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临城下》丸子君

25、25 午夜十二点后的游园会

　　推门而出的那瞬间，布雷西亚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好冷”她有些后悔不应该为了塑造干练中性气质选择了军用斗篷而不是呢制大衣。现在能做的只是徒劳无功竖起大氅的领子。将自己像幽灵一般同黑夜埋葬在一起。
　　“还真有些怀念桑菲尔德的夜晚呢。”布雷西亚抬起头，整张脸笼罩在一蓬一蓬淡薄的白色雾气中。
　　标准历的的初夏六月，人们所习惯的微微燥热的温度和光明一起，似乎遗忘了这片才改换了主人的土地。高悬于头顶上的人工发光体并没有为其下渺小的人类大发慈悲，寥寥几盏路边灯也等不得飞蛾殷勤的邀约。
　　穿着便服的联邦军人在地上车驾驶座的朝布雷西亚行礼：“少佐大人。”而后者忙着将浅浅昏迷的下属塞进后座。
　　“抱歉啊，叶明欢。如果是桑菲尔德的话，我大约会熟门熟路地找到新的酒吧同你开怀畅饮吧，可是现在……还是算了吧。”熟睡中的少女当然听不到这些，此刻她只是固执地抓着酒瓶不肯放手，一边靠在直系上司的肩膀上，喃喃地发着梦话。
　　“妈妈，你等我回来啊。我……是不是应该同他走，同你当年一样。啊，”叶明欢略微不适地皱起了眉头，粉红色的酒晕蒸上双颊。
　　她的声音越发低沉下去，“妈妈，我难受死了。”
　　布雷西亚的双眼状若平静地望着前方。那片有限的，由车前灯开拓的惨白色明亮。同时勉强压抑着伸出手掏出口袋中装着的香烟的冲动。被叶明欢倚靠着的左半边身因为血脉不通畅而发麻，混合着车内的热度边做酥痒，叫人越发不适。
　　“喂喂，我说少女，看来你真的有学习大脑封闭术的必要啊。”布雷西亚维持着笔挺的坐姿，“收起你的梦话吧。你真正的妈妈，在遥远的乡下老家等着你回去呢。”

　　夜风同醇厚的拉斐堡美酒作为主料，加上少许负面情绪作祟，叶明欢似乎是理所当然地在半夜发起烧来。
　　在相似的纯黑梦境中，有一束绝对而孤单的光亮勾勒着熟悉的英挺的背影，叶明欢就这么想起尚在阿瓦隆的岁月，。那个早已模糊的期限的下午，他是如何用英挺的背影拒绝了无聊的赌约。
　　“伊恩，伊恩•休斯……”叶明欢伸出手，破碎的声调自喉咙溢出，却引发了异样的灼痛。将其从浅薄但甜美的梦境中拉回现实。
　　“好难受，”身后传来微弱的惨白色灯光，密闭的狭小空间稍稍填补了叶明欢心中的那个不断鼓入强风的缺口。
　　她踉踉跄跄地起身，拉开了卫生间的移动门。胸口不断加剧翻搅的异样感觉在捧着洗手池呕吐过后稍稍有所缓解，但曾经受伤的肩部却在此刻诡异地疼痛起来。叶明欢叹气，疲累地扭开水龙头，让清水泼洒在脸部。
　　某种绚烂过后的虚脱感和无力感乘机大举入境，随着血液肆意在巴提斯塔功臣的体内游走。叶明欢像个祭典上看完烟花的孩子，无力地望着渐渐散去的人群和满地曾经绚烂过的残骸。
　　“你得振作。”就因为前路茫茫，所以才必须打起精神找一条直径能够跋涉的路出来。
　　“没有关系，反正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照射着心事被发酵后，发出莫名气味的人们。
　　少女抬起头，看着镜子映射出的自己。黑眼圈上浮动的那双紫水晶色的眼睛宛如暴风雨来袭，布满了名为“凄厉”的暴风雨和“忧伤迷茫”的雾气，搭配惨白的脸庞和乌黑过头的发丝，这让她牵动着嘴角发出不知是苦笑还是惊讶的情绪。
　　“天啊，我真的，真的，只有十六岁吗？”
　　她掬了满手的水，泼洒在镜子上，徒劳无功地遮盖着日线憔悴的面容。

