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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立深情人设的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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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两个月的分红离开如意楼,蒋修特意去见了岳父。
连如意楼的段老板都担心成这样,岳父那边虽然事先知情,但听见外面的这些风言风语,蒋修担心岳父心里会不太舒服。
肺疾是治好了,可岳父是性情中人,年纪也不小了,就怕气出病来。
乔平之已经把青云书院开起来了,最开始招生,也借了状元徒弟的名头,最近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可是没少往青云书院传,甚至还影响了一些学生。
为此,他已经开除了六名学生,都是出言诋毁过蒋修的学生。
面对前来探望的女婿,乔平之一再鼓励和安慰。
“外面这些流言不过是小人作祟,读书人种地怎么了,读书人也是要吃饭的,那些自命清高的人有本事别吃地里种出来的粮食。官场上的风气就是这样,君子有,可小人也多,老夫当年就是因为受不了这些才辞官的。”
“你说的那粮食,能种出来最好,好好看看那些人到时候是什么嘴脸。如果没能种出来,那也没关系,老夫辞官,老夫的弟子也辞官,一脉相承,这也能算是一桩美谈。”
乔平之是很看得开,官场上就这样,有的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轻易成就一个人,也能轻易毁掉一个人。
名声这东西,就更需要见仁见智了,有时候清官好官的名声远远比不过一个贪官污吏的名声好,所以不必太在意,问心无愧即可。
老爷子够豁达的,蒋修算是白担心了。
“土豆生长情况还不错,比预期中还要好一点,再有一个多月便能收获了,到时候我来接老师一起去看看。”
“好啊,你不说老夫也是要去的,看看你这段时间辛苦的成果。”乔平之捏了捏续起来的胡须,犹豫再三,还是没问孩子的事儿。
想也知道,女婿这段时间压力有多大,他还是不提孩子的事儿了,等几个月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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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的嘲讽声中,蒋家终于迎来了土豆的收获。
蒋修将三十亩地分为三种:良田,旱田,和刚开荒出来的劣田。分别记录它们的长势和收获的情况。
从六品的官员没有上朝的资格,但翰林院的编纂又不同,翰林院作为最清贵的衙门,是最常能接触到皇帝的部门。
像蒋修这样的从六品小官,都有机会去宫中见皇上。
当然他不是去给皇上奏报朝政的,而是站在旁边记录皇帝言行的,如果皇上有需要,他还要负责讲讲经史,草拟一些文稿。
大部分时候,都是站在一旁充当没有感情的‘记录仪’。
但是今日,毫无感情的‘记录仪’直接从旁边站了出来,向皇上呈传递了一份奏折,一份关于高产作物的奏折。
如此行径,已经是违背了规矩,如果对方不是口称试种出了高产的粮种,皇上可能都不会看这份越级上报的奏折,但事关高产的粮种,除了昏庸之君,恐怕没有皇帝会不在意。
“良田亩产一千一百斤,旱田八百斤,刚开荒出来的劣田五百斤,三个月便能收获!蒋爱卿,这奏报上的数据可是属实?”皇帝不敢置信地问道。
这是一查便知的事情,他的这位新科状元应当没有理由作假,可这样的亩产量,委实让人不敢相信。
“微臣奏折上所言,句句属实,还请皇上明鉴。”
若真有这样的粮种,那可真是朝廷之幸,天下百姓之幸。
“朕今日便随你去瞧瞧这亩产千金的粮种长什么样。”
皇帝出巡,即便是白龙鱼服,那阵仗也大的很,更不要说此次是去看粮种的,自然要带上一些懂行的官员去。
蒋家这个小小的庄子,头一次迎来这么多的人,在知道领头的是当今圣上后,蒋父……彻底不会说话了。
好在,皇帝和这些官员们问话,他儿子都能回答,他儿子若是顾不上,还有老伴儿在,总归是不会误事儿的。
蒋父心里既有几分胆怯,但又有几分轻松,毕竟有儿子和老伴在前边顶着,他在旁边充当一个木头人也没什么,口笨拙舌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些大人物交流。
还好儿子随娘,看看前面跟皇上侃侃而谈的儿子,再看看一点儿也不怯场的老伴,蒋父这心里头甜滋滋的,当年他就一眼相中孩儿他娘了,求着父母请媒人去求的亲。
啧啧啧,这眼光,他自己都佩服自己。
蒋父是小地主,他知道这么高产的粮种对老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皇上肯定是要给他儿子升官的,就算暂时不升官,那这功劳肯定记着,但万万没想到儿子的官升了,他这个当爹的……竟也当官了。
上林苑监,正六品左监副,正七品典署,父子二人差了两级。
蒋父迷迷糊糊地谢恩,懵懵懂懂地跟着儿子夫人把大人物们送出去。
良久,才开口问道:“修儿,上林苑监是什么?典署又是做什么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朝廷有这个衙门?”
