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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阳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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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柴房是这个样子的。
青菱蹲坐在一块木头上抱着头。宿醉后,头疼得厉害。一丝丝抽着疼。柴房里黑暗潮湿,只有些许从木板门中投进来的光。四周堆满了柴木,拥挤而杂乱。小茵在屋外哭了好久,她不累,青菱也感觉累了。
“小茵呀~”她轻叹。
“二小姐!”小茵扑到门上,努力从门缝里看到青菱,但里面黑压压一片,让她更害怕了。她是最怕黑的了,她在外面都害怕得发抖,二小姐一个人在里面得多害怕啊!
“能不能不要再哭了。”青菱发现自己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笑出来:“我的脑壳都要遭你哭痛了!”
“可是……可是……二小姐你不怕吗?小茵好怕呀!”
“怕啊,我在唐家好吃好住的,偶尔还可以喝两杯。我怕老父把我赶走,再过不了这样的好日子。”
“二小姐!你可不能再提喝酒的事儿了!”
“怎么啦?”
“老爷不就是因为二小姐你偷喝酒才把你关起来的吗?”
“哎呀~我的小茵呀,你想得太简单咯!”青菱闷声呵呵一笑。她是喝了不少,可这不是她被关进来的原因。她被关进来是因为她说了不该说的话,触怒父亲的话,也是大实话。她越来越管不住自己这张嘴了。
“啊!对了!小茵去求了三小姐,求她为你求情。二小姐,你不要怕,你马上就能出来了。”
青菱皱眉,不悦道:“去找她做什么。我出事,她高兴得很,恐怕还会踩两脚。”
“诶?那……那是四奶奶吩咐小茵这么做的……小茵做错了?”
青菱想起自己那软弱无主见的母亲,越发头疼,有气无力地说:“哎,说了便说了。顶多被她暗地里嘲笑一番。不想这些了。我且在这里窝着,挨过三天便自由了。”
“二小姐,你挨得住不?要不,我寻些小点心用纸包着,从这些木缝里塞进来?”
“说起吃你脑子动得比谁都快。”青菱笑道:“那还不去?”
“恩!”小茵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转身就要走。
“等等!”青菱唤住她:“小心些,找不着就算了,别被人发现。”
“知道!”小茵傻呵呵的一笑,急冲冲地离开。
小茵一走,青菱便泄了气,瘫坐在地,顿觉浑身不适,总感觉四周有虫子、蚁类,只盼三日时间尽早过去。
阳凤铺好被子,乘着阳光不错,提议去院子里坐坐。
玲珑跪坐在床上,穿得整整齐齐,却不愿意挪动。初潮的尴尬、不适,让她连说话都懒得。长江一早便被管事唤去做宴席的善后,帮忙将临时搭在戏台外的桌椅撤去。阳凤见玲珑这副自己对自己赌气的模样,不禁失笑。
“小姐,真不出去?”
“恩。”玲珑有气无力哼了声。
阳凤看看外面,觉得可惜,极力鼓动。磨了半天嘴皮子,玲珑只软软地说:“我哪里有这个力气出去呀。”语气带着明显地撒娇。阳凤没好气地说:“我背你出去,再背你回来 ,行不行呀?”
玲珑将手伸进阳凤的袖口,手指轻轻握住阳凤的手腕。阳凤只觉温热的皮肤被突如其来的冰冷激得起了鸡皮疙瘩。她反手握住玲珑的手,讶道:“怎么这样凉。”
“失血过多嘛。”玲珑靠近阳凤,感到暖和许多,又往里靠了靠,之后索性赖在阳凤怀里不愿出来。阳凤好笑,像安慰孩子般的轻轻拍她的背。拍了一会儿,想起小茵早上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不忍:“听说二小姐一直没吃东西呢。”
“饿几个时辰死不了的。”玲珑凉凉地说:“她自个儿有亲娘奔走心疼,哪里用得着旁人着急。”
阳凤想想也是,见玲珑实在不情愿,也放弃游说。
玲珑在床上磨蹭了许久,才扭捏地下地。再怎么面皮薄,也不能废了给太太请安的规矩。她长长叹气:“这才开了个头,往后那么长一辈子,每月都来这么一回,想想都怕得很。”她平日一副小大人模样,极少露出这般的小儿女情绪,阳凤见了新鲜,听到她的话更觉有趣:“习惯就好啦。”
“还是麻烦。”玲珑握住阳凤的手,走一步都要停一停,待走到太太的住处,足足花费了半个时辰。
在太太屋前,她们遇见了阳果。阳凤与太太屋内的阳果自小一起长大,阳果比她大两岁,今年正好十九,是个清秀丰腴的少女。阳凤见了阳果正要打招呼,但眼尖瞧见阳果的装扮,那声“阳果姐”生生憋住。阳果盘了个简单的髻,衣服也是妇人间流行的款式,她在唐芙蓉大婚后被唐震百收房,成了他的六姨太。
玲珑看到阳果,微点头,笑了笑:“六姨娘。”
阳果脸皮薄,被她这么一叫,涨红了脸,忙道:“三小姐,你,你别这么叫,我怪不习惯的。”
阳凤嘴快:“不这么叫你那叫你什么呀,你总归是这家的六姨太嘛。总不能还像往常那样叫你阳果吧!”阳果摸摸发烫的脸颊,想起昨夜的旖旎,想起唐震百英俊的面孔,只觉得越发羞得抬不起头,草草说了几句太太在里面休息之类的话便逃开。
玲珑望着阳果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语。阳凤忍不住,小声说:“麻雀变凤凰了。”
玲珑斜眼瞄阳凤,哼道:“你羡慕?”
