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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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离开后小祝也下床更衣，她现在应该在祝府操持父亲的丧事而不是躺在简王府被季瞻的女人们奚落。等她穿戴好衣物拉开房门却见季瞻堵在门口，左手端着碗药汤，右手虚抬似是打算推门的动作。
“你要去哪？”季瞻冷下脸皱眉伸手想揽住小祝的腰将人往屋里带，小祝往后退了两步别扭的闪躲开。见此季瞻也不勉强她，只是端着药又走近两步往小祝面前递了递。
“我要回祝府，这是什么东西？”凑近药碗便闻见一阵有些难闻的气味，微微泛着苦。熏得小祝有些气闷想吐，忙把脸撇开。季瞻趁人不备果断出手揽着小祝坐到一旁的软塌上，小祝猝不及防直接跌坐到对方怀中，皱眉想挣脱季瞻桎梏对方却将她整个人牢牢圈住，小祝连日赶路未能好好饱餐一顿，挣扎片刻便没了力气，整个人如同布偶般死气沉沉让季瞻抱着。
一开始脑子放空还好，人静下来靠在对方怀里便不由自主开始想些有的没的，小祝越想越觉得心里委屈。季瞻端着药刚舀起一勺手背上忽然落了颗水滴，抬眼一看是小祝闭着眼靠在他肩上哭了。
“你不能这么对我，爹爹刚过世他的葬礼还没有人主持。”
听见小祝的话季瞻叹了口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在她眼里变成这么不通人情的模样了？
“爹爹的葬礼父皇已下旨让礼部主持，御医说你这段日子需要静养，别让我担心好吗？”
“为什么？陛下为何要让礼部准备爹爹葬礼，我又得了什么病？”
“父皇追封爹爹‘大圣贤人’一等文国公，以国礼厚葬。至于你……小祝，我们要当爹娘了。”
祝芝珊一时愣住，霍然睁开紧闭的双眼拭去泪珠，手颤抖着想探向小腹，见她如此季瞻便将勺子放回碗里空出一只手覆上她的牵着她将手掌轻轻盖上腹部，那里现在还很平坦完全感觉不到有生命存在的迹象。小祝始终觉得不真实，说不定这是季瞻想强迫她留下说的谎。
察觉到手里托的药碗已经温热不再烫手，季瞻将小祝扶起来一些打算重新开始喂药。
“御医开的安胎药，喝了。”勺子举到嘴边却不见小祝张口，季瞻有些心急原本话里的温情便消减了三分生硬得像是命令，小祝迟疑片刻还是没有拒绝，张嘴去抿药汤，只一口却被苦得皱起脸，不愿再尝第二口。
季瞻便哄她道：“喝完给你买糖吃。”
闻言小祝再度红了眼眶，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事。那是个和现在差不多的和煦春日，已是荣王妃的孟临江邀她去王府一聚，有些日子未见面了，孟临江拿出好茶相待，她们闲聊着琐碎事。漫不经心的话题便从奇闻异事转到了婚丧嫁娶，小祝一直希望能得一人一心相待，就像她的爹爹对阿娘那样，又或是像荣王对孟临江这样的。
孟临江一直知晓小祝的心思，眼下她已和荣王圆满小祝却还孤家寡人一个，自然而然的替好友操心起婚事来，她原本也是好意，无意间同荣王提起过这事，后来荣王便说他的两个皇弟，宁王季煊、简王季瞻同小祝年纪相仿。在荣王夫妇一番好意的撮合下，定下了日子让荣王引季瞻来见小祝，至于二人能否成正果还看缘分。
季珩下朝后便邀季瞻过府，路上顺道向人解释此番用意，当时季珩并不知晓秦时和季瞻之间的事，季瞻也未主动提起。荣王夫妇引二人相见后随即各找借口离开腾出地方让二人独处，过了一盏茶功夫却听下人来禀，季瞻带着小祝出府了。
原来那夫妇俩消失后小祝便同季瞻在一处坐着尴尬的抬眼互瞪，没一会儿彼此都坐不住了。
