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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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楼下的鸣笛声此起彼伏。施屿的眼睫上翘，发着轻颤，眼神闪烁。
前前后后的句子断断续续地在脑海里拼凑，一种莫名的忐忑感油然而生。
她小心翼翼地睇了江及一眼，仅一瞬，又垂下双眸。
暖色的阳光从侧面勾勒出他脸上的轮廓，额前的发丝发着光，下颔被描画得细致明显，一双狭长的眼睛眯着，带笑看她。
她背脊僵得紧绷，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她忽然觉得自己回到了高中时做了坏事被抓到现行的时候。
——有些紧张、不知所措，也有点心跳加速。
这一刻高中时的记忆接踵而至：
暗恋时的破釜沉舟。
一腔少女心事在自己的笔下化作本书。
一页一页泛黄的日记。
粥熬到滚烫时在锅里翻滚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刻的旖旎，施屿挣扎了下，状若无事地朝灶台迈步。
“粥可以了。”
她拿起汤勺往碗里舀粥，像慢镜头一般，动作放得很慢。
刚刚撩人的气势突然就消失得无影踪，她不敢回头看江及的表情，而江及这时候也安静得出奇。
楼下的鸣笛声似乎也为了迎合楼上厨房里的气氛，戛然而止。
安静得令人头皮发麻。
在0.25倍速的舀粥镜头结束后，施屿身后终于有了声音。
低沉却清晰，带着点气音：“谢了。”
然后伸手把施屿手里的碗拿过来，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了施屿的手，施屿像是被烫了一下，反应极快地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江及看了看她的手，没说什么，甚至也没有停顿，转身走了出去。
就像今早两三条消息就不容拒绝地把人叫过来照顾他一样，拽而傲慢。
施屿选择性地无视刚刚江及对她说的“谢谢”，在心里任性地给他定义了个标签：倨傲无礼。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压住心里的异样和尴尬，转身走向客厅。
江及在餐桌上沉默地喝着粥，时不时呼气试图吹凉瓷勺上散着热气的粥。
刚刚的尴尬感还没有完全消失，施屿走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如履薄冰。
她心一横，捞起自己的包就往玄关走。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的手搭在门把上，脸色生出犹豫，原地踌躇片刻，用一种快到根本听不清的语速对着门喊了声：“记得吃药！”
“咣——”关门的力道极大，连带着玻璃窗也随之震动。
隔绝了一室的缱绻。
粥上散着白雾，贴上眼眸激起氤氲。
他看着粥，眼里全满满的都是方才在厨房里施屿的那双翦水秋眸。
江及的手状作拳头遮在唇前，也不知道在掩饰什么，眉眼间的喜色一点一点转盛。
他庆幸施屿被尴尬感压得战战兢兢，不敢回过头来，没有让他这幅表情受到公开处刑。
他也来不及细细斟酌方才施屿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的脑海里只被一种声音占据：
——施屿来照顾我了，她撩我了。
他也忘记再怀疑施屿到底有没有男朋友这件事，带着笑意慢条斯理地把粥喝完，就差哼个小曲儿了。
在他想起身再舀一碗粥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变亮的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名字和一条短信。
【江岳：放着律师不做去当一个小小的编辑？这就是你所谓的想法？在阅城玩够了就带着你姐姐回来。】
江及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这人说这些话时带着威胁中气十足的样子。
他眸色沉沉，有些压抑不住的戾气从眼底深处溢出。视线从手机屏幕转到那碗只剩少许蔬菜粥的碗上，不耐地按下了关机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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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屿刚走出江及的小区门口，叶阮舟的电话就来了。
“你滚哪里去了，我带着一堆菜来你家打火锅了。”叶阮舟说话间夹杂着若隐若现的风声。
“啊你不是上班？”
“没有，我早上去辞职了。”
施屿怔了怔，反应几秒才想起来，叶阮舟现在的公司老板是怀清之。
“辞得对。”
两人又乱七八糟地聊了会天后，施屿挂了电话在马路边伸手招了辆出租车就往家里赶。
她在车上想起刚才在厨房发生的事情，她感觉心底有些异样，又说不出来。
甚至脑海里有个可怕的念头，但只消片刻，念头就被她自己打消掉。
江及不可能喜欢她，喜欢就应该是小心翼翼的，哪像他这么光明正大？
于是她斟酌片刻，把刚才那一幕当成是撩妹技术高低的battle。
但转念一想，自己刚才落荒而逃，岂不是阴差阳错地证明自己被撩到了？？
她瞳孔微缩，好胜欲席卷而来。
她斟酌许久，思考着如何掰回一局。
于是她打开手机给江及发了条消息：
【社会互撩，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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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及家离施屿的家路程挺远，施屿到家时已然是半小时后了。
