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惊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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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又过了两日，婵娟慢慢病愈，见秋气清朗、天高云淡，不禁胸间诗意涌动，回过孔明便出门赏秋去了。
一路沿了小道行去，断续吟咏，低声哼唱，扑面初秋气息，入眼草木苍苍郁郁，难以言喻的心旷神怡。
若能与他同行，多好。有些遗憾，又想起那个自称貂蝉的女子。
“婵，勿要与她太近。多加小心。”那一日，他这样嘱咐道，而后，却把貂蝉调到自己身边作侍女。
明知是孔明是要观察貂蝉来历，却还是禁不住暗暗腹诽一阵：先生真是……男人啊，就是见不得美人。
——无论如何，心里还是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不舒坦、不情愿。
毕竟，貂蝉真是太美的女子。
“你的脚筋已经被某废了。”宁静秋野里，忽然响起轻轻一声骨肉错位的嘶响。
婵娟远远走过去，看见那男人皱了皱眉，收了长枪：“还是不说么？”
地上的人鲜血淋漓，呻吟不断，却不发一言。
“宁死不说？”
受伤的人咬牙不语，恨恨瞪着他，目眦欲裂。
那男人叹了口气，抬了抬手，滴血的枪尖深深扎入血肉之躯。
伤者一团软肉一样萎萎瘫了下去，血迹洇开，沁透身边深绿的灌木。
“赵将军，何其残忍！”不是没有见过死亡，不是不知乱世的暴虐混乱，还是就这样一时冲动叱了出来。她，不喜欢眼前的这个人。哪怕他是享誉千古的常山赵子龙。
赵云拭去枪尖血迹，微微笑了一笑：“婵小姐。”
“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婵娟又想起他和樊氏的对话，哼了一哼，“此人既犯下死罪，将军又何故这样折磨一个必死之人。”
“姑娘错怪子龙将军了。”一人拂开茂盛的草木走过来，含笑道。
婵娟抬眼：十六七岁的少年，平凡的眉眼里自有一股温润仁厚之气，笑容又是明亮的，像清晨的旭日。
“方才那人行刺于某，幸得子龙将军相护。”他扶住欲行礼的赵云，温和的向她解释道，“子龙将军欲查其幕后之人，故施重刑。”
“姑娘是除父亲以外唯一当面怒斥子龙将军之人。某早闻姑娘率性刚直，今日一见果然。”
与刘备相似的容貌，温和含蓄的气质，这少年……婵娟抱拳一揖：“稚女无状，见过大公子。”
刘禅摆摆手：“某与子龙将军正欲往军师府中，姑娘可愿同行？”
三人默默的走向孔明府中。
婵娟偷眼看了看身旁的刘禅，熟悉亲切仿佛……幼时与亲人一处的情景一时间全涌了出来，却在破城那刻被生生扼断，从此不得再延伸。
“大公子如何看待婵兄长刘季玉？”等她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贸然问了出来。
仿佛不意她会突然发问，刘禅侧头看了看她，想过一想，微笑：“守成之主。是宋襄公、徐偃王一类人，并非无道之主也。治世能臣。至于在乱世么，庸主也。”
寥寥数语，比之孔明所说“刘璋暗弱”多了几分欣赏和淡淡怜悯。婵娟心里一热，默道：刘禅与表哥，果然相似……
他身上，有她习惯了多年的温和笃厚——并非刚强坚韧，却柔和宽宏让她觉得安全。
“某唤你婵可好？”征的她同意后，刘禅笑了一笑：“婵，很多事，眼见未必是真实的。
指了指赵云，刚要说什么，却又止了。
他二人去了议事厅，婵娟自己回房，歇了两个时辰，又到服药时间。
皱眉慢慢饮下一碗浓黑的药汁，不禁分外怀念起回成都最初服用的药片……药片？！！
婵娟猛然站起，药碗在地上摔得粉碎。一直没有想起的细节顿时清晰得尖锐刺心——
那白色的和透明的颗粒，是西药片和胶囊！！
鱼肉精华的药丸，是指维他命，还有深海鱼油！！
婵娟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颤抖，难怪会觉得貂蝉的话熟悉，那根本就是现代的说话方式。
貂蝉是穿越来的……
推开门匆忙跑向议事厅，正好撞上说笑着出门的孔明三人。
“婵，何事？”孔明笑着介绍刘禅。“这位是大公子刘禅。”一指赵云，“赵将军，婵已见过了。”
婵娟只愣愣的看着孔明，傻了一样，不说不动，也不行礼。
“婵？”孔明唤了几声，她才如梦初醒，忙见了礼。
“今日亮备了薄宴。公子和子龙将军请。”挥了袖子，孔明含笑带路。
