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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亞瑟與王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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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亞瑟對王耀:單相思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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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柯克蘭從很早開始就十分想念王耀了,即使那時候的他還從未見過他一面。
然後在某一天,亞瑟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了,便想要去王耀家求親,但是安東尼奧•費爾南迪斯•卡裏埃多和葡/萄/牙已經先他一步搶佔了兩條通往王耀家的路,這使得他不得不自力更生,另辟途徑尋找新路。
最後,亞瑟總結出,要到王耀家裏,有五條路可走:
一、取道好/望/角(為葡/萄/牙所專有)
二、取道麥/哲/倫/海/峽(為安東尼奧所專有)
三、西北路綫(要通過阿爾弗雷德•F•瓊斯和馬修•威廉姆斯的家)
四、東北路綫(要通過伊万•布拉金斯基的家)
五、北/極路綫(要通過北/極)
考慮來考慮去,亞瑟最終決定選擇第三條路綫,總體説來,這條路還比較好些,至少不用看某些人的臉色也不用受凍。可惜最後天不佑他,這次只讓他到馬修家外逛了一下,尋找王耀的事是半點進展也沒有。
亞瑟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可是,就目前而言,他也確實沒有什麽好的辦法來擺脫這種異常的不甘心感。
好在沒多久,他的上司就帶來一個好消息,安東尼奧在南/美/的別墅被海/盜/們給搶了,而且作爲自己的好朋友的海/盜/們還順便給自己帶回來了許多資產。
因此,亞瑟變得比以往富有了,自然也就又有了尋找王耀的信心。
亞瑟信心十足地相信,王耀一定會接受現在的自己的。殊不知,此時的王耀正躲在竹林深處的大宅院裏,陪著自家的孩子一起打打馬吊、嘮嘮家常、有事沒事看看上司研究的那啥長生朮進展如何。
一樣的世界,兩樣的生活,哦,上帝……不,該說玉皇大帝嗎?你們是在搞啥子實驗吧?
亞瑟的上司給王耀的上司寫了一封信,也順便給印/度/的上司寫了一封,而亞瑟就給王耀寫了一封,他平生的第一封情書。信不長,倒是裏面關鍵有這麽一句:“我認爲,我們天生就是相互需要的存在,我們必需互相了解深入。”
好吧,以弗朗西斯•波諾弗瓦的眼光來看,這封信根本就不是一封情書該有的樣子。
情書——那就是要明明白白地表現出自己的強烈的愛意的存在。要直言不諱的說出愛這個字眼。雖然那什麽相互需要啦互相了解啦也有這種意思,但對於弗朗西斯來説,太含蓄了。
不過,亞瑟可不會理會他的萬年對頭兼萬年發情狼弗朗西斯的話,就他對王耀的認識,這封信還算是露骨了呢!
可惜最終這封信王耀沒有收到。因爲亞瑟只到了印/度/就不得不返回了。
亞瑟又一次不甘心了。這一次,比上次還要嚴重,以至於突然發起狠來將安東尼奧徹底打敗了丟進海底任他自生自滅。期間,似乎還看到弗朗西斯那傢伙在趁火打劫。
不過亞瑟可管不了這麽多了,想見王耀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了。
於是,經過多次的鍥而不捨的探險,亞瑟終于摸到了王耀家的大門口了,但卻只限于在大門口而已。對於這種結果,亞瑟很不滿意。
他不住地捫心自問:爲什麽我辛辛苦苦、歷經千難險阻來到你面前,而你居然躲著不肯見我。爲什麽?這到底是爲什麽?……難道你不知道我有多麽愛慕你嗎?我都寫了兩封情書給你了……好吧,雖然你都沒有收到……
這時候,和澳/門/有著長期交往的葡/萄/牙/出現了。
事實上,葡/萄/牙/因爲這樣那樣的種種原因看亞瑟很不爽,他很討厭看到亞瑟這個所謂的紳士。於是就對他這樣說道:“王耀不喜歡別人來他家裏。”
這話一聼就不對了,純粹是在誣衊王耀嘛!
