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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枳城的码头上从来都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江学诚盘膝坐在江边的岩石上。每天一清早，他便来到这个位于两江交汇处的四码头，在这块大岩石上静坐一天。这样的情况已经维持了两三天。仿佛每日只有吹着江风，闻着江面传来的水腥味，他不安的心才能安静下来。
因为父亲的要求，他憋着一口气，代替父亲的位置，为了船运涨价的事情奔波。现在价格提上去了，原先凝聚在一起的人们也散去。他却仿佛突然失去了自己的目标，对未来感到茫然。
父亲的腿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以后的治疗需要的不少钱银。三日前，之前与江家有交易的商家找上门，要求江家履行双方的约定，将货物按时运送到酉阳。从枳城到酉阳，这一段多是峡谷，几乎一半路程都是急流险滩。若江达山身体健全，走这一趟也是有很大风险的。何况如今的江家已没有可驶船之人。而违约，江家将付的违约金不是一笔小数目，对现下的江家来说无疑雪上加霜。
那商家走后，江家便陷入了一片死寂。
恰在这时，枫楹抱着一坛子腌杨梅来串门。往年，每次她回外公家，都会抱一坛子腌果去江家。江伯母是个温和的妇人，因着唐家的原因，对唐枫楹很是宽待。江伯父虽然脾气不好，可枫楹率性的脾气投了他的缘，是以枫楹在江家比江学惠还得宠。
她被外公关在家里好几日，终于憋不住，乘外公外出买菜，抱着自己准备的礼物就往江家冲。
开门的是学惠，见到枫楹，她的表情有些奇怪。枫楹笑着说：“傻丫头，见到我傻了呀？”学惠拉下枫楹的胳膊，低声说：“枫楹你怎么还敢来我家啊？”
枫楹奇道：“怎了？”
“我爹生你们的气呢。前些日子，唐家派人送来的那些东西全被他扔到长江里去了。”
“哎，那些不认识的人送来的，江伯伯肯定不喜欢。我送的可是腌杨梅，江伯母最喜欢吃的。他怎么舍得扔？”枫楹不信，将小坛子往上送了送，抱得更稳些。
外间的说话声惊动了里面的人。只听里面传来江达山洪亮的声音：“是谁来了？”
“是我，枫楹。”枫楹掀了帘子，笑着迈进里间。
里面的三人都愣住了，没料得枫楹会来。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江学诚，他急忙起身，走到枫楹面前，急道：“你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江达山的怒吼也传来：“给老子滚！”说着竟激动的要起来。一旁的妻子连忙拦住
他：“老头子，别这么激动，好好躺着。”边说，边冲江学诚使眼色，让他把枫楹带出去。
江学诚去拉枫楹，谁知她竟倔强的摇头，挣扎出来，露出小脸，急急说道：“江伯父，你别生气，我知道是林小刀不对，我已经说过他啦！你看我带了什么来了，是你最喜欢吃的腌杨梅。”
江达山气得咳嗽起来：“滚！没听到我说的？我不要你们唐家的施舍！谁是你江伯父？老子不认识唐家的人！”一条腿眼看要废了，江达山心里的怒气怨气每天都在折磨着他。如今，他将怨气系数撒在了唐家，撒在了林小刀、唐枫楹身上。如果不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他又怎会废了腿，又怎么会违约。江家又怎会陷入如此困境。
唐枫楹被江达山吼得小脸通红，一双眼睛红得眼看就要落泪。
江学诚见状，忙接过枫楹怀中的小坛子，然后将枫楹一揽，抱出了卧室。
两人牵着手，一路走到二楼江学诚的房间。
单独与江学诚在一起，枫楹憋着的眼泪终于落下。她咧着嘴，眼泪流过整个脸蛋，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用手指轻轻抹去枫楹的眼泪，江学诚叹气：“我不是说过吗？让你别来看我爹。他脾气暴躁，你来了，正好让他抓做出气筒。”
“脾气不好不利用养病，学诚哥哥，你得劝劝江伯父。”枫楹哭得一抽一抽的，边抽还不忘提意见。江学诚哭笑不得，点点枫楹的额头：“你这丫头！”说着，从枫楹抱来的小坛子中取了一颗杨梅塞入枫楹的口里。
枫楹含住那酸酸甜甜的杨梅，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期盼的望着江学诚：“学诚哥哥，你说，江伯父什么时候才能不吼我？我讨厌别人吼我，也讨厌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江学诚没有答话，只是笑笑地摸着枫楹的头：“这段时日，你不要到我家来了。过些日子，你江伯父腿好了，家里这些事也解决了，我再去找你，好不好？好啦，别哭了，瞧哭成什么样子了。快去找个镜子照照，都快成鼻涕虫了。”
枫楹不好意思的耸耸鼻子：“说定了哦，我会忍住不找学诚哥哥你，可是你要信守约定哦。”
江学诚点点头，拍拍她的肩：“说定了。快回去吧，不然你外公要担心了。”
三日过去。
