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星河璀璨》云卿先生

17、第十七章：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醒来，没关掉的广播音乐声气若游丝，在房间上空盘旋，窗外是深不见底的夜。
　　她失眠很长一段时间了，在家里睡前习惯了听收音机的调频电台，深夜档节目，那些温柔的声音说着很温柔的话语，和这里人说的都不一样，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反正最后每个人都孤独。”王菲的歌里如是唱。
　　注定是不平凡的周一。
　　期中考过后的家长会自然是老何用老吓唬学生的，这个时节大部分人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照顾孩子的多是爷爷奶奶，开班会根本起不了效果。但还是有家长被请了过来
　　晨会时间，老何的办公室热闹非凡，周美琪的妈妈，李曼的爷爷，罗雪婷的姑妈，三人吵成一团。旁边立着犯事的几个人。
　　罗雪婷不停地哭，姑妈被吵的心烦意乱，因为犯事被老师叫到学校来她脸上无光。
　　“哭哭哭！一天天就知道哭！你欺负人的时候怎么没哭？”走过去在3罗美婷肩膀上掐了一下。
　　罗雪婷的哭声一下子停住了，强忍着，变得抽抽搭搭。
　　“何老师，凡事要将证据啊，你说我家孩子欺负人了，证据呢？我家美琪说她根本没动手，我相信她。你不能就听别人的一面之词啊！万一是其他人做的栽赃诬陷给我孩子呢？”周美琪妈妈穿着黑白条纹连衣裙，腰上系了跟细腰带，配着□□鞋，一头黄褐色卷发，跟罗雪婷姑妈一身朴素的打扮相比对比极其鲜明，在一屋子人中十分扎眼。
　　“她们三个一起干的，你还说她没动手，她都招了！”说着拿手指着还在抽搭的罗雪婷，气地快说不出话。
　　“小孩子哪有不吵架的，一点磕磕碰碰也至于拿出来说？”周母不屑的表情和周美琪如出一辙，果然是一家人。
　　“人家同学都痛昏过去了！”
　　“这—孩子，你跟阿姨说，我家美琪动手了吗？还是别人做的呢？你别怕，照实说。”周母走到罗美婷身边，把手放在她肩上。
　　“美婷，你说！谁干的谁清楚！”罗姑妈剜了周母一眼，把罗雪婷拉到她身边，知道周母这么做无非是想撇开周美琪，把错都推到她们头上。
　　“罗雪婷，你把那天说的再说一遍。”老何发话。
　　“周，周美琪说，童话把她的，风，风头都抢，抢完了，她见不得她那副，德行，还说，周美琪把她，男朋友抢了，她讨厌童话，说要收拾她。”罗雪婷抽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这孩子怎么能信口开河呢？我家孩子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你别想诬陷她！”周母已经激动地拿手指着罗雪婷的鼻子。
　　“你让她说完。”老何说。
　　“那天体育课，看见童话一个人去了厕所，她就说走，我们收拾她去，然后就在厕所里，扯了童话的头发，踹了她肚子。我就按了一下她的肩膀，别的我什么都没做。不关我的事......”说完嘴巴一撇，又哭了起来。
　　“那她们呢？”老何指了指一边的周美琪和李曼。“她们都干了些啥。”
　　罗雪婷哭着，那余光瞟了一眼她们，说，“李曼扯了童话头发，踹童话肚子的是周美琪。”
　　罗姑妈瞬时趾高气昂起来，对着周母，“看吧，干坏事的是你家女儿，我们雪婷顶多算是个旁观者。对同班同学下地去这么大的狠手，也不知道是啥样的妈才会教出这样的的女儿。”
　　“我女儿怎么了？你以为你家孩子多似的，背地里还不知道啥样。”
　　“你—”罗姑妈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老何转向童话：“罗雪婷说的是不是真的。”
　　坐在一边的童话点点头。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李曼爷爷开口了，年纪大了，花白的头发压在灰蓝色的八角帽下，身上还穿着中山装和沾满了泥巴的黑布鞋。老人家一双眼浑浊不堪，颤抖着枯枝似的手，伸向老何，“何老师啊！是我们家孩子犯了错，我们不狡辩，错了就是错了，这孩子生下来不到一岁她爸爸妈妈就去了珠海打工，好几年才回来一次，她是我一手带大的，是我没教好她，让她在学校里欺负了同学，你怎么罚她我都认了，只要能让她迷途知返，怎么样都行！”说完老泪纵横。

　　“爷爷！”李曼扶住爷爷的手臂，也哭了起来。
　　老何不忍对上了年纪的人说重话，忙说，“老太爷，你家孩子知道错了就还有救，不怕，我们知错能改就行。”
　　周母见情况不对，三个人已经有两个认了，最后矛头直指周美琪。
