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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冯二嘴唇一抖,终没说出什么。他慢慢躬下身,去捡那条软鞭,原先倨傲的神色早已七零八碎,只剩耻恨。他混着泥土抓紧鞭身,掌心收拢,五指用力到变形。

      刘殊不以为意地轻哼了声。

      江都王看人毒辣,冯二在他那儿走了一圈,不过一夜就被查个干净。奈何此人剑术确实不错,有点武艺傍身。江都王用人向来不问出身,更何况有些时候,把柄小人比无瑕君子更好掌握。

      刘殊原本只打算带个校尉。江都王好说歹说,劝了几天,后来她被磨得烦了,才松口带上冯二。再后来,她庶兄也定下出行。想着路上无趣,刘季怀又提议接来了卢三。

      只是没想到,这才刚出了淮南道,冯二就半分不遮掩了。
      心思不纯,还妄图当个墙头草两边倒。他既已投在江都王门下,就不该再生出趋附旁人的心思。
      更何况还是个爬到她头上作威的阉人。

      公主又如何。
      刘殊漫不经心地抚着袖纹。五年不曾踏出砀山,说是礼佛修行,可谁不清楚当年那点子事。如今得逢开恩返京,手底下的狗却在这儿瞎叫唤。
      一位被贬出长安、褫夺爵位的公主,她难道还怕了不成。

      冯二走过来,鞭身在掌心缠了两圈。他盯着那宦官,目光阴沉,如盯一个死人。先前遭了两鞭,宦官刚缓过劲,如今一看,哪里还有他活路,顿时哭天喊地大呼道:“救我!救我!公主、公主救我!……”

      九月寒露重,饶是临近午时,林子里吹过的风也带着一股寒气。那宦官流着一脸的血,眼神张皇失措四下乱看,大概破罐子破摔,他摸爬滚打伸长手臂,抓扯起旁人衣摆,嘴里喃喃道:“救我!救救我!你……”

      从马夫到随从,甚至攀扯到卢三脚边,他嚎破了嗓子,竟无一人求情。

      宦官惨白着脸,跪坐在地,终是瞧清左右人都慑于刘殊,不敢上前。
      突然间,他朝刘殊扑过去。幸好流丹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连同几个随从拦住人。他满身泥灰,这要是沾在刘殊身上,只怕怒火更甚。

      “郡主!郡主!”他涕泗横流,哭嚎道:“是奴错了!奴婢知错了!您就饶过奴婢吧!”

      那宦官力气大,被打了两鞭子还能扑腾。流丹按着来气,悄悄往人身上拧了几下肉,她手法刁钻,常年在院子里调教小丫头,劲儿还有些大。那宦官疼得又哎呦叫唤了两句。

      刘殊嫌恶地往后退了两步。她没说停,也没说不停。一个人云淡风轻地站在树下,没再朝这儿投来一眼,仿佛从未参与过这场争端。刘季怀笑够了,从卢三肩头直起身,正瞥见她抬起一只手,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就呼吸之间,她又放下手,拉了拉手腕那截衣袖。

      卢三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借着扇子挡嘴,问:“郡主今日……?”
      刘季怀了然于胸,拍拍他肩膀:“哦,你说这。她早上碰见那人了。”
      “那人?”
      “还能有谁。”刘季怀抱胸,“那位特使呗。”
      卢三惊讶,“这就气着了?”
      “不然呢。早上被扰了清梦,结果几个扈从还教训不得。”刘季怀佯装叹了口气,回身瞥了眼还在挣扎的宦官,“活该倒霉,撞上她心头不顺。不过阉人嘛,打了就打了。我看着都嫌脏。”

      卢三没再接话。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语气倒有几分深意,“不见得。”
      刘季怀奇怪起来,“怎么说?”
      扇子一收,卢三笑得高深莫测:“你想,要真生气……”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从人群外传来一道女声。

      “这是在做什么?”