阳凤立刻像炸了毛的猫:“谁羡慕!我才不做妾!”
玲珑看阳凤这般反应,又想起早晨看到的那一幕,心底涌起一股不悦,脸也沉下来:“妾也是主子。有些话背地里说说可以,你管不住自己那张嘴,迟早要惹祸。”阳凤吐吐舌头:“知道啦,好啦,你今天磨蹭得够久了,再不进去,太太该说你了。”
玲珑进了屋,徐雅筝坐在案前闭目养神,案上放置着一叠账簿,一本放在正中已摊开,账簿旁是一个玉制的算盘,毛笔搁在砚台上。听到声响,徐雅筝睁开眼,见是玲珑,疲惫的眼里聚集起笑意:“怎么来了?昨儿不是告诉你今儿好好休息吗?”
“母亲也不是没休息。”
“我年纪大了,和你们娃娃家可不一样,没那么多瞌睡。”
玲珑搬了根竹凳,挨着徐雅筝坐下,抬头仔细打量后,笑道:“母亲就该学枫楹的,看见好吃的就吃,吃完就睡,起来继续吃。我瞧着三天过去,她足足胖了一圈。”徐雅筝要主持大大小小的事,自然没有空闲留意枫楹的举动,听玲珑这么说,也笑了:“这丫头。”
“母亲。”玲珑伸手握住徐雅筝的手:“你别太操劳了。有些无关紧要的事不妨分给旁的人做,哪有白吃食不做事的道理。”
徐雅筝拍拍玲珑的手背:“我知道。”然后又后知后觉地笑道:“你这话……呵……好,那我就派你去清点张家的聘礼,分类存放进库房。这下,可不会再说这话了吧。”
玲珑笑了:“敢情我是搬砖头砸自己的脚,出个馊主意把自己套进去了啊。”
与玲珑聊了几句,徐雅筝只觉阴郁的情绪开始驱散,便交代玲珑去给阳果选几套首饰:“你方才见过阳果了?她进门得太匆忙,没有置办多少衣裳首饰,我约了金铺的师傅来,你替我去瞧瞧,选几套。如果瞧见有喜欢的样式一并打了来。”玲珑举起双手,晃了晃:“我那么多首饰还要置啊?再置可没地方戴了。”
“傻丫头,哪有女人显首饰多的。再说了,不过是些金饰,主要图样子新鲜好玩,不值几个钱。”徐雅筝按下玲珑的手,将她滑落在耳前的散发别在耳后,轻轻摸着玲珑的脸颊:“我知道,这几天委屈你了。”
玲珑摇摇头:“我与姐夫确实不适合。”
徐雅筝被玲珑那声姐夫唤得一愣,良久,才苦笑:“不是我们的,强求不来。你还小,这世上多的是青年才俊,咱们还瞧不上他呢。”
“可不是。”玲珑投入徐雅筝怀里:“我最好永远呆在母亲身边陪您,不嫁人!”
“又说胡话。”徐雅筝失笑:“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咱们慢慢看,总会有的。”
玲珑闭眼微微笑了笑,突然想起青菱的事,便问徐雅筝:“母亲,父亲的气儿消了吗?”
“气?”
“青菱呀。”
徐雅筝恍然,才有了点笑意的脸又沉了几分:“是为了阳果。”她也不是太了解具体情况,下人们来请她时,青菱已被唐震百扔进了柴房。她赶到时正看到唐震百搂着阳果,脸上的怒气还未消尽。唐震百不算脾气很好,但至少对着发妻从不发火,那点气度还是有的。而昨夜,唐震百毫不掩饰的怒气,让与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徐雅筝惊讶不已。今早问阳果,质问了一早也只得到青菱酒后失态的答案。
玲珑一点就透,想起青菱贪杯,逐说:“青菱昨夜多喝了几杯。”
“阳果方才也是这么说的,说是青菱酒后失态冲撞了你父亲。”
玲珑点点头,心里猜测青菱到底是说了什么才惹父亲发怒。见徐雅筝也是不得其解,越发好奇,又问:“难道真关青菱三天?”
徐雅筝知道玲珑平素与青菱不合,笑道:“你是担心?”
“我担心她不能关上三天!”玲珑说了句赌气话,也笑:“母亲,你这是在取笑女儿小气?”
“哪里,”徐雅筝捏捏玲珑的鼻子:“我还不知道你这孩子。”说完了,又叹了口气:“青菱的事,我与你父亲提起过,可他坚持己见,我多说了几句,索性关在屋子里吃烟不理会我了。”
玲珑也叹气:“我也不好与父亲说。”她与青菱不合,拉不下脸面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