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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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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顾倾城果然传了她十四式沧海剑。
“你认真学,别再和之前一样随意,你没有什么奇筋异脉,天资也不算上佳,若是学不成那便是真的学不成了。”
“顾二城。”谢伊人唤她。“学成了,是不是就可以下山了?”
“你想下山吗?”顾倾城难得认真地问她。“山下的世界,我想你应该知道将会是什么样子。”
“唔……和你当年学成出山的时候一样吗?”
“不,还缺一样东西。”
“缺什么?”
顾倾城却问她:“你觉得江湖是什么?”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呗。”谢伊人想了想,道。
“不够。若是无情无义,就是有再多的人又如何算得上江湖呢?当年的我刚学成了祖上传下来的沧海剑,便想去闯荡一番。跌了不少跟头,吃了不少亏。如今江湖的险恶诡谲你怕是不懂。我不想你再重蹈我的覆辙。”
“可人不能在山上呆一辈子啊,总得下山看看的。”谢伊人如实道。
“也对。”顾倾城似是笑了笑。
“你师父不是藏海雾吗?沧海剑不是他传给你的?” 谢伊人似是想起了什么。
“那狗东西教的功夫,给人端茶倒水都不算。”顾倾城嗤笑一声。“沧海剑从来都是单传,只能传给家中直系子弟。拜师藏海雾不过是完成父母遗愿罢了。他们本是想,我跟他也好有个庇佑,以后的日子会过得更顺风顺水些。如今他助纣为虐,再跟随他也是不必了,父母在天有灵,应该是能理解的。”
“为何是单传?”
“沧海剑乃是祖上流传下来的独门绝技,对修行者内功和外力要求极高。虽说讲究藕断丝连,可戾气太重,稍一不注意便会损伤身体。轻者武功全废,重者爆体而亡。曾经有别家人得了沧海剑的功夫,为祸一方,百姓苦不堪言,竟险些与横行霸道的匪徒同流合污,先人从此便立规:此后沧海剑仅由自家人修习,不可传授与他人。”
“那我算本家人吗?” “你要是不算,我们家只剩下我一个,沧海剑岂不是真要绝后了?”顾倾城半开玩笑道。
实际上,她确实不算本家人。只是她若不修习,沧海剑大概是真要在顾倾城这一代绝后了。曾经的顾家人在三十四门颇有影响力,沧海一脉几乎无人能敌。而当年三十四门一战实在惨烈,家中族人死伤大半,如今也只剩下了顾倾城守着这孤山。
“那我肯定好好练。”谢伊人难得认真一回。“你信不信,我将来肯定和你当年一样,不,肯定是比你当年还厉害的女侠!
“别说空话。”顾倾城看着她,“如果有一天你下山,想做什么呢?”
“除暴安良呗。”
“当真是……少年心性。和我当年简直一模一样。”顾倾城有些感慨。
“那……你当年除了多少暴,安了多少良?”
“不在于多少,而在于问心无愧。人在做,天在看,做了多少便是多少,不可强求。你记住:若你要做乱世横刀,接下来便是你的时代,能不能在时代的洪流里站稳脚跟,就得看你自己了。”
“重建三十四门不是好事吗?”谢伊人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就算要重建,也轮不着他来重建。到目前为止,各大家族力量分散,何况当年老盟主的儿子至今仍不知身在何处。此事万不可轻慢。以后你会慢慢明白。”
一连十四式沧海剑,行云流水,几乎毫无间隔。谢伊人是头一次认认真真地学,也是头一次认认真真地去听顾倾城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如今终于知道,沧海剑能不能重现人间,就要看自己的路怎么往下走了。
“别说空话。”顾倾城看着她,“如果有一天你下山,想做什么呢?”
“除暴安良呗。”
“当真是……少年心性。和我当年简直一模一样。”顾倾城有些感慨。
“那……你当年除了多少暴,安了多少良?”
“不在于多少,而在于问心无愧。人在做,天在看,做了多少便是多少,不可强求。你记住:若你要做乱世横刀,接下来便是你的时代,能不能在时代的洪流里站稳脚跟,就得看你自己了。”
“重建三十四门不是好事吗?”谢伊人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就算要重建,也轮不着他来重建。到目前为止,各大家族力量分散,何况当年老盟主的儿子至今仍不知身在何处。此事万不可轻慢。以后你会慢慢明白。”
一连十四式沧海剑,行云流水,几乎毫无间隔。谢伊人是头一次认认真真地学,也是头一次认认真真地去听顾倾城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如今终于知道,沧海剑能不能重现人间,就要看自己的路怎么往下走了。
谢伊人刚走进后院,便看到石桌旁的莫辞正研墨写着些什么,抓着毛笔的手骨节分明。
看样子是个书生啊。谢伊人好奇地凑过去:“你这是在写诗?”