这时小祝还未有心动的感触，暗地里甚至在不屑的腹诽：最是无情帝王家，孟临江莫非以为她夫君的兄弟也能个个痴情专一吗。
“我带你出去走走。听五嫂说吉丰居现做的松子糖挺不错，要不要去试试？”季瞻站起身向对方发出邀请，小祝抬眼去看眼前笑得诚挚的男人，心里没怎么挣扎便点头跟着起身了，于是二人相携离开荣王府一路不徐不疾的走上热闹街市。
到了吉丰居门口，小祝一打眼便瞧见门外今日新摆的小柜上插着一排糖葫芦，红艳山楂裹着晶亮糖衣直惹得人腮帮子发酸止不住咽口水。望向那一排红果小祝在心底轻叹了一声，左手轻轻抚上脖间挂着的红绳玉扣，这是她小时候的邻家大哥苏颙旻所赠而他们年幼时便是因一串糖葫芦相识，只是后来父亲做了大官，陛下赐予祝家新宅她便随父母搬走。
一别四五年虽同在上京城住着，却是一个城南一个城北再没能和苏颙旻相遇过。细想来，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可同她分享过酸甜山楂果的人却始终只有苏颙旻一个。
季瞻一路都在默不作声观察小祝，见她盯着门口的糖葫芦不挪眼便开口询问她是否要来一串，小祝却摇头说不用，然后季瞻见她提裙先往前走了，脚踏上台阶走了两三步后似是察觉身后的人没跟上去便又过回头来挑衅。
“ 都到这儿了你不会害羞了吧？快跟上来，除了新鲜松子糖，你一定要试试他家做的冬瓜糖，甜而不腻。”
原来小祝也是常客，季瞻发现这个祝芝珊真的和他从前认识的女子都不一样，秦时那类京中贵女娇柔蛮横引人怜惜，他五嫂荣王妃孟临江则是典型的贤淑才女，小祝看似两种都沾边却偏偏又都沾不全，在她身上季瞻几乎没看到小女子的娇羞，她比旁人活得更率性洒脱也更与自己脾性相投。
“倒看你我究竟谁会害羞。”
季瞻说完在她身后大步追上，与她并肩时自然而然的伸手将她一只手握在掌心，牵着人跨进了吉丰居。掌柜笑吟吟的站在柜台后打量二人，小祝这才发现了自己的羞耻心，想抽手却被攥得紧紧地，眼见甩不掉便自暴自弃的在心里默念着暂时将身旁的男人当成普通“姐妹”对待，可愈是这样宽慰自己心里愈发紧张，脸颊也不自觉燥热起来。
吉丰居在大堂一侧临窗处安放有几个雅座以备客人堂食使用，季瞻牵着人选了些茶点挑个倚窗对坐的地方坐下，小祝终于能将手抽回来，理智回笼脸上的热气也散去不少，小心抬眼去瞧季瞻，那男人一副笑模样，分明是在取笑她。
小祝没好气的冲人做了个鬼脸，季瞻从未应付过小祝这样的女子，踌躇着不知该不该继续玩笑下去，但眼下他心里却是真的生出几分娶她过门的心思了，即便不考虑小祝父亲能给自己带来的助益，单单为了祝芝珊这个人他也是乐意的。
店里伙计很快将他们选的东西送上桌，一个不大的什锦糖饼盒，圆盒子里面分了八个三角小格，每格装着不同的东西，有糕饼也有糖块分量也不多，配上一壶品质中上的明前龙井。
东西简单平常跟普通上京男女来到吉丰居吃堂食会点的东西差不多，他们都不是贪图享受便一掷千金的那类人，这让小祝觉得他们其实也离得很近，或许简王并不是那种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权贵。
季瞻倒好两杯茶，透过氤氲茶雾看向小祝，就见方才被挫了锐气还有些恹恹神色挂在脸上的人，这会儿正对着桌上的点心盒露出傻笑。
“你想先吃哪个？”季瞻被小祝那表情勾得无端心痒，腹中响起坏水想要逗弄她一番，便指了一圈糖饼盒里的格子。熟料小祝像已看破他一般直接伸手拈了块姜糖放进嘴里，似偷腥的小猫满足的眯起双眼，末了嘴里还含着糖便下意识开始嘬手指，直到把指尖沾上的糖浆吮净。
“我选姜糖。你要是不喜欢就尝尝冬瓜糖，临江还挺喜欢的，她说整个上京城只有吉丰居的冬瓜糖没那么腻人。”说着又伸手拿了块芝麻糖酥，在季瞻面前重复之前那套动作，丝毫没点男女有别的自觉。
