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布衣（重生）》折柳寄雁

6、第 6 章

　　另一边傅君攸原本想带着傅淮在京城找间客栈先住下，等祝贺的葬礼过后再走，却忘了现在秋闱还没放榜，大批赴考学子滞留在上京占满了上京城大大小小的客栈。
　　上辈子傅君攸入京早，直接住进贡院安排的住所，眼下却为投宿犯了难。
　　主仆俩一连问过两条街市的客栈均是客满，小傅淮欲言又止，心里直埋怨自家少爷，刚才那位王爷说要帮忙安排住处，少爷也不知又犯什么轴偏不愿接受人家好意，他们在这上京城里无亲无故，指不定今晚得混得个流落街头的下场。
　　“傅淮，今日是九月初几了？”少爷在前面抱着手走马观花，冷不防的出声唤人。把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小少年吓了一激灵。
　　“九月、九月廿八。”傅淮磕磕绊绊的回话，仔细去看他家少爷，脸色倒没黑，想是不会怪罪他跑神了。
　　刚把心放回肚子里便见他家少爷顺势拐了个弯带着他绕进了一条小胡同里，小少年心里也挺犯嘀咕，按说他和少爷都是头一次来上京哪里认得路该怎么走，可少爷却似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一样，对各处都熟门熟路。
　　傅淮直觉他家少爷有问题，可问过少爷他也不愿露点口风，咬准了说是自己在杂文里已熟读了上京城的布局才不会迷路。
　　“少爷，咱们现在去哪里，不找客栈了吗？”小少年向前小跑两步扯住他家少爷的宽摆衣袖，傅君攸却没回答小少年的疑问，只由他拽着衣袖，半拖半拉的带着人继续往前走。
　　他打算带傅淮去海岸边碰碰运气，如果他没记错，上辈子就在这一两日，他家小表叔傅檀章正好带着船队入京迎亲，若是赶巧今日能到，那他和傅淮便不愁住处了。
　　幸而上京只有城北一处海岸，他们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赶到。此刻码头上人来人往有商船卸货也有渔船拉着网渔猎回港，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傅君攸领着傅淮在沿岸走了一圈，暂未发现刻有傅氏莲纹族徽的商船，主仆二人干脆寻了个海边的茶棚坐下歇脚。
　　傅淮坐进茶棚后便一边哼哧一边捶打自己小腿肚，跟着少爷东西南北的跑也忒累人了，现在他非常怀念呆在傅家的安稳日子，好几次想开口劝少爷回家，奈何自己人微言轻说的话少爷也听不进去。
　　坐没多大会儿一个衣着朴素的男人走进茶棚想和傅君攸主仆拼桌，看了周围一圈确实都坐满了没空位，傅君攸便点头同意了。
　　男人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刚坐下便自我介绍起来，原是城南盛世酒坊的苏管事，说是东家有喜，掌柜的安排他来岸口接引乘船入京的准女婿。
　　傅君攸听得眼皮一跳，他那小表叔上辈子娶的就是盛世酒坊掌柜家女儿，他只听说那个女人出嫁后跟随表叔回了渚州，但精神状态不大好，没多久人就完全疯了。
　　当下他也认出这个姓苏男人了，应该是叫苏颙旻，不过上辈子他没能见到活人。因为不久后盛世酒坊无端起了一场大火，苏颙旻殒命于此。
　　就在傅君攸满脑子疑问还没理出点头绪的时候茶棚里又进来个年轻姑娘，长相妍丽贵气与此地有几分格格不入。
　　那姑娘直接走到苏管事跟前不由分说往对方脸上扇了一巴掌，这巴掌甩得够清脆响亮，喧闹的茶棚一下便安静了，傅淮坐在凳子上诧异的长大了嘴，其他人都屏气凝神自觉的压低了呼吸声追看事态发展。
　　“苏颙旻你是孬种”那姑娘却只骂完这一句便哭着跑远了，好戏就这么潦草收场，留下苏颙旻悻悻的捂着脸尴尬赔笑。
　　茶棚里有几个做工的汉子哄笑起来，苏颙旻却还像没事人一样安稳坐在桌前，任由姑娘跑远任由旁人嘲趣。
　　苏颙旻不经意抬头瞥见同桌二人直直盯着自己看，无奈还是解释了两句。
　　原来方才打他的人正是他东家唯一的闺女，对婚事略有微词又不敢和东家提，成天拿他们这些手下人撒火。
　　傅君攸心里便不舒坦起来，这个苏颙旻明显在撒谎。上辈子他从没关心过小表叔为何要结这门亲，但傅家分明一直很避讳和上京沾上关系。
　　譬如上辈子他违逆祖训入朝为官，宪帝赐下状元宴那日他父亲赶到上京亲手写下一封断绝书，表明渚州傅家自此和他再无干系。父亲还告诉他，傅家可以送女儿入宫为妃，却绝不允许族中男子去碰朝政。
　　傅檀章是个商贾，凡事利益至上，所以他为何舍近求远赶赴上京娶一个疯妇？想来盛世酒坊和他这位小表叔一定有些见不得光的交易牵扯其中。
　　这一桌三人各怀心事都没再交谈，静下来之后傅君攸开始回忆有关盛世酒坊的事。
　　听上京城一些老人说，这家酒坊原名沈氏酒坊，本朝高祖建国之初便在上京城开业了，先帝在位时成为皇商，新一任的老板便将酒坊名从沈氏改作盛世……但无论过去有多辉煌，傅君攸清楚的记得在今年五月这间酒坊因一场大火彻底湮灭……
