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星河璀璨》云卿先生

16、第十六章：蜘蛛丝

　　昨天周美琪三个被叫走之后不久就看见外面三个人在罚跑，班上炸开了锅，老何把她们叫出去的时候脸色特别难看，这肯定是犯事了。
　　原本无聊的众人又多了新鲜的谈资，开始猜测为什么。
　　有人说跟童话没来有关。
　　有人说周美琪见不惯童话很久了。
　　还有人说今天体育课看见周美琪她们三个从厕所里跑出来，不久就看到童话头发散乱，捂着肚子从厕所出来往外办公室方向走。
　　……
　　仿佛一个个都在事故发生现场。
　　童谣越听，心越凉。
　　只是周美琪她们回来后整个教室便一下子哑了声。
　　童话装作从书桌里找东西，顺势把手挣脱出来，轻轻地说，“没事，都过去了。”
　　“童话…你别这样……”童谣快哭了。
　　“看书吧，我没事，真的。马上期中考试了。”她心里到底是有些介意的，天知道她昨天被拖进角落的时候有多绝望。
　　她最重要的朋友在她最艰难的时候选择抛弃了她。
　　早餐的时候，童话从卫生间回来，桌子上多了瓶纯牛奶，问了前后左右一圈，都不知道是谁放的。
　　她和童谣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去上卫生间，只是两人都清楚，她们的心疏远了很多。
　　向睿尽量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不停说着各种搞笑的事情，用夸张的语言和表情逗她们开心。
　　期中考试就两人各怀心事中结束了。
　　放学，向睿说：“我先回家把车骑过来，你们俩在路口等我。”那车是他爸的，只是他爸在浙江打工，这车平时就他和他爷爷骑。
　　东榆镇很小，就两条街交叉在一起，路两旁是店铺。童话回家方向的路口有个网吧，网吧是全镇唯一一个，楼上楼下三四个小黑屋，摆着几十台机子，两块钱一个小时，里面永远烟熏雾绕，各种脏话都能在这个地方毫无顾忌地脱口而出。
　　一到周五放学，里面挤满赶去上网的学生，去晚了就没位置了。小混混们喜欢在这扎堆，已经让这里发展成了他们的根据地。旁边是个小超市，跟前摆了把晒到褪色的蒙牛酸酸乳广告伞，等车的人都站在这。
　　热气从晒得滚烫的地面翻滚而上，昨夜下的雨在这个时候全部蒸发，两个人站在伞下，快被蒸熟。
　　向睿把车定在太阳下，他来迟了一会儿，身上换了黑色的贴身背心和短裤，露出了胳膊上肌肉流畅的线条，小腿上蹿出了很多小毛。
　　童谣脸又红了，不好意思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不好意思啊，刚回家耽误了一会儿，太热了，换了件衣服。”说着走进了超市，从冰柜里拿了三听可乐，付了钱，问老板要了两根吸管。
　　他对着门外说：“你们进来拿呀。”
　　童谣看着向睿手上三个蓝色罐子，罐身结了许多小水珠，“童话不能喝冷的。”
　　向睿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红着脸让老板换了个常温的。
　　“啪”拉开拉环，向睿咕咕几口喝完，手腕一扬，脚往后跳，作出投篮的动作。
　　“YES！”空罐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好看的蓝色弧线。“哐当”，罐子投进了远处当做垃圾桶的竹筐，向睿欢呼起来。男生的快乐有时候真简单。
　　“上车!”他一步跨上摩托。
　　童话看看了阳光下被晒得炽热的黑色皮垫，“谣谣个子小，她坐前面吧。”
　　“哎，你们俩随便，都行。”向睿皱着眉，汗水从眉心流了下来。
　　童谣正犹豫着，只听见一声“阿睿！”
　　王宇豪赤裸着上身，衣服搭在肩膀上，左胸有个狼头纹身，腰间一个巨大的皮带扣闪闪发光，从网吧里走出来。
　　“你不来上网，这是要干嘛去啊？”他走了过来，歪着脑袋，点燃一支烟，长长吐了口，眯着眼，目光落在旁边的童话和童谣身上。
　　“送她俩回家。”向睿蹬了一脚，将车子发动起来，并未去看他。
　　此地不宜久留。
　　童谣手抚着向睿肩膀跨上去，童话坐在后面，背挺的笔直，手支着后面的被晒地烫手的铁架子。
　　王宇豪脸上风云变幻，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阿睿，我当你是兄弟，你明知道我在追她你还—你这是在打我脸啊？”
　　“没办法，我和她们俩是朋友，送一程也是应该的，算不上什么。”向睿眼睛沿着前方，目不转睛，用余光看着后视镜里的王宇豪。
　　“上次跟你说的话你被记住是吧？你行啊你，那你就别怪兄弟我不客气。”