誰都知道,事實上王耀是很熱情好客的,哪會不喜歡別人到他家裏去呢!只不過這兩年實在是有太多的外來人口到他家裏來了,個個都吵著要見他,甚至還有來求親的——例如亞瑟就是一個例子——雖然亞瑟這會兒還沒見到王耀。
可這旁人一多,就是脾氣再好的人,都會覺得煩了,更何況是一群和自己信仰觀念完全兩樣的人。看著這些五顏六色的頭髮和眼珠子在自己面前兜兜轉轉,王耀覺得自己的眼睛快要花了、頭也開始嚴重痛了,於是他決定好好休養一番。
所以,這才有了上面所說的不見亞瑟的事情的發生。
可是當時的亞瑟根本沒想到這麽多。一聼了葡/萄/牙/的話,再加上經過長途跋涉所受的氣,使得他紅了眼,不顧一切地闖進王耀家的院子,還囂張地插了一面自家的小旗在院落的一角,宣佈從此王耀(家的院子的這一塊兒)就歸自己了。
葡/萄/牙/見亞瑟這番行事,心裏更不高興了,直接上前敲起了門。而亞瑟見狀自然不甘示弱,也跟著一起砸起門來。
於是——
一時間,雞飛狗跳的混亂。
現在,讓我們來看看在屋裏的王耀的情況吧!
因爲本來是打算著好好休息一會兒的。所以目前家裏除了王耀以外,一個都不在,就連滾滾都不知道被打發到哪裏去了。
屋裏檀香、茶香、墨香奇妙地混合在一起,竟沒有半分的不和諧。王耀歪在紫檀木雕刻的貴妃榻上閉目養神……歷經了千年的歲月,王耀已經見得太多,太多……那些朝代更替、戰火紛飛、流水曲觴、觥籌交錯在他漫長而無期的生命來説,只是滄海的一粟。如果事事都要他參與,那他可能早就因爲過度勞累而倒下了……
俗話説得好——閒事能不管最好別管。
所以,他寧可像現在一樣,到時候出去湊湊熱鬧,而其它時間就窩在這裡,或賦詩譜詞,或琴瑟高歌,或幽玄茗茶……
只要人民是幸福的生活著的,那麽他就別無所求。
窗外的竹林沙沙作響,遠處的花香隨風飃散而來,偶爾間還能聽到滾滾啃竹子的聲音。
王耀輕輕地笑了,那笑容是那樣的美好,讓人無法移開視線。只見他朱唇輕啓,衝著竹林深處喊道:“滾滾,都告訴你多少次了,那兒的竹子不能吃,你怎麽就不聼呢?”
啃竹子的聲音似乎有那麽一瞬間的停頓,但也就是一瞬間而已。
莫非是中午沒吃飽?王耀微微皺眉。
呃,好像一直以來就沒停下的時候,除了睡覺。
想當初發現滾滾的時候,它還是無肉不歡的。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就成了徹頭徹尾的素食主義者,還專吃竹子。
於是乎,家裏種植的竹子每天都會遭受其的摧殘。
王耀是真不明白,按説滾滾也是和他一樣大的仙獸了,就算不會説話,但和自己也是能心領神會的。怎麽會單單不聼這點呢?還是說,它是故意的。
就在這時,一陣強烈的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王耀皺了皺眉,心裏產生了一絲的不快,但沒多久便釋然了,心想:也許是勇洙那孩子耐不住又回來了吧!
真是的,這都多大了,怎麽會越活越回去了呢?敲門也不知道好好敲,都快成砸的了,這可是上好的千年古木……這麽多年也就找了這麽兩塊來……
拿起件外袍披上,理了理微微淩亂的發梢,王耀起身走出内室,“來了來了,別再敲了……門都要被你敲坏了,勇……呃,你是誰?”
王耀很後悔。本來嘛,他也沒想到門口居然會有個不認識的人擧著手,呆立在那裏,臉還紅紅的,眼睛倒是直直的盯著自己,看得自己渾身不舒服。
早知道就不衝動地出來了,還以爲是勇洙呢!沒想到居然還有別人會用這樣粗魯的敲門方式。
“西施……”
“啊?”
