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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素家小子【新】 ...

  •   一夜无话,第二天戏班里仍按时练功,一直练了有两个时辰。金崇山管着一帮学生,监督他们不准偷懒,同时也堵住说闲话者的嘴。毕竟素鹤尘出走的事情昨夜闹得沸沸扬扬,加之他为人仗义,在戏班和他交好的男女后生多得数不清,才要如此。

      素家三人年纪都不小了,自然管教也少,领了道具自个儿找地方去温故所学。有人探他们口风,问关于老二的事情,都是一笑置之,绝口不提。下午时他们还要听刘初先生讲学,上午就更不能放松。

      “点到名的到寨主这来!”金崇山的二子金赤岩在内堂门口大喊一声,点了包括素家三个在内共十几个年轻后生。

      金崇山“寨主”的名号来自他每次来监学时,未见其人先闻一声:喽啰们——《盗御马》里窦尔敦的词,学生们极亲这老前辈,就喊他“寨主”了。

      “今儿点的你们这批,都是下两个月要登台唱大戏的,这段日子别荒废了功夫,该回去背词练身段的,要比平时勤上十倍不止。尤其是几个做功重的,回去了好好收拾下骨头,上台去给我塌了身子丢了气儿的,下来了直接找监刑的!而且,班主下令了,不论亲疏远近、排名先后,上座好的,赚的银子多,过节回去也好孝敬双亲。不好的,以后龙套都不交他。仔细着啊,你们都是好苗子,有啥不懂,过来问我……”

      突来一阵大风,竟掀得门扇“嗙啷”两声撞在窗框上,众人直掩口鼻,有几个正练嗓的吃了满口灰尘。这妖风不见消散,金崇山虎步迈到门口一声咆哮:“进中堂练!”

      人流往里窜,第一个疯跑进来的就是素雀鸣,素鹰声刚想笑他体弱,却被风吹得张不开口,等所有弟子都进得屋来,却寻不见了。那边金赤岩刚要上门锁,素雀鸣又火急火燎跑过来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说着,瘦弱身板从门缝里一钻,胸口抱着一大堆彩绸,迎着妖风独自一人站在院中,用一片碎布作口罩,就在妖风里把绸子一抛,开始舞。说是舞,那绸子被吹得只往一处飞,能挥动已属不易了。

      “臭小子进来!”金崇山扶住门框,喊道,“小心风寒!”

      素雀鸣没金崇山的好嗓子,在风里只看他嘴动,不闻声音。金崇山怎么招手,都只是摇头动嘴不回来,愣在那舞。昨天他听说素家二小子气师出走,索性把这无名怒气撒到素雀鸣身上,心说:素老弟这两个儿子怎么一个个都不省心!罢了,让他吃吃苦头。便摔门上锁,对屋内不知所措的众生吩咐:“愣着干嘛!练去!”

      素鹰声心疼同胞哥哥,就站在窗口压腿,练髯口,一直盯着。

      【城外·乡野草台班子】
      “五把带力!三、四把别急!龙尾、龙尾——对,跳!再来一次——好!八字再快一些、快一些。哎呀!有力些啊!看着看着……对,就那里!定型!五把踩得准!收工!明儿就按着今天的状态来。”

      草台班管事的牛老五用手圈在嘴前,一个劲地喊,比在风中分离舞龙的九个青年还要焦急万分,刚才舞到一半来了妖风,原以为这几个小子会乱上一会儿,没想到龙头一声吩咐,九个把位攥力,愣是稳住龙身不动分毫,游龙、八字等杂技做得是滴水不漏。

      “进来休息!等风停了再排一次舞狮。”牛老五用毛巾把满头热汗擦干,抬头就见一个神采奕奕、凤眸鹤身,不同于乡野青年的高俊儿郎甩开胳膊奔到面前。

      牛老五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二人走到房内,他才抱怨起来:“二少爷,你别求我了,我能留你一时留不了一世?你在城里日子不比这坏吧?何苦跑我这里混饭呢?”

      这人不就是昨天出走的素鹤尘吗?他笑道:“我是脑子一热,逃班出来的。我要回去了,我爹不让我脱层皮才怪呢。”

      “那你爹找到这里,我怎么说?我说:师兄,看在我们也曾经是同门的份上,只打你,别找我麻烦?想得美啊!你你你……唉,要不是看你学得快、做人踏实还勤恳,你这一身不拘礼法的臭毛病迟早要被人打死!听我一句好不?你俩毕竟亲父子,你爹还是班主,认错领点罚,给蓝空仙道个歉,这事情也就结了。”

      素鹤尘不依不饶,说:“可我就想和你学丑的功夫。而且明儿舞狮让我上,舞龙我替补,在你这班子帮你,你收留我就当给我薪水好了。”

      “那蓝空仙,是何等人物?我们当初学戏的时候都抢着看他呢!用现在的话来说,那是真角儿啊!你看你这身板、这样貌,和他学小生那才是‘公主嫁了驸马爷——门当户对’,你又何苦气他!和我学丑?我是当时的中下等,也就基本功好一些,上不来大台,你何苦作践这身好皮囊呀。”