季瞻不是清心寺里无欲无求的大和尚，小祝自然的动作落在他眼里无异于引诱，身体的反应往往最直接诚实，他心里明白自己确实对眼前的祝小姐心动了，如此便要好好珍惜今日五哥五嫂给的这个机会。
“五哥五嫂今天的举动我猜你也清楚，那你可有决断？”季瞻未动桌上的点心只是捧起茶杯吃茶，也顺道借水雾遮掩偷看小祝表情变化等着对方给予回应，心里竟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按说他也算天之骄子，虽然没有强势母族做宫外依靠，但到底是个王爷。对小祝而言不仅门当户对，甚至可说小祝是高嫁。忽的他又想起早前和自己私定终身的秦时，心里权衡片刻还是很快放下了负罪感，他既承诺过秦时便将正妻的位置留给她吧，至于小祝……
“与皇室结亲，我一个平头百姓能决定什么？”小祝咽下最后一口芝麻糖酥，满脸坦诚的回话。季瞻则被茶水呛得直咳，回顾秦时当年跟自己谈论婚姻之事还遮遮掩掩情状娇羞，小祝的反应却平平淡淡，甚至还能抽空回呛一句。
“如果你愿意……”季瞻再次斟酌着开口。
“嗳，等我想想。”
“犹豫？”
小祝确实在犹豫，她原本只想嫁个普通人，哪怕是个一无所有的叫花子，只要真心对自己能够一辈子从一而终。王爷们不都是三妻四妾的吗，虽然有荣王珠玉在前，可谁说得准简王是什么脾性。可她也想试试，因为她对眼前这个人还是有点好感的。
“ 忽然对你有那么点兴趣了，我再考虑考虑……对了，还不知道王爷的名讳，回头拜帖上该怎么写呢？”
季瞻出生以来头一回被人问名字，他索性抬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写：季瞻。想了想又在后面补上两个字：洵弈。
“哦，原是高瞻远瞩的瞻，那洵弈是你的字了？有什么出处？”小祝猜揣着问，季瞻便在对面点了头，却推说老师赠字时也未曾释义，大抵只是这两个字看着顺眼随意给的。于是小祝也学他用指头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祝芝珊。她父亲还未替她取表字。
往后几个月里季瞻三不五时会买一些吉丰居的点心差人送去祝府，他是个有心的，小祝提过她最爱姜糖便次次不落，只让人每次搭上些不同的点心做配。
事情虽然微不足道，却在小祝心里留下了一笔重墨，后来二人时常相约出行，接触得越来越频繁，不经意让小祝的父亲察觉到了，祝贺直接上简王府拜会，季瞻便趁机和未来岳丈议定了婚事。
回忆戛止，祝芝珊伸手拿过药碗一饮而尽，药太苦，她好半天找不回自己的声音，眼泪也被那股苦味逼得再度落下来，她没有从他怀里离开的意思，他也不想放她离开，两人就这么安静的抱了一阵，直到小祝缓过神清了清嗓子开口。
“想吃吉丰居的姜糖。”
“我亲自去给你买。”
“洵弈，你为什么会娶我？”
“小祝，我……。”
“算了，我困了不想听。”
季瞻便将药碗先放到一边，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小祝抱回床上。小祝勉强止住了眼泪，躺下后便翻身背对季瞻，仿佛不愿承认刚才那么娇气的人是自己一样。季瞻只觉得好笑，细心替她掖好被角才转身出去。
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小祝心里的委屈劲儿又涌了上来。她其实很在意季瞻刚才的答案，但她隐约能猜到，季瞻能给她千万种回答，可那里面没有一种回答是因为爱她。如此倒不如不听了，干脆假装自己不知道。
“等我醒了，陪我回趟祝府吧，我想再见爹爹一面。”他正要替她关上门，便听她在屋里又发了话。她背对着他声音有点闷闷的，不知道是不是又哭了，季瞻在房门口停留片刻应了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