正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即使王耀現在衣冠不整——其實也就是穿得稍微家常了一點——可在亞瑟眼裏,他依舊是光彩奪目的西施美人。
只可惜,王耀本人是從未將亞瑟看作是範蠡過。他的第一反應,這孩子該不會是個智障人士吧?
什麽西施啊!居然叫西施,騙人的吧!一看就知道不可能,先不說這位大美女早千年前就香消玉韻了……而且,就你這形象,怎麽都不可能跟西施搭上邊啊!
還是說……
開玩笑,我才不可能是什麽西施呢!
王耀拼命地搖著頭,想要驅散剛才的想法。
看到王耀這樣,亞瑟忽然發覺到是因爲自己將心裏話説出來的緣故,頓時有點慌亂,連忙用還不甚熟練的漢語說道:“不,不是……我是說……嗯……我的名字是亞瑟•柯克蘭。很高興見到您,我的王耀。”
同時按照著自家的禮節,打算來個吻手禮。
可想亞瑟的眼神實在不好,人家王耀明明是個純爺兒們來著,最多也就能來個握手禮,更何況王耀根本不興這個。
於是我們可以看見這麽一種奇怪的景象——亞瑟的手就這樣僵在半空中,而王耀卻毫不在意這個新出現的孩子到底想要做什麽?
“嗯,你好,亞瑟•柯克蘭。”好在王耀反應還快,在一瞬間變換了表情,一如既往地按自家的禮節謙恭地行禮,只是這已習慣的説話聲調在外人聼來顯得異常高傲。同時對一旁葡/萄/牙/說,“你又來了,不是已經讓你呆在澳/門/那兒了嗎?怎麽,你還想著進我的院子?”
“不,不是的。只是……”葡/萄/牙/慾言卻止,側開身子,“請您看那裏。”
隨著葡/萄/牙/的側身,王耀看見了先前亞瑟所插的那面小旗。
藍底的米字旗隨著風靜靜地飃揚,黃土地被踐踏地徒留下一串亂糟糟的腳印,依稀可見不少幼苗被扼殺在了溫暖的搖籃裏。
亞瑟•柯克蘭!你可真有禮啊!
一瞬間,一絲憤怒的光芒在王耀的眼中一閃而過。
王耀走到亞瑟的面前一步的距離,停下。可惡,居然比我高……吃什麽長大的啊!
想到這個,王耀又冷冷地瞪了亞瑟一眼,又看向那面小旗,以及那些被踩倒的幼苗——那可是自己跑了老遠才找來的種子,好不容易种下,又時時刻刻照看著發芽的。
莫名地感到很生氣,這人是不知路有餓民飢吧!
而另一邊的亞瑟,雖然被王耀剛才的目光嚇到了,但畢竟初生牛犢不怕虎,更何況那虎還是自己暗戀了多年的……
於是,只見他一個箭步跨到剛才插上的那面小旗前,順便又扼殺了部分幼苗。然後憑空地、拿出了一把嬌艷的玫瑰。對著王耀單膝跪下。
“……王耀,請、和我、交往吧!”
王耀有些想打人,或者破口大駡,但多年的禮教告訴他,就算來客很失禮,但他也不能在第一次見面時對來客做出失禮的舉動來,更何況他非常確定這人的漢語水平還不能聼懂那些含義晦澀的辱駡。
於是他們就陷入了沉默的局面。
這漫長的沉默啊,一時還不知道該如何才能結束。
好在這裡並不是只有他們兩人,還有個被遺忘了的葡/萄/牙。
“王耀先生。柯克蘭先生他也是剛剛才到這裡,什麽事都不知道嘛!呵呵,不是說不知者無罪嗎?您大人有大量,就別跟他計較了……再説,他可不是那個意思!”葡/萄/牙/一把拉住想要說些什麽的亞瑟,嘀咕著,“別犯傻!這時候不說些好話,你指望他把你打出去嗎?”
