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你的星和月》匙余

2、等女朋友消息呀？

　　林照原本给自己准备了充实的流泪流汗暑假工生活，可没想到最后是困在屋里唱歌练琴，如此文艺，让他意想不到。
　　周二上午八点半，林照将“意想不到”这个情绪成功传递给了别人。
　　穿着吊带衫短裤配西装外套的女人看了一眼资料，又看了一眼林照，接着又看了一眼资料上的照片，不死心的超过礼貌范畴的第三次问出那句话：“你是林照？”
　　资料上是个穿白衬衣的清爽美少年，资料外，一个披头散发穿着掉色衣服瘦到脱相的人点了点头：“嗯。”
　　说实话林照本来是想拾掇拾掇自己的，起码剪个头发买身衣服啥的，可是他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坐上来这里的公交车的时候了。下了车之后，他发现此处地广人稀，一副新区模样，除了公交再没有第二辆车，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人，于是他彻底斩断了自己变帅气的念想。
　　林照瞄向资料里的那张照片，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穿着校服站在一棵杨树底下笑得开怀，这照片是被裁剪过的，原图是他在树底下蹬一辆没链子的三轮车，当时瞧着很可乐，就发给甜点儿看了。
　　天知道他还存了他多少黑历史。
　　林照很钦佩他大无畏的精神，毫不羞愧地把别人两年前的青葱照片拿出来现，丝毫不理会当下沧桑现实。
　　林照决定还是关照一下对方的心灵：“我前些时候生了病，一直没养过来，我头发长得快，最近这两星期为了练琴一直没顾上，坐到车里才想起忘了去剪头发，衣服也忘换了。”
　　……好强行的解释啊！
　　说的人和听的人共同产生以上想法。
　　她命令自己接受这个解释，挂起职业假笑：“没事儿，我们有专门的服装和造型师，来了这里都要改头换面的，你也算是正好，哈哈。我叫未央，她们都喊我未姐，负责今天的拍摄和后续工作，有什么需要只管说，我们不说百分百但是一定尽量满足。”
　　林照笑起来：“谢谢。”
　　未央终于在这个笑里看到了百分之一审核视频里的影子，见好就收，叫了个小助理带他去做造型，短暂脱离了那张脸。
　　她倒进前台沙发，在节目内部群里发了个心累倒地的表情：朋友们，我幻灭了。
　　节目工作人员除了扛摄影机的，大部分都是女生，人均百部耽美言情阅读量，日常就是追各路神仙的舔屏混剪，这次参与这档节目制作，每个都兴奋无比，幸福地徜徉在各色小鲜肉的视频中，天天义务审核到凌晨。也就顺便排了个名，林照后来居上，稳稳地进了前三，成为许多姐姐们的白月光。
　　未央心心念念几天，一大早跑来这里搞接待，结果迎接她的却是这么个孤魂野鬼——
　　二十分钟后，她再次接受了冲击。一个化妆师小姐姐在群里po了张照片，像是化妆途中随手拍的，照片里那男生及肩的头发都拢在脑后，脸庞雪白然而五官深刻，最要命的是嘴唇殷红，活像漫改电影里的吸血鬼。总而言之就是帅，还是特带感的那种帅。然而这不是重点，好看的人当然是越多越好，重点是：这只好看的鬼他叫林照！
　　真的没有同名同姓的人吗？！
　　她这阅人无数的眼睛刚才竟然看走眼了这样的一等角色？！？！
　　未央向摄影棚走去。
　　不过是简单的白衬衣和西裤，不过是简单地把头发扎了起来，可是整个人竟因此挺拔了。浓郁深刻的眉眼、直削的鼻、悉心勾勒的唇形，闪光灯明灭在他身上，仿佛深谷里的水杉被阳光拂过。
　　未央揪住那个刚才po照片的化妆师：“伢伢，告诉我，是你技术过分牛逼。”
　　伢伢说：“我就正常化呀，我觉得这家伙头发是结界，我给他头发搂后面露出那张脸的时候他那精气神就不一样了。”
　　旁边助理小玥说：“我感觉他从换完衣服气质就变了。”
　　伢伢点头：“是，这人底子好，估计之前生活状况不太如意，才弄得那副颓唐样子。”
　　未央看了会，说：“他这妆发看着不像你发群里那个啊？”
