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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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夏雨问夏日：「二哥，我想到英国念书可好？」
「什么？」夏日瞪大双眼，「你不是铁了心要跟你的那个诺少结婚了吗？」
夏雨一向跟夏日谈得来，一是夏日年龄跟她相近，二是夏日算是家里对她管得较轻的人。虽然他讨厌许明诺，每年新年许明诺到夏家拜年他都缺席，但实际上他从来没有阻止过他俩交往。
夏雨叹口气，「你那天不是跟我说过吗？我仍是一个小孩子，我从来没有去看过世界。」
夏日微笑，「看世界不是一定要出国留学，我的意思是你从来没留意过除了我们及许明诺以外的人与事。」
「是吗？」夏雨顿时被说服。
「你是真心地想到英国吗？」
夏雨茫然地看着夏日，「我不知道，你不是说我不用到外国念书也行吗？」
夏日拍拍身边的座位，夏雨顺从地坐到他身边，夏日拥着她的肩膀，柔声道：「为何你从来不坚持自己的想法呢？既然你早已想好到英国念书，为何只消我一句话你便打消念头呢？」
夏雨垂下头，「我不知道。」
夏日叹口气，「你尽管去，你想到那儿都行。」
「真的？」
「是的，但你要告诉我为何你突发此想。」
「昨夜我跟爸爸的朋友到外游玩，他只比我年长两年，但他知道的却比我多无数。我也知道我是太过依赖，但反正天大的事你们也会替我顶着，我懂得太多也是没用。但你不知道，昨天他说我是．．．，」夏雨顿了顿，「象牙塔里的小公主。」夏雨从来没想过会因为一句无心话而感到如此羞愧，这句话简直如当头棒喝，喝得她知道原来她是如此无知，如此幼稚。
「你的确像，但这世界上是没有象牙塔里的，阿雨。」夏日终于说出放在心里多年的话。
夏雨难堪地低着头，夏日再问她：「许明诺呢？早几天你们才说要结婚。」
夏雨摇摇头，「你说得对，我根本还没长大，又如何能承担这个关系一生的承诺。」
其实夏雨还想说，她希望她所嫁的人不是因她乖及听话才跟她结婚。但这句话说来实在难堪尴尬，就算连兄长她也不愿说出。
「如果你已想得透彻的话，我会替你跟爸妈及大哥说项的。」
夏日一直都是家中的模范生，连父母及兄长都敬他三分，故夏雨可说是毫无困难地得到家人的答应往外国升学。
夏天其实心底里也不愿妹妹太快嫁人，不过又要念及与许明诺的情谊，便对夏雨道：「无论如何，你都应该跟许明诺说过清楚。」
夏雨当然是知道，她怯怯打电话给许明诺，电话传来许明诺的低沉的声音，夏雨只是喃喃地叫道：「老公。」
许明诺以为这是夏雨屈服的表示，十分欢喜地道：「终于愿意打电话给我了吗？」
夏雨沉默不作声。
「怎么了？还在生气？」电话筒里传来许明诺的笑声，「不要生我的气了，今天我来接你下班好不好？」
夏雨清清口咙，「我．．．，我辞职了。」
「什么？」许明诺十分讶异，「为何要辞职？」
「因为．．．，我．．．」
许明诺不耐夏雨的温吞，「你现在在那儿？」
「在家。」
「你在你家等我，我立即过来。」
「但你正在上班吧？」
「我叫你在家里等我，知道没有？」夏雨十分柔顺地答应了。
许明诺马上放下手上的工作，飞奔到夏雨的家。才下车子，见夏雨已坐在家门外等他。
「老公。」夏雨柔柔地喊着。
许明诺拉着她坐回车上，他问：「为何不跟我说声便辞了职？」
夏雨低着头，储够勇气后才说：「我想到英国留学一年半。」
「什么？」许明诺一时不知是惊是怒，「我不容许。」
夏雨从未见过许明诺对她如此暴怒，顿时不敢作声。
空气充满着愤怒及害怕的气息，许明诺一个径儿的盯着夏雨，而夏雨则低着头不敢看他一眼。
过了不知多久，许明诺发动汽车，「要去那儿？」夏雨怯怯地问。
「我们马上到注册处登记结婚。」