“你這話説得好生有趣。”王耀看著小心賠笑的葡/萄/牙/,再看看一臉不滿的亞瑟,覺得到底還是孩子,喜怒都在臉面上,“不過是小孩子的戲言罷了……你且回去吧!”
順手拔下那佔了鵲巢的旗幟扔出院外,王耀發現遠方戰火的烽煙正徐徐燃起,時間的齒輪又一次開始轉動了。
“……今後,不要……再來了。”說完,緩步踏回屋子,合上門扉。
亞瑟在一旁默默地立著,手中的花握得更緊了,也不顧手被花刺流出鮮血。滿腔的熱情竟被稱爲小孩子的戲言,他可不認同。
我是不會就這樣放棄的……
你就等著吧!王耀!
然後,轉身離去。
此時的王耀已經沒有精力去管什麽外人的,一切就仿佛是定律一般,上司即將在一片刀光血影中換了。
2
當清推開竹林中的院門的時候,王耀正坐在古老的八仙桌前揉著心口,桌上攤著自古流傳下來的兵家經典——《孫子兵法》。
其實王耀並不喜歡這種書籍,儘管他已將所有的内容都熟記于心。但是,相比而言,他更喜歡的是詩經樂府的悠長,唐詩宋詞的浪漫。
只是他知道,目前的情況並不允許他悠閒地閲讀那些。
就算清已經掌握了自己的心臟,甚至是大部分的身體,但是縂還有些地方會隱隱的作痛,手指也時不時地流出血液。耳邊回蕩著悲涼的嘶喊——那是他的子民在哭泣。
王耀已記不清這樣的狀況究竟有多長時間了,也不明白爲何縂不能恢復?
明明之前的幾次都能很快地愈合平息,爲什麽如今卻不行了呢?是自己的身體終于因爲千年的鬥爭而到了極限了嗎?
在這片土地上,王耀歷盡了幾千年的歲月。
千年的歲月能夠發生許許多多的事情,例如誕生、例如成長、例如鼎盛、例如衰落……而王耀在這幾千年裏更是清楚地見證著一種潛規則——無論何時或何地,北方的部族始終渴望著南方的溫暖與富饒,遊牧的世界始終嚮往著華夏的文明與生活。
因此——
無論是強大的漢,還是繁榮的唐;又或者是對立的南北朝,以及紛亂的五代十國;當然還有之後的宋與金……
無一不可避免地都有著北方與南方的摩擦,落後與先進的衝擊。
每次農耕文明要向前跨一步的時候,遊牧文明總會冒出來將農耕文明扯下半步來;而農耕文明也會在不經意間拉著遊牧文明向前進。
於是在這一拉一扯間,農耕與遊牧竟有了漸漸融合的跡象。
“你就是王耀?”
清的聲音帶著濃厚的北方特色,同時也有著初生的鮮亮。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王耀沒有言語。畢竟他從來就只有一條道路可走。而這條道路無論是康莊大道還是崎嶇小路,都不會有一個岔口。
清根本就不在意王耀的沉默,自顧自地坐在了王耀的對面,“雖然現在明那傢伙還在反抗,不過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王耀只是輕輕地頜首,表示他知道了。
“你真的就一點不在意?沒有一點想法?”
王耀聞言,詫異地看向清。
他不明白清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該在意明嗎?他又要有什麽想法?難道要他在意明在意到不顧一切地去反抗清嗎?如果真要這樣,那對在明之前的元,元之前的宋,宋之前的之前的唐、隋,他豈不是都要一一在意過來?反抗過來?
再説了,歸根到底,誰是我的上司,這本就沒有我的選擇,不是嗎?