　　小玥先笑了，伢伢嘿嘿一笑：“我看他好看就骗他说试妆给他多搞了几套造型，我还拍了视频呢，贼带感，你看不看？”
　　未央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有好东西你不分享给大家？”
　　伢伢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我这特效还没做完呢……”
　　未央探身看去，见她把几个视频拼在一起加配乐加滤镜，那些个镜头都是怼着脸使劲拍，全凭主角颜值支撑。
　　未央脸黑了黑：“行了你别费劲了。这个妆太病态了，你给弄个正向点儿的，找老E给他正儿八经拍一条。”
　　伢伢“啧”了声：“瞧不起谁呢？我把这造型po网上你看会有多少人喜欢？”
　　未央：“喜欢也是喜欢人家的脸。咱这是青春正能量节目，你别老想着跑题。我去前边盯一会，他的拍摄你看着办，走了。”
　　林照在那边凹造型凹得腰酸背疼，好容易听到结束，就见化妆师走过来笑着说：“走吧，去换衣服，还有一套。”
　　林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刚给他拍照的摄影师也走了过来：“等会，没拍完呢，咱们去上面补一段视频。”
　　林照夹在两个人中间，举起一只手：“我想喝水。”
　　其实是想瘫一会。
　　林照喝水的间隙，伢伢跟摄影师对起话。
　　伢伢：“姉木，你这平面照拍着拍着怎么还要去补视频了？”
　　摄影师姐姐姉木把松掉的马尾辫又绑了绑：“今儿过来的人不就拍一套嘛，你怎么还拉着人家换第二套？”
　　伢伢：“未央姐看他长得好看想单独给他拍一条后期给咱做宣传。”
　　姉木：“我与未姐英雄所见略同。”
　　俩人说到这里都憋不住乐了。
　　伢伢：“你去上面拍啥？楼上还有景嘛？”
　　姉木：“天台，今天风大天也蓝，肯定很出片。”
　　伢伢：“不用换个造型？”
　　姉木：“不麻烦了，白衬衣抽出来就行。”
　　伢伢：“等会，我有个想法。”
　　伢伢召唤小助理火速拿了件短袖白衬和一双帆布鞋——林照原来穿的是长袖和浅口皮鞋。
　　林照换完之后，她把他头发松了松，抽出几缕头发垂在脸侧，又在眼下打了赭色阴影。
　　看着就很有暗藏心事的帅气不良学生范儿了。
　　姉木：“不错不错。”
　　感觉这些个人就是在玩真人暖暖。
　　林照说：“这是第二套？”
　　伢伢熟练地解释：“没有没有，还是第一套，换场景了嘛，我给你稍微改改。”
　　林照：“你们这么多人中午怎么吃饭？”
　　观杨区也就是近几年才开发的，滨海路这块更是新区中的新区，偏僻得不要不要，林照从他那远离市中心的住处过来都坐了俩小时的车。这边地广人稀，路修得宽，楼也盖得大，7号楼从外面看跟个仓库一样，里面界出了一个又一个小房间，走到哪都有人冒出来。几人所处的这间摄影棚是个大房间，支了七八个白背景，每个周围都聚着一堆工作人员。
　　说起来，这背景布上的少年青年穿着一样的衣服来来去去，可真像是工厂流水线。
　　林照歪头看了看玻璃镜中的反光，他也身处其中。
　　“吃饭啊？后面有食堂，一会咱们都在那边吃。你是不是饿了？”
　　林照抬头笑了下：“我早上来得急忘吃早餐了。”
　　“难怪你这么瘦。”伢伢从包里拿出两条坚果棒，递给林照一个，自己也啃起来。
　　姉木：“哎，我也等着呢！”
　　小玥巴巴地伸出手：“还有我。”
　　伢伢又给她俩一人分了条，将空盒子扔进垃圾桶，摇头叹气：“果然上班不能带零食。”
　　说完从包里掏出两瓶酸奶，给林照一瓶，自己戳开一瓶。
　　姉木和小玥的目光都移向她的包。
　　伢伢：“真没有了！”
　　去天台搞视频的时候，姉木逮住尾随而来的伢伢问：“你们下一套准备给他拍什么？”
　　伢伢挠了挠下巴：“还没想好，姑且斯文败类那一型吧。”
　　姉木眼睛亮了，“斯文败类，我喜欢。”
　　伢伢：“那你等下去围观。”
　　姉木：“我不想围观我想拍。”
　　伢伢看向她：“你行吗——无意冒犯啊，你不一直拍平面的吗？视频和照片差别还是挺大的吧？未姐说是让E哥拍。”
　　姉木一拍手：“维E那不是我师父吗？我跟了他两年的，完全学到了他的精髓！”
