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春色》卷耳采采

10、第十章 貂蝉

　　醒来，已在府中。
　　“姑娘醒了！”一张绝美的面容映入她眼帘，笑嘻嘻的，“把这药丸吃了。”
　　指了指案上一碗清水、碟中几粒白色颗状物体以及透明药丸，便要扶起她来。
　　婵娟疑惑的看着眼前艳媚的女子。她从未见过这样美的人——明眸皓齿，顾盼生辉，青丝如云，身形秀美。笑容浓烈芬芳如繁花一样，浑身上下洋溢着馥郁灼热的鲜艳。荆钗布裙的简陋却掩不了令日月也失色的炫目容光。只在那里一站，一室便生辉。
　　堪堪又是极鲜亮明媚的神情，气质里不加掩饰的浅薄粗疏却让她显得更有一种浮华的艳丽。
　　婵娟一阵一阵头晕——这是在她熟悉的诸葛府吗？
　　“婵，她是亮请来的民间医女。”孔明推门而入，略微迟缓，许是因为骨伤。
　　真好。婵娟微微笑了，她还看得到他，真好。
　　“先生，你的伤如何？”婵娟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贪婪一样，“在洞中你竟瞒过婵……”
　　“若让婵知道，你必然一时担忧心急，哪里还熬得过五日。”孔明笑，坐在榻前，亲自端了水喂她。
　　却没有向那美艳女子投过去一眼。
　　先生真是……婵娟忍笑，是为了避嫌么？
　　低头看了看他手中药丸，正觉得有些熟稔，抬眼对上他担忧的眼，心里一荡，含药入嘴，和了水一饮而尽。
　　“婵被困的整整五日不曾用过食水，后又一直昏迷，药石不进。四处医官都无法可想时，姑娘自荐说有凝聚鱼肉精华的药丸，可救婵。亮无他法，只得冒险一试。”孔明含笑道，“幸得天佑婵。”
　　还要多说，又有从事连声来报说，勘察震区损毁住宅田园的官吏回成都赴命。
　　叫退了那女子，婵娟问：“先生，灾情如何？”
　　他皱眉摇了摇头：“婵病未愈，不必忧心这些事情。”
　　“先生骨伤沉重亦不辍操劳，婵不过一时虚弱。”心疼他的奔忙，“婵又如何懂得国事？不过仅能倾听先生所愁而已。”
　　孔明瞅见她一脸关切，又打量一番她病瘦虚弱之躯，抚了抚她脸颊，道：“那就说与婵听听……其实，紧要之急在无赈灾钱物、库中亏空。”
　　“主公入川以来，赏关羽，张飞，赵云，法正，还有亮，每人黄金五百斤，白银一千斤，钱五千斤，蜀锦一千匹。其下各级官员皆有重赏。而致府库几乎空空如也。如今逢天灾，如何有安置之银……”
　　“先生欲如何？”
　　“请刘巴子初相助。”无奈抚额，“他曾言有奇策相告。后又反悔，说绝不为主公效力。”
　　“难事也……”孔明苦笑。
　　婵娟想起，《诸葛亮集》里，先生说说，论运筹帷幄，他远不如刘巴。又记起昔日刘巴为表哥所出计策，确实高明。想来，他确能担起孔明如此盛赞……
　　“婵既刘巴旧主，且自小与他独女刘樱相厚，请容婵赴刘府说之。”婵娟就要下榻。
　　孔明厉声阻止，她却执拗道：“以婵一时之劳，换得千万百姓之福。难道不值得吗？”
　　孔明沉默，半晌才为点头，静静看着她洗漱梳妆。
　　忍了晕眩，婵娟道：“先生骨伤甚重，不宜奔波，且安坐府中，待婵佳音。”

