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诸一笑终如愿》Javilin

3、身契

　　海晏堂的上厢房内。
　　一身红衣的岳美意坐在花梨书案前，身后站着几个仆人，四周帘幔低垂，付一笑就坐在她对面，静静地看着那张堪称“卖身契”的文书，“居然是二十年的契约，”付一笑吸了口冷气，“岳台主，这时间会不会过久啊。”
　　“嫌时间长的话，就继续在莳花院待着吧。”岳美意啜了一口茶，眼神带着不屑，“要想闻名天下，就得付出代价。”
　　钟如愿一直在门外候着，付一笑出来的时候正与她撞个满怀，钟如愿激动地抓着他的袖子，“真的是岳美意找你吗？她跟你说了何事？”付一笑捏了一把钟如愿的脸，“如你所愿，我要去京都了。”
　　钟如愿说不出心里滋味，愣了半晌露出一个笑容，“对对对，我如愿了。”
　　两个人一同回了画馆，一路上钟如愿都没有讲话，“你怎么啦”付一笑拍了拍她的肩，钟如愿低着头不答话，付一笑刚摸到她的脸竟是湿润的，“你可是不舍我离开阳城？”
　　钟如愿泪眼朦胧，“才没有，我这是喜极而泣。”
　　“唉，”付一笑叹了口气，摸了摸钟如愿的头，“不知道此去是喜是忧。”
　　接下来就不能继续在衙门任职了，画馆也得暂时关了。
　　付一笑很快就辞了衙门的闲职，师爷叼着大烟袋站在光明正大的牌匾底下对他说，“我就觉着你不该是这个命，若是他日飞黄腾达了，别忘了我曾同你共事啊。”付一笑拱手道别，“师爷，今日借你吉言，日后我们江湖再见！”
　　日近薄暮，付府。
　　付一笑命丫头沏了壶好茶，跟忧心忡忡的付夫人坐在堂中等他爹回来。不多时，付千山就进门来了，丫鬟刚伺候他脱了袍子，“老爷啊，”一声呼唤，付夫人就迎了上去，“一笑要去京都了，”她带着哭腔，“你快劝劝他造星台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付千山扶着她坐下，“夫人莫要挂心，容我跟一笑细谈。”
　　付一笑一手捧着茶，一手撩起长衫跪下，“爹，我去京都之事已成定局，万望爹不要阻拦。”付千山捋捋胡子，接过茶放在桌上，“你自小体弱，成年后倒是气概非凡，爹娘从不求你考取功名，只愿你能行你所爱。”付一笑神色充满渴望，“入造星台就是一笑所爱之事。”
　　付千山放下茶杯，声色俱厉，“若是前路火山汤海，令你进退两难，你当如何处置？”
　　付一笑眼神笃定，“儿子虽无铮铮铁骨，但却有百折不屈之心，有难我便迎难，只愿能一览山巅之景，扬我付家之名。”
　　“好!”付千山站起身把付一笑拉起来，“我儿好志向！”他转头望着泪眼婆娑的付夫人，“夫人你可听到了，我们也该让他独当一面了。”付夫人眼里噙着泪，拉着付一笑的手，“那我给你多备些银两与衣裳，若是受苦了就早些回来。”付一笑握紧付夫人的手，“娘，儿子不会受苦的。”
　　付千山倒是城府极深，趁着付夫人带着丫鬟去准备盘缠，又叫了付一笑到书房去，一进门便严声喝令，“跪下！你这不成器的东西，还敢去造星台丢人现眼！”付一笑不明所以张口就辩解，“爹你这是做什么？刚刚的话不做数了吗？”“住口！”付千山一把将他按跪在地,付一笑几欲站起，付千山却是使出浑身力量，让他想动也不敢动。
　　半晌，付千山幽幽开口，“这就是爹给你的忠告，”他慢慢放开付一笑的胳膊，“出了付家门你便不受付家保护，有的是德高望重身份显赫的人压着你，断不可肆意猜测、胡乱辩解。”
　　“那如果是他们故意针对我呢？我不与他们争个高下心里如何快活？”付一笑满心疑惑。
　　“你若是这样想，便不必去造星台，去了也是白费力气。”付千山摇了摇头。
　　付一笑琢磨了一下付千山的意思，又问道，“爹可是要我学会忍耐？儿子绝非爱生事端之人。”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且记着这话。”付千山说完便出了书房，付一笑一人在书房站了许久。
　　付一笑没敢把二十年的身契拿给付千山看，怕是看一眼得把二老气个半死。
　　三日后付一笑带着家仆启程，这些家仆是岳美意派人安排的，为了护他周全，个个都是武林高手。思慕会的一众成员从城内送到城外，付一笑骑在马上言笑晏晏，姑娘们举起刻着“阳城一笑，吾爱不老”“一笑夺命，一声摄魂”的木牌子朝他呐喊，尖叫，付一笑装作不经意地看人群，怎么也没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
　　等到出了城，人群渐渐散去，付一笑下马带着两个仆人偷偷回了城，他掩着面，快到莳花院便停下步子，仆人上前打听钟如愿的去处，管事的一脸难过，“钟姑娘昨日来了一次，脱了面具，放下了琵琶，说是日后再也不登台了。”“可曾知道她的去向？”“那我不知，大抵是回家了吧。她登台不为赚银子，走了实在可惜。”
　　付一笑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反应过来跑了起来。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无妄居，大门仍是紧闭着，他尝试了扣了门环，没人回应。门一推竟然开了，他欣喜地大步往前走，钟如愿正坐在正厅前的台阶上，一抬头便对上付一笑笑着的眼睛，竟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不来送送我？”他用竹扇子敲敲钟如愿的脑袋，“我找了半天都没找着你，你怎么没给我举牌子？”听声音倒有点嗔怪，“还有莳花院的人说你再也不登台了，也不戴面具了？”
　　钟如愿道，“我到底该回答哪个？”
　　“哪个都不用回答，”他直接拽起钟如愿，“跟我走吧。”
　　“我不要，我要去白银城找我爹。”钟如愿努力挣脱他。
　　“我怎么觉着你要去白银城见田洛里少侠呢？”
　　钟如愿微怒，“哪条律文规定只准追随你这一个人？”
　　付一笑摸着下巴冲她笑，“只喜欢我一个人不好么？”
　　钟如愿是真的语塞了，而且脸也泛红如血。
　　“你肯不肯跟我走？钟如愿。”付一笑很少这么叫她的大名。
　　“等你的名声传到大江南北，我再去找你。”
　　“那我可孤身奋战了……”付一笑一撩长衫，转身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