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布衣（重生）》折柳寄雁

12、第 12 章

　　傅君攸满怀忐忑回到沈家别院，将宫里发生的事同傅檀章说了。本以为会他小叔会如前世那般对自己厉色数落失望透顶，不料他在心里紧张了一番担忧的事却未发生。

　　傅檀章只是扶住他肩头叹了好一阵气，等叹息够了才向缓缓朝他抛出一个巨浪。就在傅君攸随容多禄进宫见驾的时候傅檀章趁空给渚州修书一封，通知傅君攸的老爹，皇帝老儿已经找上门了，看样子是想拿他儿子开刀，傅七危矣，速来京。

　　傅临观要来上京城了，傅君攸被这个消息炸晕了脑子，前世他高中三元后老爹特地赶来京城和他断绝关系的画面突如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不停转。

　　上辈子他傲气也自负，他父亲怒气冲冲从渚州赶来压着怒火劝他弃官返乡，可他为了向父亲证明自己也为了手里那点虚无缥缈的权力，像个失智的迷途少年与父亲争执吵闹，最终逼得傅临观放弃了他，选择与自己唯一的儿子断绝关系。

　　傅君攸自此从傅家族谱除名，隐约记得最开始的一段日子里宪帝总会对他旁敲侧击，询问他是否需要借助皇权扳倒顽固不化的傅临观。年轻气盛的傅君攸拒绝了君王抛出的橄榄枝，一心只想在官场上大展拳脚实现抱负。

　　幸而当初拒绝了，否则以现在的情势看来，宪帝的好意实则包藏祸心，如若傅君攸当年点头答应下来，兴许渚州傅氏早在君王掌中倾覆。傅君攸失神的走回屋内坐下将前世经历的种种重新梳理一番，兀然发现在傅家和宪帝之间缺失了串联彼此态度的关键一环。

　　宪帝季执，纵观其一生最是薄情冷性，怎么可能因他傅君攸挂着个先皇后族人的名头就被君王另眼相待多番照拂。傅家族长傅临观，并不畏惧世俗流言，曾在外族入侵时带一支小队就在北蛮王眼皮底下火烧对方营帐，这样一个有勇有谋的人却唯独对大晋皇权避如蛇蝎。还有对上京城对宫闱内廷无比熟悉的傅檀章……这些人对彼此的态度都有很大问题，傅君攸能够感受到这些人对自己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事，致使他上辈子乃至到如今都活得混混沌沌。

　　小傅淮终于在晚饭时分将他家少爷的魂儿成功唤了回来，他不知道少爷之前跟着那个大总管出去一趟都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他家少爷从宫里回来后心思深沉了许多，常挂在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话也少了许多。

　　饭后宫里来人送了两套傅君攸入宫当差的衣物，顺便吩咐他收拾好细软明日带入宫里，今后吃住都得在宫里了，至于奴仆是不许带的，如果非要带上那就劳烦敬事房先走一遭，必须先给人去势。

　　傅淮泪眼汪汪替他家少爷收拾包袱，时不时会回头用埋怨的眼神看一眼少爷，原本坐在屋里和傅君攸吃茶闲谈的傅檀章率先受不了，干脆摔门离开去院子里遛弯消食。

　　等傅檀章出去后，傅君攸看着委屈得不行的傅淮实在好笑，招招手把人叫到跟前。

　　傅淮将手里的包袱扎好才慢悠悠蹭到傅君攸跟前站着，小少年低着脑袋看自己脚尖，肩膀一耸一耸的，傅君攸猜想这小孩儿约莫又哭了。

　　他伸手揉了揉小孩儿发顶，松口气打趣道：“少爷给你放个长假还不好，难道要变成容总管那样的你才高兴？”

　　小孩儿摇着脑袋，头发顺势在手心里蹭了蹭，傅君攸只得改拍小孩儿肩膀安慰了一番，小傅淮终究还是听话的走开了没再继续缠着他闹腾要随行。

　　第二日宪帝下了早朝又派容多禄出宫来接傅君攸，沈家别院前，傅君攸拎着傅淮收拾好的小包袱将他家爱哭的小孩儿托付给傅檀章，傅檀章看着傅君攸有些欲言又止，几番挣扎后只叹息着让人保重。

　　倒是傅君攸郑重其事警告了傅檀章和沈家联姻的事务必要慎重考虑，那沈邦媛能不娶就别娶了，沈家就是一大缸子浑水，傅檀章要是一脚踏进去肯定不能独善其身。

　　傅檀章皱着眉听人在自己跟前絮絮叨叨，直到那人跟随容多禄一前一后坐进马车渐行渐远才沉声哀叹了一句，身不由己。

　　傅君攸进宫当差倒也顺当，宪帝在北宫给他指了个暖阁当住处，他平日里须随行伴驾。宪帝去上朝他也跟着去上朝，捧着玉板垫着熟宣拎着笔记录朝会；宪帝在御书房批折子召重臣共商国是，他就坐在御书房角落里面前矮几上照例铺着熟宣他执笔记录君臣言行，宪帝兴之所至去后宫小坐，他也得跟着捧着玉板垫着熟宣拎着笔……看皇帝与爱妃卿卿我我替帝王润色几笔风流韵事。

　　就在傅君攸逐渐适应这样的生活后的某一日，宫里发生了一件不太寻常的事。

　　起因是宪帝朝会后去未央宫陪舒皇后用膳，期间庶养在皇后名下的六皇子季煊前来请安，宅心仁厚的舒皇后便在宪帝跟前提了提六皇子生母的事，宪帝像是动了恻隐，离开未央宫后竟直接抬步往冷宫方向去了。

　　傅君攸看了眼容多禄，后者低着头尽心尽力陪侍君王左右，傅君攸一咬牙便也跟着去了。路上他心思却没闲停，反而将那个眼下正被关在冷宫里的六皇子生母的传奇人生做了遍复盘。

　　六皇子季煊生母，从五品内闱侍读庄穹之女，出生平庸却听说是个城府极深的女人，初入宫时只是个不起眼的贵人，后来诞下六皇子一举封妃，更甚宪帝亲手为其择了伉俪情深的“俪”字做封号。

　　元冬十年中秋夜宴，俪妃因谋害皇嗣获罪，随即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关进冷宫，这一待就是三年。而正是宪帝此番突发奇想的冷宫之行让他与俪妃死灰复燃，之后在舒皇后的推波助澜下俪妃得以沉冤昭雪离开冷宫。

　　但恐怕连舒皇后也不曾想到，离开冷宫后的俪妃不再掩藏野心，她不止报复了当年陷害她的人使自己重获恩宠，甚至一步步分走了舒皇后手里的权利，最终与皇后分庭抗礼，权宠甚至越过了排在她之前的皇贵妃。

　　甚至前世六皇子季煊与傅君攸支持的二皇子季泓争储，俪妃也横插了一手，若非她在背后使手段策反了三皇子季翮，那季泓怎会众叛亲离输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