这三日内，江学诚想了很多，也与家里人讨论了很久。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卖了船，来偿还违约金；二是由江学诚带船到酉阳。全家都不愿意卖掉船，那不仅仅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工具，还是陪伴他们十多年的伙伴。但江学诚一提由他跑船，他那脾气暴躁的父亲便火冒三丈。他供儿子到学堂念书，便是要他出人头地，而不是像他一样在随时可能丧命的江上讨生活。
是继续在学堂过无忧无虑的学生生活，还是回到家中继承祖祖辈辈的生存方式。江学诚每日每日都在思考。像父亲那样在江上生活，他不甘心。他是学堂中成绩最好的学生，如果继续学下去，他一定会过上与祖辈完全不同的生活，他有这个自信。
“哥！”学惠慌张的跑来，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江学诚猛地站起：“学惠！是父亲出什么事了？”
“父亲没事，可是家里来了好多人，说是要我们还钱。”
“还钱？”江学诚皱紧了眉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江家做船的营生已是好几代了。到了江达山这代，因为江达山重信誉，有几个好伙计，便有了做大的可能。一年前，江达山向枳城的云才钱庄借了一笔款子来买了一艘大客船。说的是五年还本还息。这才过了第一年。
江学诚赶回家，看见一群人围在家里，其中领头的正是枳城头一号钱庄云才钱庄的掌柜窦西。窦西腆着个大肚子，小眼睛里净是精明的光。看到江学诚回来，他立刻乐呵呵地笑了：“江少爷回来了？”
江家只不过是个小康之家，这声江少爷从窦西嘴里叫出，却自然得很。
“窦掌柜，来我家有何贵干？”
“瞧江少爷的，”窦西笑：“我们听说江老爷病了，平日没少麻烦你们的，这不，来探望探望。顺便给江少爷提个醒儿，当初咱们借的款子，是时候还点利钱了。”
“不是应该是下个月么？”江学诚记得清楚。
“哎呀，瞧江少爷的，咱们啊，也不是怕江少爷不还，就是听说了点事儿，觉得吧，先给江少爷提个醒儿，稳妥些。也好给东家个交代，您说是不是呀？”窦西呵呵笑着，朝身后的手下挥挥手：“给江少爷腾个地儿。”
“窦掌柜，我想向你打听个事。”江学诚说。
“您尽管说。”
“如果我们去年买的那艘新船抵给您，能值多少钱？”
窦西小眼睛一转，摇头笑道：“江少爷啊，这去年的船怎么能叫新船呢。下过水，又出了江老爷这档子事，我瞧着吧，能值原价的三分之一也就不错了。”
江学诚心知从窦西嘴里说出的未必是真。点点头，说一声：“知道了。请窦掌柜放心，我们一定按时还利钱。”
“啊，那就谢谢您了，咱们走了哈~”窦西也不多说，领着一帮子人走了。
江学诚看看紧闭着的父亲的房门，原本犹豫的心做了一个决定。他嘴一抿，敲了上去。
“给老子滚！”江达山的脾气在病中越发火爆，除了江学诚的母亲，没人能受得了。江学诚轻
唤：“爹。”
开门的是他的母亲。
她冲江学诚摇摇头：“别说些惹你爹不高兴的话。”
江学诚点头称是，走近江达山躺着的床，然后在床沿坐下。
“爹。”
才喊了一声，江达山立刻吼道：“别跟我磨！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爹~”江学诚也急了：“你看到外面那群人了？江家好的时候，他们不会来。可是现在江家遭了难，他们一个一个全赶着来了。我跑一趟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你那么固执呢？”
“你跑一趟？”江达山冷哼道：“就你这毛都没长齐整的毛头小子？”
“爹！我不是没有跟你跑过船，为什么你不信我呢？我也不是一辈子都跑船，就这一趟，回来我还读书。”
“诚子，你把这江这路想得太简单啦！”江达山气愤的说：“就拿这枳城里的船家来说，哪一个不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你今年不过十五出头，你凭什么带船？”
“爹，不是还有大头叔他们吗？”江学诚劝道：“咱们还不容易买了新船，眼看就要过上好日子了。不能为了这么个小坎，就把未来的希望卖掉啊。最多我答应您，小心谨慎，听大头叔他们的话。你想想啊，来回也就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却可以把眼前的难关都过掉。”
江达山看着儿子执着的目光，心里长叹一口气。
“算了，你去吧。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可是，记住你说过的，小心谨慎，万事听大头叔他们的。他们都是熟手，在江面上比你经验丰富。”
江学诚见终于劝动父亲，露出微笑：“嗯。”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什么都没有命重要。”江达山担忧地看着儿子，这个儿子向来令他骄傲，可他毕竟年龄小，而且从未单独出门：“钱财可以再赚，船没了，可以去给别人帮佣，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知道的，爹。”江学诚虽然心里也没底，但为了父亲，为了这个家，他必须充满自信。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决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