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星河璀璨》云卿先生

5、第五章：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

　　好不容易挨到了周五放学。
　　一下课童话就拉着童谣往外冲，她平时不是那么着急的人，只是着急回去的不止她一个，楼道里挤满了人，想快也快不起来。
　　出校门的时候还是看见了篮球架下一种男生中间的周美琪，她看了过来，手里托着一个篮球，颠了颠，好像随时准备飞过来。
　　童话心里发虚，不自觉加快了脚步，童谣差点跟不上，“童话，你跑那么快干嘛！”童话只当做没听见，埋头向前冲，时不时往后看，确定周美琪没跟过来才敢慢下来，大口喘着气。
　　她从来没那么恐惧过，阴影还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周美琪的眼神像《动物世界》里捕捉猎物的豹子，看似一动不动，可是没准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她无意间听过陈娇娇和同桌聊八卦，知道周美琪看谁不顺眼就会收拾谁。
　　目送童话落荒而逃之后，周美琪突然笑了起来。
　　王宇豪看了过去，是那天弄湿衣服的女孩，来了兴致“怎么了，宝儿。”说着搂住了周美琪的窄肩。全然不顾虽然已经放学，但在学校里。
　　“我看了她一眼，她就跑了，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我有那么可怕吗？”周美琪眨大眼睛，一脸可爱，无辜。
　　“谁呀那是，那么怕我家宝贝，她惹着你了？”这女孩实在太不好找了，他问了很多人都没有问出周美琪班符合他描述的女孩子。
　　“就是那个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贱人，把我节目撤了换她上的童话，人家排练了好久的节目的，都怪她都怪她…”说着还假哭了起来，王宇豪好一顿安慰，听得周围一众哥们儿鸡皮疙瘩掉一地。
　　原来她叫童话，王宇豪想，嘿嘿，有意思。
　　“我愿变成童话里
　　你爱的那个天使
　　张开双手
　　变成翅膀守护你
　　你要相信
　　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
　　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
　　周美琪走后，王宇豪哼出了声。当年最火的歌之一，想不会都难。
　　回去路上，童谣问：“老何把周美琪的节目撤了让你去拉小提琴是么。”
　　童话点点头，算是回答。
　　“我都不知道你会拉小提琴。”
　　童话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回老家后，童谣是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他们同村，一个宗族的算是家门，上学放学可以结伴而行，性格相似，都不爱说活，只是童话闲散，童谣更是惜字如金，都不爱在班上凑热闹。
　　当刚开学时全班人都对这个外地转校生充满好奇不停地追问她为什么从G市回到东榆镇的时候只有童谣对此保持沉默，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不去过多的过问什么，当然这也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她们好像都对彼此一无所知。
　　“我跟老何说了我不想去，可是老何太固执了，而且刚才周美琪的球都快砸过来了。”
　　“我知道。别怕，我陪你。”童谣捏了捏童话的手。
　　晚饭，奶奶做了红薯稀饭，拌了碟红油泡菜，炒了了份莲花白回锅肉，算是给童话加餐补充营养。只是下午的那一幕让童话心有余悸，一回来就蔫蔫的，吃饭也没精神。
　　但奶奶什么也不知道，看着童话懒洋洋的筷子气不打一处来，只当她是嫌弃饭菜不好，“怎么，我们农村这菜不如城里的干净卫生好吃是吧？”
　　童话摇了摇头：“不是。”还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G市那么好，你还回来干嘛？嫌这嫌那的，找你那有钱的妈去啊？省的跟着我这老太婆吃糠咽菜……”奶奶还在滔滔不绝，这番说辞从童话回老家之后就没断过，一旦童话不想吃饭，不想穿她给买的衣服，她就觉得童话在嫌弃农村，问她回来干嘛，要她去G市找她妈。只是奶奶不知道的是，她妈妈早已经不在G市了。