      人群散开一条道,一个身形匀称、衣着鹅黄的女子快步走过来。她肤色不似刘殊那样白,双颊透着微红,面容娴雅,脚步却迅快有力,整个人看起来康健而不失柔美。

      刚还在挣扎的宦官顿时如见救星,大呼道:“公主!公主救我!快救救我!”
      说着,他力道一大,居然还真翻开桎梏,手脚并用地爬起身,想要朝公主走去。

      “冯二。”刘殊轻轻淡淡唤了一声。

      刚还踯躅是否下手,冯二眼见浑身一抖,当即扬起手,狠狠一鞭挥向人腿。
      那宦官立时惨叫一声,头朝地摔了下去。
      这一声凄厉,听得在场诸人都皱起眉头。相比之下,刘殊打得那两鞭子跟玩儿似的。那宦官趴在地上,张大了嘴巴,却连声叫唤也喊不出。他只顾着抽气喘息,居然再没劲儿爬起来闹腾。

      “住手!”
      瞧清这阵仗,李书菀还有什么不懂。
      她出声喝止冯二,后者咬紧牙关,手下功夫却没停顿。眼看地上那人进气还没出气多,李书菀怒火高涨,扭头朝那方呵斥道:“刘殊!快让你的人住手!”

      刘殊嗤笑一声,“凭什么?”
      “难道你要活活打死他吗?!”李书菀瞪着眼。
      静了稍许,刘殊冷冷一扯唇,“有何不可?”

      李书菀算是听明白了,要想刘殊收手绝不可能。那冯二手下没留情,说话间已打了五六鞭,再打下去,恐怕……
      李书菀焦急说:“刘殊!你!这人你不能再打了!”
      话刚一落,她耳旁就传来极快的风声,飕飕间,冯二手里的鞭子忽地一顿。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冯二低头,看见鞭尾被一把匕首插在土里。

      刘殊的脸蓦地冷下来。
      有一道人影从李书菀身后走来。高挑,玄袍,乌鞘长刀。
      来的是谁,她不用多看就知。

      救下人,李书菀松口长气,“幸好你来了,不然要真出人命了。”
      “怎么了?”他问。
      “不清楚。”李书菀看了一眼刘殊,侧过身又说:“她发脾气还要什么理由?”

      李浮白没说话,他的刀还携在臂下,手里仍是那卷缯书。看起来正在忙,身后有两人跟过来,似乎想询问他一些事。却被他扬手挡下。
      “拿着舆图。”他将书一卷,丢给两人,“去东侧再探。”
      两人互递了个眼神,没再多询问,埋头领了命令离开。

      到这时,李浮白抬眸,目光与刘殊撞上。

      他问得平静,“你又怎么了?”

      不提还好,一提那股火气噌地窜老高。
      刘殊睁大了眼。她面容清丽,闭眼休憩时总透着几分清冷雅致。独独那一双眼睛,生得太过夺目。顾盼生辉,明丽动人,多一分则艳,少一分就有些寡淡。此时此刻怒火一烧,更是格外明亮。

      “我又怎么了。”她慢慢重复了一遍,“你说我又怎么了?”
      他指了指那宦官,“他没犯死罪。”
      “那又如何?”
      “不如何。”李浮白回得平淡,“你做得太过火。”
      刘殊冷冷盯他,下一句回得更随意,“那又与你何干?”
      “刘殊。”他皱起眉。

      李浮白很少皱眉。相反,他很爱笑。
      他生性旷达,与人从不论出身,无论士族寒门,他都会结交。东都周山弟子众多,倡导诸人“随性自然”,可纵观红尘俗世这些年,真正能将此刻入骨子里的,惟有李浮白一人。

      刘殊却向来看不惯他笑脸。
      无他,李浮白见谁都笑,却唯独对她神色淡淡。他俩脾性不合,从前就处不来,如今被诏谕绑到一处,横竖都瞧对方不顺眼。

      她自然清楚,什么事、什么话能够轻而易举激怒他。

      “一个阉人,我想打就打,想杀也就杀了。”刘殊笑起来,问他,“你管得了我么?”
      他没接话,只定定看她。
      李浮白天生眉骨高,眼与眉的距离稍窄,他鼻梁又挺,睫毛轻轻垂在眼尾,看人时总有深情的错觉。

      对,错觉。
      周山那几年,刘殊没少见过他这副不笑模样。两人结的梁子比山头草还多,哪次没这般僵持。谁要敢传一句深情,别说刘殊了,就是李浮白都得提刀逼人闭嘴。

      原以为这次也是他无话可说。

      不料,李浮白抱臂,忽也一笑,“那你试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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