「我不要。」夏雨拉着许明诺，不让他开动汽车。
「为什么？」许明诺紧紧地盯着夏雨，「两星期前你才答应我的求婚，为什么今天却说要出国留学？」
夏雨打开车门下车，许明诺无奈下只得跟着下车。夏雨把他带回家里去，否则让别的村民看见他俩争吵，明天定会闹翻天。
到达夏雨的房间，许明诺一把坐到她的椅子里，双臂交搭在胸前，等待夏雨的回复。
「为什么？」
「我．．．，我还年轻，结婚似乎太早．．．」
许明诺打断她，「你的同学跟你同年已为人母了。」
夏雨顿时不知所措，要说服许明诺对她来说是太难了点，毕竟她一向都是如些地听话及乖。
「到底为什么？」许明诺再次执问。
夏雨答不出所已，看着许明诺气愤的样子，不禁哭了出来。
许明诺叹了口气，把她拥在怀里，「谁叫你这样做的？你父亲？还是你二哥？」
夏雨在他怀中摇着头。
「那你答我是为什么？」
夏雨紧靠在他的怀里，他的气息一向令她安心，夏雨知道这次如果坚持要出国，可能她与许明诺的关系也会告吹，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我不想结婚。」值得，夏雨在心里答道。
许明诺把她推出怀抱，「你说什么？」
「我不想结婚。」
夏雨望向许明诺，「我想到外面的世界看多一点，我不想作一个永远无知的傻瓜。」
许明诺失笑起来，仿佛夏雨说的是什么白痴话似的。
「已有大学回复了我的申请，而且是牛津。」
夏家家境丰裕，加上夏雨大学时的成绩十分优异，是以一级荣誉毕业的，当她联络大学的教授时，教授立即把她引荐给牛津大学，不到几天便传来好消息。
夏雨再补充，「八月中我便起行到牛津。」
「你已安排好了所有的事了？」
夏雨终于抬起头看着许明诺，勇敢地说：「是的。」
「我是最后一个知情的？」
看着许明诺铁青的脸，夏雨又低下头，不敢回答。
许明诺聪明伶俐，不消几句，便知道夏雨这次出国的动机，以出奇平静的口吻问道：「你是想跟我分手。」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怎想得到原本已打算结婚了的关系，竟在短短十数日间完全转变。
「不是的。」夏雨急道：「我只是想看看世界。」
许明诺沉默了，他定定地看着夏雨许久，然后才说：「我打算明年一月跟你结婚，你要结便结，不结的话我们便拉倒算了。」说后便离去。
之后的几个星期，夏雨为准备出国而忙碌不已，终于收拾好一切，离出发之期只剩三天。
久违了的杨光在这个下午突然出现，夏雨差点已忘记了他，他消瘦了点，一身皮肤晒得十分黑，但却神采飞扬，就像一个发光体似的，夏雨好生羡慕，有些人天生就懂得发光发热，是表演者；但有些人却只能一生都只能坐在昏暗的角落当观众，就像自己。
「我听了夏先生说，你要到牛津去，是吗？」
「是的。」夏雨打量一下他，笑道：「失踪了那么久，到那儿野了？」
杨光抹一抹面，「那有去野，我到西藏去了。」
「西藏？怎么突然会到那儿？」在夏雨的心中，西藏是封闭、充满宗教及神秘色彩的地方。
「上个月我跟朋友到上海走了一转，突然兴之所至，买了张往西藏的火车票，一去便是一个月了。」
「那儿风光好吗？」
杨光眼光暗了一下，「很美，却很穷。」他笑了笑，「不过世界那儿没穷人。」
夏雨很怕这种话题，太无能，太悲哀，她转过话题道：「我三天后就起程了，你何时会回英国？」
杨光摇了摇头，突然问：「你还记得我上次说我想到有趣的地方吗？」夏雨点头，他续道：「最近无国界医生有个行程会往中国西部山区，我想我会随团到那儿帮忙。」
夏雨不禁失望，「我还以为在英国起码会认识你这个朋友。」
杨光并没有注意到她失望的情绪，他笑道：「我才不回英国，我想我未来数年都会在中国大陆，我告诉你了吗，我好像有寻到了根的感觉。」
「你父母赞成吗？」夏雨想到如果去的是自己，家人一定会大力反对，那有人愿意让宝贝儿女到那偏远落后的地方长住呢？