      说着,用拳头就要上来打,素鹤尘便缩了身子,用胳膊护住头,只让他打。牛老五是真喜欢这个年轻人,也就做做样子。以前素鹤尘十二岁下乡玩,便偷着学舞龙,学得比有些自己带的还好,也就时不时教授技巧。到后来舞龙熟了,又学舞狮,高跷跳得也是一绝,还有一个二人翻滚,就是二人舞狮时横着一滚,迅速起来后学猫抖水模样抖灰尘、装无辜的诙谐戏码,也是素鹤尘和自己得意弟子独一份的绝技。结果有次又说学丑,牛老五一激动,就把矮子功等全教了出去,就此彻底被这小鬼缠上,松不下了。

      “你现在让我打!你当时咋不让着蓝老板,还气他!”牛老五看他闷声挨打,气得是哭笑不得。

      “正是这个症结!”素鹤尘生怕他再打,露出一只眼睛,说,“我都多大人了,还忍不下这口气!我都觉得自己该打。蓝师傅本身就是老人家,又有气,我当时应该气他后就让他多打几下,撒完气才不至于伤到五脏,这可是毛老板说的道理。结果我就因为脸上挨了一下,就和他赌气,心血上涌逃了班。现在是知错也回不了了。”

      “现在孝顺有屁用!”牛老五看外面风大,一时间出去练习不成,喝了几大碗水,把瓢往水缸一丢,心想之后的演出估计也没几个人来看了,心中烦恼化作嘴上唠叨,“要我说,你不能在我这久待,也不能去投别处,不然被人卖了都算好的!现在要想个能让你爹、蓝老板都接受的说辞,搪塞过去才好。”

      结果牛老五发现这小子完全没搭理自己,盯着那水缸发呆,他对着素鹤尘脑门就是一下:“我和你说话呢!”

      “听呢听呢!”素鹤尘摸着脑袋,继续说,“想他们了……”

      “想爹娘了,那就……”

      “谁想他俩,他俩又不管我!我想凰翎姐和三儿、四儿了。”素鹤尘也跳起来,舀了碗水润嗓子,却觉得心里越喝越疼。

      “原本是我和大姐搭戏,她肯定怨我呢。三儿四儿是我带大的,一个个也不让人省心,三儿不爱动,却犟得很,身子不好,四儿又冲动。现在外头大风,染病了咋办?”

      看不出来这顽劣小子还是个有心的兄长?牛老五心说。

      “而且才上台,班里那些个心机的人,肯定要拿他们耍,不让他们好过_——这都是我听老人们说的。我若在,好歹是个大人,帮他们能挡一挡,大姐也是,不好出面管,当不了恶人……”

      牛老五冷笑一声:“现在知道错了?他们多大人了,还用你看着?”

      “三儿和四儿都才十六,十六好吧!”素鹤尘急的眉毛都皱到了一起,一个劲地敲手边的箱子。

      牛老五看有门,又旁敲侧击劝他回去云云。只是二人合计了半天说辞,都觉得不好,而且素鹤尘也是年轻,不想低头回去。牛老五打发他走,又叫了几个亲信私下合计,一边准备了信件告诉了方寻云,信中尽是安抚与夸赞,同时叮嘱说:你不要告知他人,不日用计我自送回。

      牛老五是如此盘算的:过几天是村中大户人家婚庆,请他的草台班子去乐呵,素鹤尘也因此正兴致高涨。这热闹起来,素天蝉出来寻找的人必然会注意到,届时安排素鹤尘上台,博头彩大家高兴,素鹤尘自然尽兴了,那寻他的人也碍于场面不敢下手,只得到后台再谈。那时他见机行事,将这个烫手山芋送回去也就万事大吉。

      他虽安排好了事情,又有了嘀咕。看着素鹤尘与他的子弟兵们一起操练彩排,心理也同情蓝空仙说:你是走了多少代福分,才得了个这么好的徒弟!怪只怪我实在吃不了祖师爷赏的这碗饭,只能干这些凑热闹的活呀。

      想到这里,牛老五转了转胳膊,长叹了一口气。

      那边练完,素鹤尘拒绝了草台班的兄弟们一起用饭的邀约。外头风也停了,旅人也开始走动,均和他逆着方向。他就一个人抱了些酥饼,边走边啃,哼哼着小曲。待走到土坡顶上,又看起落日来,忽地想起后院的流水小桥,心口钻心一疼。

      “男儿有泪不轻弹!”素鹤尘咬住拳头,把手里酥饼捏了个粉碎。

      远处有人边走边聊的声音,有的从旅店出来,有的从借宿人家里出来,好像都是赶着关城门进城的。素鹤尘来这里虽然才两天,也听他们说起过,是奔着大兴城的乐坊的新人才俊去的。

      什么新人?和我们四个一比都不算什么?弹弹琴、吹吹曲算什么本事!

      他一下子没了看落日余晖的兴致,将手中酥饼三两下吃完,胡乱唱着曲子往回走,满肚子不耐烦都写在了脸上,就连这里的大师兄想跟他招呼几声,他也一点不在意。浪荡子闲逛啊,只在风里留下一点陈词滥调:

      【三姐不必泪双流,丈夫言来听从头:
      干柴十担米八斗,你在寒窑度春秋。
      守得住来把我守,
      守不住来,你就把我丢!】

  • 作者有话要说:  凡事都有一个过程(改文就是这样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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