“哎,折子戏,算是段儿唱词。”谢伊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又听见他说话。“生活不易啊。我之前还是个街头唱小曲儿的。没准哪天你在大街上走还能听见我唱呢。”他倒是丝毫不避讳什么。
“那你现在怎么改行了?”谢伊人道。
“得赚钱呐。不然你舅我一把年纪了,可活不下去啊。”这人可真够……不要脸的。
“别乱喊,我可没认你当舅。别太自恋,小心出门被狗追。”谢伊人一脸鄙夷。
“没关系呀,反正你小姨认了我当哥。”他笑起来实在欠打。
“那她肯定是脑子出了毛病。”谢伊人脱口而出。她实在是不信顾倾城会做出来这种事儿。认一个这么不靠谱的江湖骗子当哥,未免也太离谱了些。
“哎,对待长辈要尊敬。” 看来他还真认她当侄女了。罢了罢了,认栽吧。
“你这写的是……春风熏得游人醉,野草枯荣……又易碎?什么意思?听上去怪哀怨的……”
纸上字体优美轻盈,不失力量。
他似是既无奈又好笑,停了笔。“大小姐,给你这么一解释,咱都别读书了。”笔一扔,干脆躺地上闭目养神。“你说你好歹是一文化人,能不能读出出来点儿诗意?”
谢伊人实在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她从小就不擅长读书,虽然她是个忠实的诗词爱好者,但再好的诗词她也只能读成现在这样了。
“毁我青春。”他把手枕在脑后,喟叹道。
“你嫌我读不好,你倒是读几句?”谢伊人哭笑不得道。可好久没人回应。难道是睡着了?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为一人去……”这读着读着怎么还唱起来了?仔细一听,这不是《梨花一枝春带雨》吗?这支曲子当年可是唱遍了大街小巷。
“这梨花一开啊,还真是‘六宫粉黛无颜色’了。”他又开始自说自话地感慨了。
“知道作者是谁吗?”他忽然一个翻身从地上起来,用一种无比炽热的目光看着她。
“该不会……是你吧?”迎着他炽热的目光,谢伊人小心翼翼道。
“正、是、在、下。”他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把折扇,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以一种自认为风情万种的姿势笑眯眯地看着她。
“少自恋了。”虽说早就料到了,但谢伊人还是小小地吃了一惊:这人还真是不谦虚。她一把抢了他的扇子。
“你之前,是不是还写过小说?”
“哎,原来还有人知道啊?”他又惊又喜。
“《南乡情》是你所作?”
“哟,还真是。”莫辞惊讶道。“你如何知道?”
“乱猜而已,没想到真的是你。”
“侄女聪明,随我。”这还没来得及夸他呢,尾巴可又翘到天上去了。“这都说游泽先生风度翩翩温润如玉 ,这今天看来原是个……”谢伊人好不容易把“猥琐大叔”四个字忍了回去。“是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俊俏公子对吧?”他笑说,“这我承认。”他好像真的不太知道脸为何物。
“我之前也写过来着——《一树梨花落晚风》。不知道你看过没有。你那本《一树梨花压海棠》太悲情,容我看不下去,擅自改了原版的结尾。”
他淡淡道:“这月有阴晴圆缺,人也得有悲欢离合。不然哪来的‘何处相思明月楼’?再者,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嘛。不过话说回来……你续写的我还是蛮喜欢的。”顿了顿,“原来你就是忘忧?幸会幸会。”
“你看过啊。”谢伊人一惊,脸颊蓦地一红。
完了,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早些年什么书没看过啊。今天总算是见到了作者本人,幸运之至!”
“你当真喜欢?”谢伊人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多年,顾倾城不是笑话她多愁善感,就是吐槽她文笔太烂,几乎从来没给过她好评。还真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她。
“当然是真的了。”莫辞笑弯了眉眼。“没想到啊,在这儿还能遇见同好,这一趟还真是来值了。”
“那……多谢了。”谢伊人由衷道。起先她以为他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如今看来也是个才华横溢的书生,不过是有些时候不大靠谱罢了。只是她一直不知道他究竟从何处而来,这绝世无双的轻功又是如何练成,总感觉他全身上下写着“神秘”二字,却又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切,让人不禁想要靠近,想要了解。这种感觉与顾倾城带给她的感觉还不大一样。
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谢伊人想。
只是这故事要读懂,还得费点儿功夫。不过倒也不急,日子还长。
“忘忧这名字我喜欢。”
“我当初本想叫怀愁的。又觉得怀愁这名字太伤感。我看你写的全是些苦情戏,这大众的眼泪真是好赚。悲情什么的,我不管。能博人眼泪,自然能博人一乐,偏要和你反着来。”
莫辞眯缝起眼睛,似是颇有感慨。“我开始还觉得你这小姑娘傻不愣登的,现在看来当真是深藏不露啊。听舅一句劝,将来可别靠这吃饭。你舅我当年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江湖上混呢。只可惜啊,年少轻狂,功夫没学成,杂七杂八的倒是学了不少——哎你叫什么来着?听我妹喊你……谢伊人?”这话题转移得真是猝不及防。
你现在明明也不大啊。谢伊人暗暗吐槽。怎么这一番话听着这么老气横秋呢?
“伊人这名儿好啊。”他感慨道。
“是好,总比你那没词儿好。人家是在水一方,她这是上房揭瓦,可不好吗?”顾倾城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俩身后,说罢狠狠地戳了戳谢伊人的脑门。
“哟,妹啊,哥谢谢你了。”莫辞站起来笑着向她作了一揖。
“先吃饭。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顾倾城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谢伊人回头间看见莫辞向她眨了眨眼。眼神里是小姑娘常有的纯洁无辜,仔细一想大概是在跟她炫耀顾倾城真的认了他当哥。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谢伊人:“……”
当初怎么没让顾倾城一剑捅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