杨光愕然，「为什么要反对？」
「你在那儿会捱苦的。」
杨光闻言不禁哈哈大笑，夏雨顿感没趣，难道自己又说了什么笑话吗？为何他要笑得如此起劲？
「只要你不觉自己去捱苦，没有人会觉得你苦。」杨光看着夏雨，突然十分认真的说。
「苦便是苦了，还道觉不觉得？」夏雨不明白。
杨光无奈一笑，不知夏雨是天真还是愚笨，本来那句：「即是如果自己不觉得自己是公主，没有人会觉得你是。」快要冲口而出，但又觉得太唐突，毕竟他跟夏雨不是深交。
但他对这个对世事人情一无所知的女孩有着十分的好感，她善良单纯、温纯可人，只是不知夏家是如何养女儿，让这个在大城市土生土长的女孩，活得如此天真纯朴。
只是天真纯朴，在换了一个角度来说，是无知。短短数次的交谈，杨光便发觉他俩竟是再无法沟通下去。
不过他是对香港原居民的文化一无所知，原居民在香港本来就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团体，想也明白，到今时今日仍在行着男丁分地，男生一生来便是地主，自然较与外间世界有别。
夏雨在围村长大，虽然父母算是开明，但那种传统观念仍是扎根心里。
在这几个星期里，夏雨一直尝试致电许明诺，她绝不相信只因往英国念书，她与许明诺多年的关系便会告吹。
可是许明诺却拒绝接听夏雨的电话，夏雨不禁向大哥哭诉，夏天无奈地道：「明诺这人，你不是比我还清楚吗？要么你留下来，否则你一走，他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但我只是去念书，只是一年半而已。」
夏天叹口气，「阿雨，不是人人都绕着你转的，你要出国便出国，连问一下明诺的意见都没有，你说像他这种事事要掌握的人，怎能接受。」
难道真的这样就吹了，想到这些年来她与许明诺恩爱快乐的日子，夏雨悲从中来，泪珠一直滴到夏天的手臂上，夏天不忍，急忙拥她进怀里。
「你们都说我地那儿是好的，为什么他不能了解？」
这时夏日插进嘴来，「如果你跟他昨天才决定结婚，他今天竟决定出国做事，一年半载不回来，你又会如何？」
夏雨茫然，「等他呀。」有什么好想的。
夏天及夏日相视无奈一笑，夏日道：「你到了国外一年半后，如果这段期间没有跟别人交往，回来时仍是想跟许明诺在一起，我答应你，即使是跪在地都求他回到你身边。」
「我当然不会跟别人交往。」
夏天忍不住大笑，在国外留学时，多的朋友初到贵境，天天都念着在家的爱人，终日以泪洗脸，谁知三个月不到便枇杷别抱了。
遥距爱情最难面对的，除了时间外，还有寂寞。
只是这些都不用说给夏雨知道，她那永远如少女梦幻般的心是不会了解的。
三天后，夏雨出发了。
杨光亦有到机场送行，他给了夏雨他家里的电话，「如有问题，请随时跟我家人联络，我妹妹杨晴也在牛津念书，我已请她到机场接你。」
夏先生立即道：「怎好意思，何况阿日会同行，不用麻烦令妹了。」
「千万不要这样说，出门靠朋友，我也在这儿受你们很多的照顾，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夏日拍拍杨光的肩，「谢谢你了，兄弟。」夏日与杨光不知在何时变得十分老友，令夏雨想不到的是，他俩最后竟有了另一种关系，不过都是后话了。
杨光跟夏雨握手，「好好保重。」
夏雨又哭了起来，杨光笑了起来，「又不是生离死别，不要哭了。」
当然不是生离死别，但许明诺始终没有来，才数星期时间，夏雨便有点后悔了，但此刻却只能硬着头皮，当初信誓旦旦说要看世界，难道又要一次退缩，又要一次回去当那不存着的象牙塔里的无知公主吗？
「阿雨，是时候入闸了。」夏日督促道。
夏雨深呼吸一口气，抹干了眼泪，「是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