王耀最後搖搖頭,轉而開始觀察起新上司。
清還年輕,雖然外表看不出來,但比起已經漸漸腐朽步入衰老的明,他有著年輕人特有的隱藏于表面之下的張揚與氣盛。
這樣的清,讓他想起了年輕時候的明,以及之前的上司們年輕的時候。
事實上,這十幾位上司在最初都是這樣的,雄心勃勃地要開創一番新事業新天地:他記得他曾經跟隨漢,穿越無盡的沙漠,來到那一片美麗的綠洲。
在那裏,他發現了甘美的葡萄,壯碩的良馬……同樣也是在那裏,他發現了一條能夠通往西方的道路——儘管需要耗時數月,但最後能得到的收穫卻是讓自己興奮了好久。
……
他還記得那一年元帶著他,一路西行,來到以前未曾去過的地方——荒涼的雪地,不得不靠烈酒來溫暖身體。
在那裏,他第一次見到那個獨自成長的少年。蒙/古/毫無憐惜地將那少年拖到自己面前,讓他跪下俯首。那一瞬間,他發誓他確實看見了少年眼中流淌著不甘的淚光,以及暗藏其中的點點星火。
而最近一次是跟明一起越過重洋,展現在他眼前的是南國色彩繽紛的絢麗和對方驚奇崇拜的目光……
啊,啊,這樣想來,似乎西方那些小傢伙們第一次看見我時,都是那幅表情呢!先前那位叫做……嗯,是什麽名字來著?
唔……好長,都忘記了……
算了,不想了,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人……
王耀如此自我安慰著。
確實,目前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家的弟妹和上司外,能讓王耀真正記住名字的也就是那些經常和他來往的和他一般的那些存在。
“呵,果真如此,確實沒有說錯……”清低聲一笑,似有些嘲諷,“至於臺/灣/,我會儘快將她接過來的。”
突然聽到灣兒的名字,王耀發覺自己剛才竟然走神了。端起桌上不知放了多久的早已涼了的茶,垂目暗嘆:好險,幸好清沒發現……
“請不要傷害灣兒!”
“放心,我不會對她怎麽樣的,畢竟她也是重要的家人嘛!”
可是,王耀知道,這不會很順利。
耳邊一直回響著她那時說的話。她那樣決絕地對自己說:“我——臺/灣/是決不會承認這個上司的!”
可是,你不承認又能怎樣……明明只有一條路可走。
“你忘了當年的元嗎?你以爲清這傢伙會比元仁慈嗎?”
怎麽可能忘記,那遍野的屍骨哀傷的魂靈……清和元確是半斤八兩,剃/發/易/服/,揚/州、嘉/定……
但是——
不管怎樣,灣兒你就快回來吧,一個人住外面多不安全……對了,聽説都有夷人跑你那兒去做生意了,可千萬別被騙了啊!
“另外,最近外面不太平,你最好還是呆在這屋裏,沒什麽事不要到處亂跑。”
王耀端著茶杯的手一頓,立即明白了這番話的另一面——無非是想變相的禁錮自己。
雖然每逢朝代變更初期,上司們爲了自身政/權的考慮,都不可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即便是已然習慣了,但回頭想想那些日子實在是無聊的緊。
更何況到如今,千年的書畫詩詞早已正背倒背皆如流水只剩逐字的推演,千年的玉瓷漆器早已步入了近乎歇斯底里的程序遺忘了曾經新奇的靈感……而且清比以往任何上司都要來的強硬,不但所有窗口一概不留,還在門口上了鎖,就只差在自己身上套個枷鎖了。
一個人和滾滾住的日子開始倒也覺得久違的新鮮,但時間一長心中不可否認的滋生出一種寂寞來。
千年的歲月周而復始一成不變——
寂寞的悲涼。
清沒花多久時間就把灣兒帶了回來,說帶其實並不確切,因爲灣兒是被擡回來的。
那是一個普通的傍晚,王耀從花園回來時就看見清站在自己的臥房前,一臉嚴肅。原想著是有什麽要事說,連忙快步上前,可清見了他只說了聲‘沒想這樣’就匆匆走了。
王耀不明所以地進了屋,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氣中飄散。心下一顫,轉過屏風,便看見港仔跪在床前,而一向活潑的灣兒則靜靜地躺著床上,臉色蒼白,頭上頸上手上都纏了厚厚的綁帶,往日最喜歡的粉色裙衫破碎不堪,上面滿是暗紅色的印跡。
“是的,他當然不可能讓你死亡,但是他卻可以讓你受傷……把你的尊嚴,你的驕傲踩在腳底,讓它們盡失!”灣兒往日說的話突然在腦海中回響起來。
灣兒。你沒有說錯。
王耀很想沖出去對清拍上兩個耳光,可是最後還是放棄了。他知道自己無法這麽做,清是他的上司。
上司無論要做什麽,要怎麽對他們,都只有去接受,別無選擇。
灣兒的傷也並不嚴重,傷口愈合的很快,只是因爲一時心情的鬱悶生生瘦了一圈,看得王耀很是心疼,天天想法子哄著灣兒吃東西。
“怎麽了,又在生什麽氣啊?”王耀砌了一壺茶,嫺熟地表演著新式茶藝。
這段時間裏沒法出去研究新事物,只能靠著以往那些琴棋書畫詩酒茶來打發時間的王耀對茶藝倒是鑽研出了不少新花樣。
在他對面,港仔雖是在很安靜地觀摩著,但卻會時不時偷偷看向灣兒,再被灣兒一個白眼給瞪回來。
“沒有生氣啊!我怎麽可能會對那個混蛋鼠尾巴生氣?”