婵娟默默的跟着三人，忧心如焚，只想早一刻单独见貂蝉。
宴起，主宾双方让了三次，执酒礼毕，觥筹交错间，笑语初动。
忽然有乐声响起，简单的琵琶弦响里，一女子踏了木屐声声而上，且奏且舞。
妆容浓滟，乱红缤纷，水袖飘舞，舞姿妖娆。
貂蝉抱了琵琶，扭身反弹，柔若无骨的身躯绕出优美艳丽的线条，密密匝匝的琵琶声，咯吱咯吱的木屐响动，裙摆飞舞飘飘若仙。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随着琵琶声音她唱了一句。
婵娟心下一冷——现代改良版的盛世大唐《霓裳羽衣舞》！
貂蝉步步生莲花，笑靥浓艳，媚态倾城，绝世姿容怒放着盛唐的雍容妩媚。
庭上众人无不呆了去，连孔明也放下手中羽觞，神色莫测的凝视。
乐止，舞停，人息，她静静匍匐在地上，红裳如火，仿佛一朵妖娆牡丹，国色天香。
“一支舞罢了。”良久，淡淡的声音响起，波澜不兴。是孔明。
貂蝉也不等他叫起，直接起身，倨傲一笑：“貂蝉不仅仅擅舞。”
“貂蝉擅长诗词歌赋，而且懂得算命，可预知未来。”貂蝉满不在乎的笑道，胸有成竹，“军师不信可以考察我。”
孔明皱眉，刚要说什么，一旁刘禅却饶有兴致开口：“你是貂蝉？”
貂蝉自负一笑，算是作答了。
“绝世美人。”刘禅赞了一句，“既是秋了，便以秋为题，赋诗一首吧。”眼里是促狭、刁难。
“请各位仔细听了。”娇娇一笑，貂蝉字字清晰的吟出来：“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果然是这古今七律之冠啊……婵娟心里一沉，抚额遮尽面容，不敢去看满座众人惊艳钦服的神色——尤其，那一个人。
满座寂然，直到一人的掌声惊破满堂沉默。
孔明拊掌赞叹不绝：“如此苍劲沉郁之辞，笔力雄健，情致深厚，亮未尝闻之也！”
“不料貂蝉小姐才高如此！”刘禅接过孔明的话，把酒相递，“浩然全无一丝女儿气，世所罕见也！”
婵娟忍不住站起来，突兀的声音引得众人目光立刻看向她。
与貂蝉对视须臾，还是咬牙坐了下来，又听她笑道：“军师还想考察貂蝉的文辞吗？”
孔明神色平静，点点头，道：“请姑娘一咏这乱世。”
貂蝉笑意浓浓，转轴拨弦，三两声，身子婀娜，唱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句有短长，文风精细。当世未有此类词章。”孔明淡淡打断，又慢慢道，似经过了思索，“然其意宏远苍健，真上品也！”
刘禅赵云二人也是赞叹之声不绝。
堂下美人如玉，明艳动人教人移开眼睛。
婵娟死死抠住指甲，强忍着一争高下的欲望。不可妄言后世，不可吐露非这时代之事！一遍一遍默念当初立下的誓言，针扎一样，眼睁睁看着她艳惊四座，才倾众人。
“貂蝉还能预知今生后世！”娇俏的声音如惊雷炸响，婵娟猛然抬头——
“刘皇叔三顾茅庐请出了军师。然后军师博望火烧曹军，然后到东吴舌战群儒说服孙权联刘抗曹。七星坛借东风，气死周瑜……”听貂蝉笑着一一道来，婵娟一颗心落回胸腔。只看《三国演义》的女人啊……
果然，孔明皱眉：“亮不曾于博望用兵，也不曾舌战群儒。更为学妖道一样‘借风’。姑娘又是从何处听来公瑾是被亮气死的？”
貂蝉呆了一呆，又道：“那么军师隆中三分天下，赵将军长坂救回少主，法正张松卖主求荣献了益州，都不是吗？”
孔明与赵云等人对视一眼，又见婵娟面色苍白，以为触动她心伤，于是点点头：“姑娘所言为实，不必再言。”
“那么姑娘可会预言益州未来？”开口的是刘禅。
“刘皇叔要出兵打汉中。”一句话未完，在场众人都变了颜色——刘备屯兵欲攻汉中是只有机要人士才知的军中至高机密。而这女子，却满不在乎的随口道来……
“然后，皇叔就要即——”汉中王位。见她要说出口，婵娟陡然站起，短短一句诗，让貂蝉顿时消声：“万古云霄一羽毛。”
“不可能！”
杜工部诗，我也是知道的。看她不可置信的样子，婵娟心道，笑了一笑，示意她缄口。
两缕异世孤魂，却在这里——一千八百年前的乱世相遇。是敌？还是亲人？两个女子，隔了厅堂默默对视，眼中含义只有彼此知道。
“婵，可是你安排的舞？”见事涉机要，孔明不再多言，换了话题，沉声问道。
声音平静无波，眉间却是隐隐的严厉。
先生生气了。婵娟了然。
“非婵所为。”离了席，婵娟规矩拜倒下去。
孔明点点头，淡淡道：“那么，是貂蝉姑娘擅自做主了？”遂吩咐貂蝉禁足房中十日，不得随意外出。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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