　　伢伢一脸黑线：“你一个拍照片的怎么跟了人家拍视频的两年？”
　　姉木理直气壮说：“我关注他微博B站已经两年了啊！”
　　伢伢对她的敬佩之情无以言表，冲她伸了伸大拇指：“您先把您现在这个拍完吧！”
　　林照胳膊搭在栏杆上看远处的海，头发被风吹到后面，神情寥寥落落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姉木没让人喊他，自己端着摄影机缓缓滑过去，到他旁边时被他发觉，就正好拍到他回头的画面，那眼神荒芜得险些让人心碎。
　　“啊，在拍了吗。”林照笑起来。
　　姉木从摄影机后探出头：“对呀，刚刚在想什么？”
　　林照倚在那回想了一下：“在想手机放哪了，这里很漂亮，刚才想拍张照来着。”
　　姉木举了举摄影机：“我替你拍啦，等会咱俩加个微信我发你一份。”
　　林照笑说：“好，先谢谢啦。”
　　伢伢给林照做下一套造型的时候，姉木给未央打去电话。
　　十几分钟后，她喜滋滋地推开门：“未姐说让我拍了。”
　　伢伢给林照戴上金边蝴蝶角眼镜，他推了下调整位置，侧头冲姉木扬了扬手机：“来加个好友。”
　　事后姉木无数次回想这个瞬间，都痛恨自己没有晚生十年。
　　林照的头发本来有点绒和卷，伢伢给他拉直了，一层一层梳理顺序，一缕缕精致地垂在耳边肩侧。他再一推眼镜，感觉就像是一边在看文艺电影一边给搞垮旁人股市做细则说明。
　　未央在办公室里再见他的时候，入眼的就是这么副杀人摘心不见血的模样。
　　未央平静了下心情，向刚才在对话的人说：“那就没问题了，你过去吧。”
　　那少年笑着站起来鞠了下躬：“好的，老师再见。”
　　林照坐下来之后，她推给他一杯茶：“刚拍完？”
　　林照点了点头，“本来想换了衣服再过来的，伢伢说你一会还有事怕等着急，就让我直接来了。”
　　未央心想她是怕我不急。
　　未央拿平板拨拉着林照缺三少四的资料，不知道就这东西是怎么进到她手里的。
　　她闲聊似的说：“你随爸爸姓还是妈妈姓啊？”
　　林照愣了下，笑笑：“我随我妈妈的，怎么了吗？”
　　“没事没事，我随便感受一下我们女性地位提升没有。”
　　林照笑了声，“我看到这里大部分工作人员都是女孩子。”
　　未央笑笑：“跟你们这些闹腾孩子相处嘛，女孩子看你们长得好看会多点耐心。”
　　林照乐了下：“也有道理。”
　　未央附和两声，又装作不经意地说：“那你爸爸姓什么呀？”
　　“噢，姓徐。”
　　徐吗，她上边有谁是姓徐的呢？好像没有啊……
　　未央脑子里转了几圈也没想起来，暂时回到正题：“我们节目是以培养发现优秀青年为目的的，第一天不会进行比赛，现在是11点，你们上午这批是下午一点统一去基地，进行为期三天的锻炼培训，在下月3号上午7点正式开始比赛。在基地练习和表演这期间需要遵守一些规章制度，这是条约内容，你看没问题的话签一下，就可以去吃午饭了。”
　　林照翻了一下，感觉这合约写得温声温气循循善诱的，看着吓人。
　　里面主要是说节目权利责任和选手的权利义务，以及一堆免责声明，林照在参赛守则里面注意到一条：“不能带手机？”
　　未央提醒他：“也不能私自外出。”
　　“俩月都不能带手机？”
　　“到那时候你们也根本就没空看手机了，主要是让你们能静心比赛和学习，以及节目的保密需求和公平性。”
　　“那我们怎么跟亲戚朋友哥哥姐姐联系？”
　　“你对手机好执着，就俩月，你就当闭关吧，安心提升自己。”
　　林照拿笔帽敲着手指想了想，“好吧。”在后面签上自己大名。
　　回到化妆室，他坐下来拿起手机在手里转了一会，按开屏幕，点进一个联系人，把姉木传他的照片发过去一张，说：我到这了，你也在这里工作吗？
　　甜点儿那大白猫晒太阳的头像静静地杵在那。
　　林照：你叫什么名字？
　　大白猫依然懒懒地趴在上面。
　　林照跟着她们吃饭的时候，听到她们手机响来响去，总是疑心自己手机也响了，掏出来看了好几次都没有，后来索性屏幕朝上放在餐桌上。
　　伢伢觑了一眼，“等女朋友消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