“我可沒說你在生上司的氣啊!”王耀笑了笑,將茶杯一一擺在港、灣面前,“好啦!別一直撅著嘴了……啊,莫不是這點心不合胃口?既然這樣,港仔,去扔了它。”
港仔並沒有說什麽,聽話地伸手打算開始收拾桌子。
“咦!等等啊!”灣兒飛快地將好幾個點心塞進自己的嘴裏,同時還不忘搶走另幾個自己愛吃的,“大哥真討厭,明明知道這些都是我最愛吃的嘛!”
“可是你一直盯著窗外看,也不管它們……這樣子它們很可憐的。”
“……拜托,大哥你別這麽説話好不好?”灣兒沒辦法扶額,只能移開自己的視線以避免對上王耀的,同時悄聲詢問港仔,“喂,港,他真的是我大哥嗎?清那傢伙到底怎麽大哥了,這段時間發生什麽事了?”
港仔無語。事實上,他也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莫非大哥被明的消亡弄得精神分裂了?還是說大哥被清那辮子頭給關的精神分裂了?怎麽聼都覺得那是撒嬌的語氣啊!
“對了,那人是誰啊?怎麽一直在門口晃悠……”灣兒十分敏感地發現有個黃毛品种在大門外躊躇著。
“嗯?哪個哪個?”王耀好奇地四處張望。好長時間都沒有見過別的人,他真太想和他們交流交流了。
“啊!”港仔一看,發現自己以前是見過這人,那異于常人的濃密眉毛還真是讓人無法忽略難以遺忘。
“什麽啊,原來是那傢伙!”灣兒也想起了這人的身份。
“港仔,灣兒,你們……都認識?”王耀看著那人,還真分不出這人和以前自己見過的那些夷人有什麽不同,自然也認不出他是誰了。
“嗯。”港仔盯著那兩道眉毛,嚴肅地點頭。
“大哥,你忘記了?”灣兒則一臉的不可置信,“當時他可進到那片花園裏呢!”
“所•以•說,他到底是誰啊?”王耀自認自己是沒有孩子們良好的辨別夷人的能力了。
“大哥……你果然年紀大了!”灣兒感慨道。
“什麽話啊,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都已經五千多嵗了……”
“光看外表的話,絕對不會有人相信啊!”
“嗯。”港仔十分同意灣兒的話,又一次嚴肅地點頭了。
“啊啊!你們兩個小鬼,給我閉嘴……乖乖喝茶吃點心!”王耀有點生氣了,指著八仙桌上的茶點自認嚴肅地命令道。
港、灣聽話地坐好,端起茶杯,但心思都不在這上面,反而開始在意起那個叫亞瑟•柯克蘭的傢伙爲什麽縂在門外轉悠而不遞帖進來拜訪呢?
王耀也裝做不經意的樣子看了眼門外,他真的期待這個人能可以進來好好跟自己聊聊。這麽長時間以來,只能和自家人閒話,就連勇洙和菊都很長時間沒有見面了。好想外面發生了什麽事,又有什麽新鮮玩意兒出來?