　　他之所以会记得这些，全因他当时被钦点状元入职刑部，而盛世酒坊这场离奇大火是他奉命调查的第一桩命案。
　　他记得大火扑灭后衙门的人从酒坊里抬出了三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两男一女，经沈家旁亲辨认，三具尸体分别是酒坊老板沈天隼、酒坊管事苏颙旻、还有沈天隼的外甥女郑未淮。
　　也就是说，现在坐在他面前一起喝茶的这个男人只剩两个月左右的寿命了。
　　其实沈家这桩案子一直没破，刑部在沈天隼和苏颙旻的胃里验出迷药，女尸郑未淮胃里则验出剧毒且在她腹中发现了一个死胎。
　　根据沈家旁亲口供，沈天隼生前有意将郑未淮婚配给苏颙旻，但孩子是不是苏颙旻的却无人知晓……除此外便再无其他线索。
　　后来他们追查到沈天隼的女儿沈邦媛身上，便派人往渚州走了一趟，回来的人却说沈邦媛已经疯了。
　　傅君攸也是那时才知道，这个沈邦媛嫁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家那个与他年纪相仿的表叔傅檀章。
　　最后刑部查无可查便整理了一份卷宗呈给宪帝，毕竟沈家是皇商心想怎么着也得给陛下一个交代。
　　原本刑部上上下下都很忐忑，唯恐天子发难斥责刑部办事不力，熟料宪帝看过后直接提起朱笔替刑部结案，随即收回了沈氏的皇商身份，沈家旁系里也没有能挑大梁的人站出来，曾在京城名噪一时的盛世酒坊便这样凄凉落幕。
　　傅君攸不止觉得沈家的大火烧得离奇，就连宪帝的态度也十分耐人寻味，盛世酒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这个秘密和晋国皇室有牵连，甚至可能直接与当朝皇帝有牵连。
　　这桩案子也成为了悬在他心里的一个迷，天意让他重生，恍然让他觉得这次他可以查清真相。
　　夕照时分岸口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有大船靠岸。三人齐齐抬头望去，船头的莲纹映着水波盛开在残阳之下，是傅家的商船，傅檀章在众人期盼中走出船舱。
　　苏颙旻率先起身走出茶棚，半张脸上还顶着个泛红的五指印。只见傅檀章很快走下大船上岸与凑在船边的苏颙旻接上了头。
　　小傅淮回过神也发现了岸边站着的傅檀章，坐一旁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然后一把捏住傅君攸衣袖使劲拉扯。
　　“少爷你看，那不是表老爷吗！”
　　惊讶了片刻随即脸色又转为惊慌，傅君攸被他脸上变化莫测的表情逗乐。
　　“他、他、他不会是来捉我们回渚州的吧？”小少年犹自担心着，却见他家少爷不慌不忙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傅淮脑补了一堆有的没的，心里急得上火，反观正主还是一派悠闲模样。
　　傅君攸伸手拍了一下傅淮脑门，然后施施然移步往傅檀章方向去，一边走一边嘱咐傅淮：“赶紧的带上行李过来，有表老爷在今晚咱们好歹不用露宿街头了。”
　　小少年这才恍然大悟，手脚麻利的拖上他们的行李脸上挂着笑，颠颠的跟在傅君攸后面小跑。
　　傅檀章正站在船边和苏颙旻交谈，远远瞧着那头茶棚里出来个熟面孔，他眼神不够好一时也没认出傅君攸，等人又走近一点才发现那是自己最难缠的大侄子。
　　连忙打断苏颙旻的喋喋不休，径直提步冲傅君攸走过去，也不过刚走出□□步的距离便与之打上照面。
　　这叔侄俩虽然辈分不同却是同岁，傅檀章只比傅君攸大半个月，两人打小玩在一块也算是半个一起穿开裆裤的发小，傅檀章从不端长辈架子，他拿傅君攸当亲弟弟，傅君攸也没别扭过，这些年一直和他称兄道弟。
　　故而两人一照面也没生疏的寒暄问好，傅檀章直接单刀直入，询问傅君攸为何会在上京城。
　　傅君攸对秋闱的事只字不提，只说是正巧替父亲来探望故友，而后又佯装疑惑的看一眼站在另一边的苏颙旻探问傅檀章为何也到上京来了，和他说话的人又是谁？
　　傅君攸敏感的捕捉到傅檀章眼神中出现了一些微妙变化，尤其在他询问苏颙旻的时候，傅檀章眼神闪躲，神色十分不自然。
　　但他却向傅君攸解释道，他来上京迎亲，那个叫苏颙旻的男人是他未过门妻子家的店铺管事，受傅檀章未来岳丈所托到码头来接他，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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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傅君攸艰难的爬回主线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