　　“樱姐姐，令尊在否？”婵娟亲热的拉过闺中好友的手。多日不见，娇美的女子越发水灵动人了。
　　“家父病不见客。”刘樱歉意一笑，意料之中的婉拒。
　　婵娟却不在意，笑了一笑，道：“你我姐妹数月不曾相见。樱姐姐也没有想念过婵。好无情的人！”
　　刘樱轻轻揽过她：“姐姐怎会不想念婵儿？”
　　“姐姐哪里还记得婵，定是与秦公子情好日密，顾不得妹妹了？”婵娟靠着她，口中不住打趣，“他待你可好？”
　　听她调笑，少女脸颊起了些甜蜜的晕红，含羞点头：“他，当然是极好的。”
　　心中释然——秦宓和她，是幸福的吧。
　　想起了来意，婵娟便稍稍严肃了神色，认真道：“姐姐衣食用度无一不是极尽精巧，又与未来夫君琴瑟合鸣，而姐姐可曾知道，如今我益州多少手足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瞅了瞅张口结舌的刘樱：“姐姐只顾自己安乐，哪里看得见受灾的百姓们？”冷笑，“婵与姐姐亲近这么多年，却不想姐姐是如此自私的人！”
　　刘樱大急：“婵，我没有……”
　　“姐姐，如今益州危急，却只有令尊有法子挽救。”婵娟认真的看着她，“令尊忠于旧主，婵娟代表哥深谢之。然这般不顾黎民生死，只为一己虚名的作为，婵实不苟同！”
　　刘樱激动的抓住她手：“婵，家父在……”
　　“婵小姐，请随某来。”刘巴不知什么时候过来，把她们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彼此行过礼后，婵娟还未说话，便听刘巴断然道：“婵小姐请勿再劝，刘巴绝不会屈身于刘备！”
　　“皇叔如何且不论。诸葛先生难道不是罕见的德才兼备之人？他一心为益州百姓，呕心沥血、尽心竭力，只为救民于水火。您若随先生，难道会屈就？难道担心不能尽己之才……”婵娟话未完，刘巴打断：“婵小姐，某依然敬你为女主公。但此时事，恕某不能相从。”
　　“为何？”婵娟也气起来。
　　“诸葛亮贤能高洁，不也一样在法正、李严之辈中苦苦周旋。”刘巴懒散的道，“某实不愿卑躬屈膝。”
　　“那先生可曾想过我蜀受尽苦难的黎民？”婵娟神色转厉，“一己之牺牲换得百十万百姓回归故土安居乐业，不值得吗？”
　　见他神色一闪而过的不忍，婵娟捧出一方印鉴，慢慢的道：“先生应识得这表哥的私印。”
　　刘巴一惊，忙拜下去：“当然识得，此印如主公亲临。”
　　“表哥赠此印与婵。”婵娟扶他坐起，“婵也是先生旧主，不知先生是否承认婵如今为此印之主？”
　　“婵小姐。”刘巴闻言再拜，是效忠的姿势。
　　“婵请先生救我蜀人！”婵娟深深一礼，无限真诚，“请先生怜苦难同胞，施以援手！”
　　刘巴眼里仿佛溢了泪，不知是感激她的礼遇，还是叹息自己的无奈，终于顿首道：“刘子初为婵小姐是瞻！”

　　与刘巴回孔明府中路上，大致说了孔明所虑。刘巴成竹在胸的笑：“小姐放心，某自有策略。”
　　正在换药的孔明听了下人禀报，匆匆披衣出来相迎。衣衫凌乱，胸前血迹尚残。
　　刘巴见状，呆了一呆，忍不住上前相扶。
　　孔明一笑，把臂与他边谈边进了议事厅。

　　婵娟蹒跚回房，看见那医女窈窕的身影，心里总觉得说不出的熟悉，无奈脑中思绪纷杂，怎么也想不起来。
　　药丸，医女……皱眉苦思，看到孔明过来，忙丢开杂念，笑盈盈看着他。
　　“婵，子初果然当世奇才！”孔明畅然，眉间忧愁一扫而光，“亮谢过婵了！”
　　婵娟灿灿一笑：“婵不敢当。不知刘巴献上何策？”
　　孔明拊掌：“三计。一是铸造与五铢钱一样、面值却为其百倍的大钱，是为‘值百钱’。其二，设立官市，以值百钱从百姓手中购买实物。最后，官府规定物价，抑制上涨。”
　　“婵有些不明白。”婵娟有种直觉——虽是良策，却总潜伏着不知何时会爆发的灾难。
　　还要说，晕眩突然袭来，顿时眼前一黑。

　　“姑娘是很久没吃东西，太虚弱而已。”朦胧中还是那个美丽女子的声音，“吃过药丸会好一些，等她醒过来以后再喝一些稀粥。”
　　还是这样熟悉的说话方式，婵娟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要破土而出。
　　“先生？”婵娟睁眼，发现自己竟靠在他怀里。
　　孔明搂着她，微笑：“婵竟然饿晕了。”
　　饿了五日的她，醒来却只吃过药和半碗稀粥，能不晕吗？婵娟愤愤。
　　孔明转头，对那女子道：“亮谢过姑娘，这就命人奉上诊金。”
　　却不料那女子扑通跪了下来：“恳请军师收留我！”
　　“嗯？”孔明皱眉
　　“我一介孤女，无家可归，实在没有安身的地方了。”两行眼泪滴落，梨花带雨，清丽绝伦，“请军师念在我救过小姐，给我一个容身之处！”
　　“请问姑娘芳名？”开口的是婵娟。
　　“貂蝉。”

　　大惊：“什么？”
　　“我是貂蝉。王司徒施连环计的貂蝉。”她仰起头，泪水晶莹，“侥幸未死，流落到此。请军师、小姐收留！”
　　打量眼前来路不明的女子，忍不住想——的确，也只有“貂蝉”之名，才配的上这绝色容颜。若真是貂蝉，至多也只能如此美丽了。
　　婵娟兴致顿起——她是貂蝉啊！四大美女的貂蝉啊！
　　“倾国倾城的美人，果然名不虚传！”痞痞一笑，调戏一样，然后回头看向孔明：“先生，留下她可好？”
　　孔明皱眉不语。
　　“先生……”轻轻拉他衣角，第一次可怜巴巴的样子。
　　孔明终于面无表情的道：“貂蝉姑娘暂留府中吧。待亮再思之。”

作者有话说

　　偶家貂蝉终于出来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