可真是一派平和的景象啊!——亞瑟•柯克蘭的眼裏。
可惡,好想加入他們啊!——亞瑟•柯克蘭的心裏。
3
事實上,經過這些天的了解,亞瑟也完全明白了王耀和自己在種種方面的不同。
確實很多東西都是由王耀最先使用的,但是到後來,我們的用法和他的用法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比如:王耀發明的羅盤,我們用來探險,而他卻用來測風水;王耀發明的火藥,我們用來製造火器,而他卻用來放鞭炮、點煙花;對於數學,我們是爲了學習而學習,而他更多的是用來丈量土地、測算收成;對於天文學,我們是爲了發現上帝造人的方法,而他卻是爲了種地和占卜。
說句不客氣的話,王耀現在根本不知道如何將它們有效地發揚光大,只知道守著看著,而且更誇張的是,居然被那些仁啊愛啊的給忽悠暈了,成天不是干雜活就是待在家裏帶小孩……哪像他,即使是滿世界的亂跑,那些收養的弟弟們還不都是好好的生長著嗎?孩子嘛,必要時寵寵就好了,沒必要跟個保姆似的,不是嗎?
真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男……
不,他明眸皓齒,擁有如此烏黑飄逸的長髮,瓷玉般的肌膚,其實應該是女人吧!
男的,女的,男的,女的,男的,女的……女的,是女的吧!不對啊,上次見面時聼那聲音確實是男聲……
亞瑟•柯克蘭在王耀家門外扯了無數花葉子,還是無法確定結果……再加上王耀又始終不出現,他整個人都急得團團轉了,要知道他的上司,最重要的是他,等得可是非常辛苦啊!
快回應吧!
快回應吧!
快回應吧!
亞瑟•柯克蘭每天晚上回家都要在魔法陣前念幾回他引以爲傲的咒語,又拜托他可愛的精靈朋友們時時觀察王耀家的情況,一有變化就通知他。
也許是亞瑟的魔法確實有效,也或許是他那強烈的期盼多多少少被王耀,確切説是他的上司——清感應到了。王耀家的外墻籬笆上終于修出了幾個小窗口出來,還特地派了專人管理。
當然,清只是覺得如今他的天下已安,不需要再嚴密防著王耀和外人接觸了。
只不過就算有了這幾個小門,也還是沒什麽作用。
這外人要是想進來和王耀做生意,得先交一部分過路費,然後再交一筆見面禮……而且這見面禮見的還不是王耀,只是王耀的上司派出來的代表。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你就是交了錢也甭想見到王耀,更別説向王耀求婚了。
亞瑟據此得出個結論:王耀可彆扭了。
彆扭歸彆扭,本著情人——還是自個兒單相思的情人——是要寵愛的的想法,亞瑟還是遵照著王耀家的規矩來了。
只是這時間一長,亞瑟耐不住了。
這明明就在一步之遙,卻見不着面的浪漫,誰都會急的吧!
更何況自己一次次托人轉交的那麽多的見面禮,最後竟然都成了水漂。還有那該死的過路費,更是忽上忽下地沒個安生,實在讓他心慌。
去抗議,結果抗議無效。
倒是坊間四處流傳著一句話:你離了他,你損失很大;他離了你,他照樣是他。也就是說——你有的,他也有;他有的,而你沒有。
亞瑟聼了,想反駁,無法反駁。暗自決定今後再也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了,於是想到了去東邊那裏看看情況。
王耀的院子很大很大。
比起亞瑟自家來大上不知道幾倍,亞瑟很肯定如果自己能進去,又在身邊沒有任何精靈的情況下,指不定會迷路在哪個角落裏出不來而被活生生餓死。
不過沿著院子外的籬笆,亞瑟還是有自信能夠找到路的。
東邊一直很少有人過去。
除了早些時候,本田菊曾經偷偷在那裏做了不少事,好事壞事……啥事都有。以及灣兒一直都從這邊返回自己的房間外,幾乎看不到別的痕跡。
亞瑟到達之後,和精靈們粗粗驗證了一下,發現這裡距離自己原先呆的地方只有一點點距離,只不過因爲是拐角的緣故,竟意外地安靜,風景也意外地美麗。
按照王耀家的習慣,東邊一般是日常生活的所在,所以亞瑟很幸運地看到了正站在窗邊揮墨作畫的王耀——儘管有衆多的紫竹盡責地阻擋著他的視線。
亞瑟•柯克蘭是那個激動啊!