　　回到床铺的时候，标准时闹钟的指针指向三点钟的方向。叶明欢扯过杯子包裹一阵一阵发冷的躯体，同时要应付越发剧烈的头痛。
　　“真糟糕，好像被数十家格里姆乔在身上反复蹂躏一样。”吐出了气息异样灼热，帮助少女保持着不情愿的清醒神智。
　　道长的声音就在此刻突兀地响起，“阿瓦隆流浪狗兼巴提斯塔功臣，现在又来了一个好立功的好机会，你要不要要不要试试看啊。”语气一如既往地轻蔑和傲慢，宛如骑在驴背上得意洋洋的主人，悠闲地对坐骑甩着胡萝卜。
　　“我说，击坠小队除了我还有布雷西亚和里奥瑞克。如果他们两个分别抱着美女和酒神的大腿长眠不醒的话，你还可以去骚扰看起来很厉害的瑞秋和克莉尔，不用事事都来找我！”
　　“哟，别用这种语气和小孩子说话嘛，我晚上会做噩梦的，老妖精。”道长在通讯网络的另一头发出叫人不能愉悦的咕咕笑声，“我来找你并不是因为喜欢你啊，叶明欢，只是很好奇你听到这件事情的反映而已。”

　　“伊恩•休斯逃离”一共六个字。
　　叶明欢在听到的一瞬间，情感的天平在“真的假的”和“他果然这么做了”之间反复游移，最终将砝码落在后者的位置。
　　“意料中的事情。”她这么说着，起身，进一步对道长确认：“什么时候，从什么出口离开的，是一个人还是一群帝国军人。”在得到确切消息后，叶明欢以便诅咒着“差一点点就在‘雷神之锤’的射程范围内，柴居正是个不负责任的傻瓜。”一边换上了战斗用制服。
　　“大姐姐。你决定出击吗？现在时间可是半夜三点钟，啊，过了十分钟。”
　　“我不会再容许他往我既定的荣耀上抹黑——这种事情发生一次就足够了。”叶明欢没看见自己是如何赌气样地摇着嘴唇。
　　“可是您并没有将军阁下的许可，是不能够擅自出击的，再说‘腿毛’，好吧，这个不是重点，你想要凭借一架单人座机械铠同战舰作战吗？”
　　“放心，天亮的时候我会带着伊丽莎白安全归来，在餐厅享用美味的羊角面包。一切都会完美得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果伊丽莎白有什么损伤的话！”
　　“小孩子偶尔也做一下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吧。我会像爱惜自己一样爱惜自己的身体的。”
　　“就因为这样我才担心。好吧，请你保持定位系统的通畅，我现在就去罗切斯特那里帮你预订床号和尸体急冻保存液。”电子特有的沙哑声音敲打着耳膜。
　　叶明欢在通讯即将切断的那一刹那，有些多嘴地补充了一句：“不愿意祝我武运昌隆吗？”
　　“还是祈祷你成为英灵化的存在来的更加实际吧。”

　　存放机械铠的库房门在叶明欢面前快速开启，一排色彩斑斓中，“伊丽莎白的腿毛”因为白色黄色的基调而显得分外突出。
　　“醒醒，公主殿下，午夜十二点后的游园会就要开始了。”叶明欢掏出钥匙，解开绑定用的绳索。同时抓着钢链慢慢抄控制台的位置升上去。
　　“走吧，我们要去把仓皇出逃的王子殿下抓回来。”
　　弹射通道的阀门无声滑开。永恒浩瀚的黑夜宛如潮水一般扑面而来。没有尽头的黑夜，漫无边际的虚无和难以想象的寒冷，隔着特种金属和玻璃的屏障向少女驾驶者袭来。宇宙从来都不曾从来不会拒绝人类，只是习惯性地无视人类的存在而已。但这些都无所谓，因为每个人都会追逐着某一点微弱的闪光，切割一部分沉默的宇宙碎片作为自己的表演舞台，甚至还有长眠之所。
　　机械铠脱离母舰引力场的那一瞬间，灵魂和翻涌的胃部一起想要挣脱理智束缚一般想要飞扬起来。
　　同时有一道银光闪过，让叶明欢本就惨白的脸色越发灰暗。“我怎么还带着这个东西。”那是刻着叶修利同少女名字的军牌，此刻正在失重的情况下曼舞于狭小的空间中，轻盈的如同虚无的记忆碎片。
　　“我是在下意识地寻求那个人的帮助吗？”隔着手套，少女无法感知金属上是否残存着自己的体温。随即又一阵涌上了强烈晕眩感以及带动的胃部不适转移了少女的注意力。
　　怎么可能，这是早就被神明抛弃的时代啊。

　　“叶，要忍住啊。”屏幕上面无表情的伊丽莎白不断泛着写字板。“请选择操纵模式吧，还是按照老规矩的来吗？”
　　所谓老规矩，就是同模拟练习时候一样，选择自动驾驶的模式并且让脑波同机器连接，驾驶者只要通过思维就能操控整个机器了。
　　“不用，这次我要自己来。”叶明欢手指紧紧握住操纵杆，“我想那个人想要的，一直以来也都是堂堂正正的对决吧。”
　　叶明欢打开了质量分析仪器和搜索系统。并在20分钟后接收了捕获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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