“上林苑监是搞饲养和种植的,一般直接供给皇家所需,所以百姓大都不太知晓这个衙门,里面总共十二个署,爹被皇上封为粮衡署的典署,就是粮衡署里最大的官,负责新粮种也就是——土豆的试种。”
蒋修对这个结果并不太意外,不然种植时他何必把父亲拉过来,不就是想着能在这件事情上为父亲谋个一官半职吗。
官场虽难混,可父亲是纯技术官,再加上晋升的天花板不高,并不至于遭人嫉恨。
蒋修从翰林院被调职到上林苑监,哪怕官阶升了一级,但从一个清贵的衙门到了一个搞饲养和种植的小透明衙门,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这简直就是飞来横祸。
再联想到京中这几个月的传言,‘乡巴佬’、‘没把身上泥腥味儿洗干净的状元郎’,‘恶习难改’……
虽然有些话是夸张了些,种地怎么也不能算是恶习,但蒋修的所作所为和时下的读书人确实不太一样,而且看着情况,蒋修肯定是得罪大人物了,不然人家也不会这样整他。
现在又被调到这样一个衙门,明显是遭了皇上的厌,连翰林院都不能待了。升官?正经读书人谁会被调到一个养猪马牛羊家的衙门里去。
因此,虽然中状元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蒋修就已经是正六品的官员了,但跟刚开始那会儿相比,现在的他可谓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同年的进士当中,跟他来往的如今也就只剩下榜眼严景山了,这位已经四十岁的老大哥,虽然堂兄是工部右侍郎,但他本人对做官已经没有太大的志向了。
已经抱孙子的人,已然没了年轻时的雄心壮志,能考中榜眼,本人都觉得意外。
正是因为这份‘不求上进’的心态,才会在蒋修被嘲讽、被调职到冷衙门后,还能保持往来。
段老板等了两个月,等来了他那小兄弟被安排到上林苑监的消息,得,这行情还不如只是解元的时候呢。
“不是我要往你伤口上撒盐,而是真金白银的东西,它不能糊弄。你拿的是分成,我卖的多,你赚的也多。既然现在你的名头不管用了,那往后推出的首饰就正常往外推好了,不再挂你的名头。但是你放心,分成还是照合同上写的那样,老哥是不会坑你的。”
反而坑了自己,如果没有状元郎亲手为妻子设计首饰的噱头,合同上肯定不会给蒋修那么高的分成。
如今,这小兄弟都落难了,他实在不好意思瓦上添霜,就这样吧,吃点亏就吃点亏,少赚点就少赚点。
蒋修都被这老兄逗乐了。
【本以为是个精明的生意人,现在看来,倒也是性情中人。】
收获的土豆都已经上交朝廷了,一个也没留下,蒋修存储空间里倒是还有,但不好再往外拿,万一被朝廷知道,岂不是平白招惹是非。
“段兄只知道我被调到上林苑监了,但是不知道我父亲同样被授予了官职——正七品的典署,而且是皇帝钦赐的,并非花银子捐来的。段兄且再耐心等等,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嗯?
别看段老板不在官场上混,但是敢在京城开店,尤其是要跟官家太太小姐们打交道的首饰店,对于官场的门道还是了解的。
一个正七品典署并不起眼,毕竟上林苑监那地方就那么回事儿,养鸡养鸭,养猪养羊,种花栽草,便是花银子捐个官,也都不稀罕去这地方,但若是圣上钦点,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段老板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再信这小兄弟一回,若真是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没道理他一个合伙人都急成这样了,人家本人却如此淡定,里面必然是有门道的,只是不为外人所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