果然上帝是眷顧著我的……終于、終于再次見到你了……我的王耀!
當然,亞瑟由於太過激動,竟渾然不覺自己已經一步步地接近到了會被發現的範圍裏了。
“嗯,那裏怎麽?”王耀放下筆,揉了揉眼睛,朝和平常看起來不太一樣的竹林裏看去,“是不是有誰在那兒?
聞言,灣兒異常緊張地沖上來,將身子探出窗外,仔細觀察,“什麽什麽,別又是那只狗熊來了啊!”
“灣兒,快下來,多危險啊!身為女孩子怎麽能這麽咋咋呼呼的,你瞧港兒多乖啊!”王耀將灣兒拖下來,關上窗戶,“再説,我想伊……他是不會、嗯,不可能從這裡過來的。而且上次給了他這麽多東西,也該知足了吧!”
“那可不一定啊!那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有個詞怎麽說來著,嗯……狼子野心,對,就是狼子野心。”灣兒一想到那人的異常純良眼神和笑容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嗯,大哥要離他遠點。”港仔也難得的發表了意見。
“沒這麽誇張吧!還只是個孩子呢!”王耀指了指房間西邊的榻,一臉嚴肅,“好啦好啦,快去坐好,我還沒畫完呢!”
“大哥,你就不想去看看嗎?”灣兒聽話地坐好,但還是戀戀不捨地想知道外面到底怎麽回事,“萬一是像那狗熊一樣的壞蛋怎麽辦啊?”
“……。”
“港,你想什麽呢?這是家裏,不用和外出那樣講什麽言多必失深思熟慮的。”
“大哥,你別管港了,他這是害羞呢!”
“唉,你們倆的性格要是能換一換該多好啊!”王耀看著他們兩個,無奈地搖了搖頭。
“大哥!”灣兒跳了起來。
“……大哥。”港仔也站了起來。
“是,是,我在……”話音未落,王耀發現許久不見的上司正慢慢地踱進來,連忙行禮,“清,怎麽想到過來這裡?”
“閑來無事便來看看……”清自顧自地拉開凳子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呵呵,王耀,你這裡還是那麽熱鬧啊!”
“是外面出了什麽事嗎?”
“王耀,你果然很聰明。”清放下茶杯,正視著王耀,“亞瑟•柯克蘭,你還記得嗎?”
“……誰?”王耀對於西方那些傢伙的名字很頭疼,長不說,還繞口。
“就是那個粗眉毛的傢伙。”灣兒一旁插嘴道,“還和我做過生意呢!”
“也是大哥的求婚者之一。上次在門口轉悠的就是他。”港仔一旁補充。
“啊,是那孩子……原來他叫這名字啊!”
王耀想起來了,在清成爲他的上司之前,自己確實見過他——不過那人實在是不懂啥子禮貌,一來就把自己家給佔了,不僅踩死了不少幼苗,還大言不慚地要和自己交往……要不是因爲明和清正在最後的決戰,自己早將他打回老家了。
“他……嗯,我是說亞瑟•柯克蘭,他怎麽了?”
“因爲剛才我發現他在東邊的竹林裏亂轉就請他出去了,所以……他決定正式來向你求親,搞什麽自由、平等、公開、透明、開放……”
“什麽?”
在三重聲中,畫筆掉了,扇子掉了,包子也掉了——這個世界果然是不真實的,是夢吧,一定是夢吧!
“不過由於種種意外,他暫時還不會過來的,所以放心好了。”清拍拍王耀的肩膀,示意他別擔心。
上司啊上司,你是不是忘了有句話是這麽說的:你躲得過初一,但不一定能躲不過十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