　　平时里听惯了奶奶这套说辞，童话只当耳旁风，听听就算了，可是今天这话听格外刺耳。想到G市和妈妈就想到以前都是妈妈带她到少年宫学琴，就想到老何安排的那场表演，接着想到周美琪恶狠狠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千万思绪冲进大脑，快要炸裂，她心里喊着：够了！够了！还有完没完！……
　　从前能忍住的东西，今天一下子忍不住了，童话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拍，声音比平时大了几倍：“我吃还不行吗？”
　　奶奶被吓了一跳，随即怒上心头，这小丫头片子是要造反啊！筷子摔了出去，带着稀饭汤汁溅了一桌子，还溅到了童话手上，又粘又烫。
　　童话咬着筷子，往嘴里扒拉着米粒，一碗稀饭愣是被捞成了米汤，眼泪止不住地流，却不敢哭出声。
　　她知道奶奶不喜欢自己，从一开始就是。童淮的钱就像一块遮羞布一样遮在她和奶奶跟前，奶奶维持着她那慈爱的假象，抱着小小的童话去逛庙会，给她买糖画，泥塑，张着手臂对蹒跚学步的童谣说：“话话乖，到奶奶怀里来”“奶奶的怪孙女哟~”……直到童渊工厂倒闭，再次做生意失败闹得倾家荡产，夫妻离异，童淮在朋友介绍下去开长途货运，童话在小升初的关头被送回了老家由奶奶照顾，这块遮羞布被彻底地撕了下来，狠狠踩在了脚下。
　　亲情就是这么脆弱，落魄了，连你的母亲都会瞧不起你。
　　“我管不了你了，还学会摔东西了还，看看你妈教出来的是什么玩意儿！一天天不学好，就知道在学校里勾三搭四，跟你那狐媚子老妈一个德行，我这就给你爸打电话，我是管不了了，赶紧把你这龟儿子接走！……”
　　奶奶饭也不吃了，起身就去打电话，打了好一会儿也没接通，气得坐不住，几个屋子来回走，嘴里还在不停嘀咕咒骂，抱怨自己命苦一把年纪给人带孩子还得手气，骂童话妈妈不是人把孩子扔给她自己逍遥快活……
　　从前童话妈妈在的时候就不服她的管教，现在生的女儿也敢和她叫板，可她那大儿子童淮对这个来自外地的漂亮老婆言听计从，本来童话出生是个女孩儿她就不太满意，一个家里怎么能没男孩子继承香火呢？
　　她自己就在童家一下子生了两个儿子，一下子就在童家站稳了脚跟，自己老二头胎就是儿子，她很是满意，可偏偏这最有钱的大儿子却生了个女儿，如果不生个儿子这家产将来那都要成别人的了，那怎么行？
　　也不顾自己大儿媳妇生童话时难产，和严格的计划生育，反正自己儿子有钱，交点罚款也不碍事，当下就把生二胎，且必须是男胎的任务给童淮交代了下去，只是童淮完全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中并未对老母亲的话引起重视。
　　奶奶张秀芬只当儿子同意了，月子期间对大儿媳也就肆无忌惮地怠慢起来，时常在儿媳耳边吹风，说赶紧生儿子，不然保不齐就让童淮在外面找别人生一个，引得童话妈妈刚生孩子没多久就抱着童话就和童渊大吵了一架，铁了心要离婚。
　　童渊自然舍不得这个他苦心经营的家，于是把张秀芬连哄带骗，赶回了老家，直到上了回乡的车她才回过味，那是在赶她走啊。要知道她走的时候跟左右邻里说自己要去G市当大老板的儿子那里享清福了，可谁料还不到一个月就给送了回来，人家见了她就问：“张嬢嬢，你不是去你儿子那里享福去了吗？怎么回来了呢？”她只得装装样子说：“哎呀，那个大城市，小汽车多的不得了，空气糟糕的很，哪有这里好啊。一到那边就上吐下泻，实在没办法，还是只有回来了。”
　　张秀芬一想到当年的耻辱就恨得牙痒痒，连带对童话也喜欢不起来，虽然那也是她的孙女，也流着她的血脉，但孙女哪里比得上孙子。
　　童话吃完饭，默默刷了锅碗，回屋一头倒在了床上，床头的照片里爸爸妈妈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
　　或许真像歌里唱的，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世道向来如此。
　　她累了，已经哭不出来了。
　　周一晨会结束后童话就又被叫到了办公室。
　　老何说：“这位是我们学校新来的音乐老师赵欣怡，教初一，你可能不太了解，师范大学音乐学院毕业，可了不得呢，这次演出就由你们合作。”
　　一旁坐着的年轻女老师起身，连忙摆手，微笑道：“何老师您过奖了，我们年轻人还得向你们老前辈多多学习才是。”
　　老何哈哈大笑，漏出了一口多年烟熏造就的黄牙，“赵老师实在太谦虚了，这么着吧，你们看看表演什么曲子，我一个教数学的对音乐实在没研究，赵老师术业专攻，就麻烦你多多指导我们班童话，费费心。”
　　赵欣怡依旧谦虚：“何老师太客气了，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对音乐也只是一知半解，谈不上指导，我和童话同学相互进步，争取这次表演圆满成功。教书育人本就是我们做老师的职责所在，何老师说什么费心不费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