叶阮舟有施屿家的备用钥匙，早早地就准备好火锅等着她了。所以施屿一进屋，看到的是叶阮舟在一片烫热的白气中柔柔地搅着汤底，扑面而来的烟火气。
“干嘛非得来我家打火锅啊？”施屿把随身带的包挂在玄关处，低头垂眼地脱掉鞋子，笑着问。
“来你家我不用洗碗，就舒服。”叶阮舟用筷子夹起一片肉往散着沸腾热汽的火锅里放。
等了片刻等不来施屿的回应，她回过头，施屿恰巧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她。
施屿指着茶几上那足足三打的啤酒，嗤笑一声：“这就是你电话里跟我讲的小酌两杯？？”
叶阮舟戏精上身，配合着匪夷所思的表情，手脚并用表达她的震惊：“吃火锅怎么能不喝酒！？三打都算少的了好吧。”
施屿白了她一眼，拿起两罐啤酒放到饭桌旁。双手将头发绕了三两下，随意地盘起一个丸子头，心里把冰箱的容量估摸了个大概，寻思着喝不完的话冰箱也应该放得下。
叶阮舟单手拉着拉环，“啪嗒”一声，酒味顺着拉环口散出来。
她仰头灌了一口，将肉放在调料里翻转，然后放到施屿的碗里。
施屿挑了挑眉，也学着叶阮舟的样子手指抵着罐身，食指勾着拉环，直至勾到食指有一条明显的环痕，拉环依旧纹丝不动。
她无语的听着叶阮舟的笑声，撒手将啤酒推到叶阮舟面前，“你再开一次。”
叶阮舟笑着接过那罐啤酒，宛若柔夷的手在拉环上轻轻一拉，看似毫不费力，清脆一身，啤酒便开了。
施屿不服气，又起身拿了两三罐啤酒，接连试了几次，试到手痛也没学会，倒是让叶阮舟把逼装得飞起。
她白了一眼，只好作罢。
酒过三巡，锅面上热浪翻涌，烟雾缭绕，热汽氤氲。
叶阮舟定定地看着，她忽地以为自己看到了那天烟波浩渺的湖面，烟笼寒水，怀清之捧着一束草坡上采来的雏菊噙着笑意向她走来。
她回过神，酒精在胃里作乱，不至于酝酿醉意，但却足以让人诉说欲暴增。
她接着酒意，问了之前一直忍住不提的事情：“过几天清明了吧。”
施屿酒量差，这会醉意或许已经上头，脸上起着红晕，眼神迷离，如醉如梦。
她点头，打了个酒隔，才说：“对啊。”
“你跟你妈去？”
施屿摇头，“她应该不去，苏烟要高考了。”她嚼着肉，又喝了口啤酒，“听说苏烟最近成绩不太稳，离A大的线还差一点。而且她看起来压力好大，我春节回去她黑眼圈都跟墨一样……”
她顿了顿，又问：“你高考的时候压力那么大怎么缓解的啊？”
叶阮舟似乎想起了什么，笑意渐甚，字正圆腔地说出一个字：“嫖。”
施屿转头看她，“我说认真的。你要是说出来的方法可行，我就告诉我妈，让她帮帮苏烟。”
叶阮舟敛了笑意，“这么关心她干嘛，真把她当妹妹了？”
“她就是我妹妹。”
“又不是亲的。”
施屿默了，久久没有回话。
叶阮舟也自知自己酒意上头，说错了话。连忙转了转话题风向，顺带吹了波彩虹屁：“你喝醉酒了比平时温柔很多啊。”
施屿闻言，咯咯笑出声：“你知道吗，有句诗是这样的：‘醉酒佳人桃红面，不忘嫣语娇态羞温柔’，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
叶阮舟笑了声，扶着椅背起身又拿了几罐啤酒，一个一个地把拉环都开了，递给施屿，试探地问：“你现在能走直线吗？”
施屿闻言，反应了一下，乖乖起身在客厅里走了几个来回，路线歪歪扭扭，偏偏本人却为之自豪：“是不是很直？”
叶阮舟把人扯回来坐着，话口大开：“我今天辞职，十分钟就辞完了。”
她知道现在的施屿或许听不懂，但她的情绪实在没有地方放了。她尖尖食指来回刮着啤酒的边沿，自嘲道：“我一个总监，辞职连程序都不用走，工作也不用交接。听人说，怀清之早就等着我走了，我一走，那个女人就能顶上我的位置。”
怀清之和叶阮舟是大学在一起的，两人都是计算机系，毕业后一起创业，开了家游戏公司。
怀清之是老板，可叶阮舟却只是个总监，施屿试探过她好多次，怀清之这样是不是在给自己留后路。
叶阮舟也怀疑过，但是自始至终不敢相信。
直到她看到怀清之出轨证据的前一刻，她还觉得未来可期。
以前的小工作室现在已经发展成规模略大的公司，叶阮舟功不可没，她曾经能为了缓解公司的危机通宵熬夜一星期，也能为了怀清之的生日礼物五六个城市来回飞。
可就是这样的无私奉献，被人当成过河的桥任拆任卸。
她关掉火，捞起锅里的青菜，眸里有层似湿不湿的雾，雾积攒得越来越多，眼前的青菜变得不真切。
她咬了一口，呜咽出声。
“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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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阮舟说了很多，也哭了很久。
她喃喃自语时，施屿已经没再喝酒了，却也不言不语。
叶阮舟越说越醉，她却越听越清醒。
到最后叶阮舟哭累了，兀自躺上沙发就说要睡觉。
片刻，她好像也真的睡着了，气息渐渐平稳。
施屿伸手轻轻抚去叶阮舟眼角的水珠，她有些出神，有种压抑不住到要爆发的酸涩感。
她蹲坐在沙发旁很久，直到腿麻才起身。腿上宛若蚂蚁搬家般的酥麻，她也顾不上，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纸箱，上面已经泛了厚厚的灰尘，随着施屿的动作，灰尘飘在空气中，午后的阳光洒进来，颗粒在半空中闪着星光。
她在纸箱的底层找到了个日记本。
桃粉的，颇有少女感。
厚厚的日记本已经泛黄，每一页都被主人写得满当当，每一页都在告诉别人，“江及”二字曾经贯穿了施屿的高中生涯。
她不敢去看前面的日记，她翻到最后一页，对比前面的满当当，这一页空白得离谱。
没有时间、没有主人公，也没有事情记录。
只有笔迹清晰，笔痕用力的一句话：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烂泥扶不上墙，一无是处。”
她想起今天在江及家里，江及把她按在冰凉的墙上，浅笑低语。
那双眼睛噙着笑，似乎熠着星辉。
曾经也，怀揣着一个少女日夜酌思的梦。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