　　“美琪，你告诉妈妈，你到底有没有干啊？你跟妈妈说实话，你要没做妈妈一定给你讨回公道。我们不怕。”周母拉其周美琪的手。
　　“美琪，你说话啊！”
　　“没——有”半晌，周美琪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里还是无所谓。
　　“你还说你没有？三个人干的事她们两个都招了，你还死鸭子嘴硬，不知悔改！早恋，欺负同学，还不认错！你我算是没法教了，你回家吧，这书别读了，今天就把桌子班回去吧，我这小庙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老何被气地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
　　“老师！这—不行啊，老师，你是这学校教的最好的，我们美琪——”周母慌了，她没想过老何会劝退学，周美琪进一班是她暗中给教务处的塞了钱的。
　　“美琪，美琪，你说话啊，你跟妈妈说实话—”周母手足无措，急地哭了出来，一双眼睛红红的，睫毛膏晕黑眼下了一片，只是周美琪怎么都不说话。
　　“何老师，我求你，我们孩子不能不读书啊！”周母转身就要给老何下跪。
　　老何吓了一跳，周美琪赶紧拉周母，“我认！我认！是我干的！踢她的人是我，把她琴弄坏的人也是我！这样行了吧！”周美琪也哭了。
　　周母甩开了周美琪的手，“何老师，我求求你，给我家孩子一个机会，她一个女孩子不读书就只能去工厂打工了。”
　　周美琪努力去拉，“妈，妈，你起来，别这样……”
　　一时间，罗雪婷哭，李曼哭，周美琪哭，周母哭，李曼爷爷也在哭。哭声一片，老何只觉得焦头烂额，这都是些什么破事！
　　童话冷眼看着，她没告诉奶奶，赵欣怡陪着她，她作为受害者当然要出现。只是这些人都在相互指着，推诿，撇清自己的干系，没有一个人过问过她这个受害者的感受。
　　他们到底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是为自己罪行被揭发即将受到惩罚无法推脱而认错。如果没有人指出来，他们的罪行会不会像苔藓一样，时机一旦成熟，就还是会于潮湿阴暗处肆意蔓延。
　　看着吵闹成一团的他们，童话只是觉得可笑，刀子终于插在了他们身上，他们终于知道痛了，但她们现在所承受的，还不及她遭遇的万一。
　　“你看他们多好笑啊。”童话对赵欣怡说着，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是啊，她感觉到了快乐，就像梦里她拿刀捅在周美琪身上，看着鲜血“噗噗”往外冒时感受到的一样，可惜，那是在梦里，而现在，她真真切切亲眼看见这个魔鬼痛哭流涕，怎能不开心呢？
　　“.……….”赵欣怡没有回答，她心疼地看着这个14岁的小女孩，一股无法言语的陌生感涌上来，童话变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够了！这里是办公室！你们一群人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子！”老何快疯了。哭声这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这件事情，你们三个，当面给童话同学道歉，写保证书，家长签字按手印，如果再有类似的，或者犯其他事，自动退学，不要再来学校了。还有这一周，教室的卫生你们来。别偷懒，要是我们班没拿到流动红旗，那就再来一周，你们家长有异议吗？”
　　“只要能读书，什么都行。”周母擦干眼泪，一张脸全花了。
　　保证书写完，签字，盖手印，被老何锁进最下面的抽屉里。
　　周美琪站在中间，李曼，罗雪婷站两边，周美琪站的很直脸上看不见任何情绪，她们眼睛和脸颊都因为哭泣而发红，“对不起。”
　　“对不起”李曼说。
　　“对不起”罗雪婷说。
　　她们的语气里，没有歉意，童话能感觉到，至少周美琪没有。
　　“童话同学，对不起，我代我家孩子跟你道歉，大家都是同学，没有翻不过去的篇，好不好？”周母过来想要拉童话的手。
　　童话端坐着，没有回答。
　　老何发话，“行了，你们回去吧，这孩子本来就不爱说话。回去把你家孩子好好管教管教才是该做的。”
　　“好好好，老师说的是，劳您费心了。”周母点头哈腰。人真善变。
　　人散了，童话从办公室走出来，站在台阶上。
　　阳光射进她深不见底的瞳孔里，不自觉在眼前伸出手掌，阳光从指缝漏出来，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她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是栀子花浓烈的香气，她觉得一身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