，人家在我们这问不来就从他那着手嘛，他还老出来转，真是只差对着全世界公布。”
　　方以宸:“不苦怎么样？我上午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
　　方钰:“噢，洛伊让他把手机关机了。”
　　方以宸:“——他就同意了？”
　　方钰:“他也不说，我也不懂。”
　　方以宸早已放弃研究苏不苦的想法，“你和跟着的人照看仔细点，那边大半都是洛家的，他家其他人自恃身份不会做什么，洛伊这纨绔可不一定，有情况掂量不下记得给我打电话。”
　　“你还担心起这个了，老大自己都在这呢，还有什么他掂量不下的吗？”
　　“你们是为了依赖他存在的吗？”
　　“那他不依赖我们嘛！”
　　“你们走的时候他跟林照说了什么？”
　　“啥？噢。啊？说什么了？我想想啊，呃，好像没什么重要的，哎？他俩说话了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噢噢想起来了，就是告别了一下，说等他回去，然后林照说好，就这两句。”
　　“他们在医院的时候确实没发生什么吧？”
　　“没有啊，不都跟你说过了，老大在病房里就是坐，白天坐晚上坐的，也不睡觉就在那看躺着的那个人，人醒了就跟人说说话，除了有点熬夜对身体不大好，别的就没什么了。熬夜我也真劝不住。”
　　“上午他问起不苦来着，”
　　“问什么？”
　　“问不苦回来有没有重要的事找他。”
　　“啊？这……什么意思？……催老大回去？”
　　“如果是平常人，可能是这个意思，但是据你们描述，他也比较奇特，所以，你怎么看？”
　　“那我们就理解他字面意思好了？”
　　“那不苦有没有重要的事？”
　　“我看着是没什么重要的，但是吧，他吃饭喝水在老大那都是特别关心，所以，我们就定性为重要吧！”
　　“行。”
　　小河接到消息之后开始寻找林照，问到是在宿舍就直接过去，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在食堂打包了一份饭菜。
　　宿舍空无一人，小河歪着身子看了眼门牌确定没错，又敲了敲门，喊着林照名字走进去。卫生间门也开着，他过去敲了敲望了眼，也没人，正诧异着，余光瞥见阳台那边什么东西动了动，看过去，林照从一张躺椅上慢慢坐起，撑着胳膊惺忪地望着他:“找我吗？”
　　“噢，啊，嗯，你吃饭没？”
　　“嗯，你联系好了吗？”
　　“啊？刚才没看见你呀？”
　　“我想回来休息会，就吃得比较快。”
　　“噢噢。”小河把便当放桌上，“想休息跟他们说一声就行了，不用在吃饭上赶时间。”
　　“好，谢谢。”
　　小河走过去坐下，“我问了苏总，他是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林照看着他呆了会。
　　小河试试探探说:“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林照侧头看向外面白灿灿的天空。
　　小河等了很久，听到他说:“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