　　“王宇豪，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不喜欢你，你也别再纠缠我了，我不会接受你的，你死心吧。”童话目光撞上王宇豪的眼，眼睛直勾勾看着他，坚定无比，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软弱了。
　　“我跟周美琪都分手了，没关系了—”他还是那套说辞。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童话被惹恼了，她遇到的这对破事十有八九都和这个家伙有关。
　　“你听清楚了？这可不是我挖墙脚。”向睿嘴角一勾。
　　“轰”一车人绝尘而去。
　　王宇豪气急败坏，将烟头死命扔了出去，可连个衣角都碰不到。
　　“你给我等着！”他气急败坏地喊。
　　车上，童话大声问，“他之前找过你吗？”
　　“没有！”向睿喊道。
　　“这么做是不是就是和她闹翻了啊？”
　　“闹翻就闹翻了，他就是个草包，别管他没事的！”向睿无所谓地说。
　　王宇豪已经17了还在上初二，可想而知留了多少级，他也没想过好好念书，心早不在学校了，只是父母非逼着他读完初中，混满18岁拿着毕业证再出去打工。这种人，说他是草包倒也没冤枉他。
　　夏天的烈日，绿荫，凉风，冰镇可乐，耀眼的红色摩托，飞扬的发丝，还有少年还不宽厚但却结实的后背。
　　童话刻意不去看后视镜里童谣和向睿的脸。
　　生活真是变幻莫测，在你绝望的时候又给你一丝希望，一丝希望有多细？大概就像地狱上空垂下的那根蜘蛛丝一样细吧，而她就是键陀，她太渴望离开地狱了，将所有希望寄托在蜘蛛丝上，死死吊着。
　　可是，蜘蛛丝最后还是断了，那向睿呢？
　　他是她的蜘蛛丝吗？
　　向睿回去后，童谣还在纠结那件事，“话话，我—”
　　童话垂下头，没去看她，“我不喜欢向睿，也会注意和向睿保持距离的，你放心吧。”
　　“童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知道，没事的，都过去了。”她笑着看向童谣，眼神平静而柔和。毕竟是童谣陪她经历了那么多，她不能忘记。
　　爸爸打了电话回来，他已经半个多月没打过了。
　　“话话，你放假啦？”童淮像哄小孩子一样说话，背景里有车辆一辆辆碾过的声音。
　　“嗯，放了，爸爸你还在开车吗？”开车打电话总是危险的，她不得不担心。
　　“没有，这会儿在服务区休息呢。今天周五奶奶给我们话话做好处的了么？”那头童话吐了口烟，他习惯了抽烟提神。
　　“做了，做了好多呢。爸爸吃肉了吗？”
　　“吃啊，怎么没吃？顿顿都有，话话不用担心爸爸吃不好饭。话话学校那边还好吗？有没有好好学习呀？学校里没人欺负你吧？”说着拿叉子搅搅泡面。
　　“嗯，学校那边一切都好，也有好好学习。学校，学校没人欺负我。”童话声音压地很低，眼睛往上看，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话话啊，是爸爸耽误了你，爸爸对不起你，现在给不了你好的条件，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才能出人头地。”童淮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责。
　　“我会好好学习的，爸爸不用担心我，你一个人跑车夜里要注意安全，没人照顾你，饭你也要接的吃好，穿好，别太累。”她鼻子很酸，吸了口气。
　　“还是我的小棉袄心疼人啊，没其他事的话就让奶奶来听电话吧。”
　　“还有，那个——”童话说。
　　“什么？”童淮问。
　　“爸爸，你过年要回来么？”
　　童淮说：“回啊，怎么不回，我的话话都长成大闺女了，我对回来好好看看。”去年过年他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还是没回来。自从回来之后她就没见过爸爸了。
　　“好，我叫奶奶听电话了。”
　　放下电话童话只觉得疲惫，深深地无力。
　　她想问的是爸爸能不能接她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她不怕吃苦，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她也知道这不过是奢望，命运并不由她掌控。
　　她还是没有学会坦然接受命运赠与她的一切，每每望着连绵起伏的群山，她都觉得自己是只被抛弃，被囚禁的鸟，她想逃，可是小小的翅膀还不足以翻越命运这座大山。
　　夜里，童话开始频繁做噩梦，梦里永远是满地鲜血，她手里拿着滴血的刀四处游走，周美琪在她梦里换了几种死法，可还是阴魂不散。
　　她一次次从梦里惊醒，因为周美琪总是能死而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