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私人护士的杨先生》兔叉子

11、第 11 章

　　何梦川回过神时，杨易深已经往台阶下走，身形疲惫，摇摇欲坠。何梦川跟上去，及时扶住了差点绊倒的人。

　　“谢谢。”推开他的手，杨易深挪回停车场。张曦已经点亮车灯等着。人一扔进副驾驶，张曦就把车子开了出去。杨易深闭着眼说：

　　“别开冷气。”

　　“...好。”

　　根本没有开冷气。张曦打开暖风，杨易深逐渐舒展了身体。张曦看到他衬衫第四第五颗扣子之间有红色的污迹，问：

　　“是不是伤口裂了？”

　　“好像是。”

　　张曦仰天长叹，终于说出了那句牢骚：

　　“你真是我遇到过最麻烦的病人。”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再加一倍...薪...”

　　张曦一脸冷漠：“行吧，我已经习惯了。”

　　“去我家...”杨易深忽然想起来明天要开会，花溪几乎没有衣服可换。

　　“哪个家啊？”张曦看他昏昏欲睡，着急。

　　杨易深在导航上设置了新的目的地，无精打采地说：“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快...”

　　新的目的地是“未来城域”，一个以现代化公寓为主的高档社区。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张曦说：“没了，快睡！”

　　“好......”杨易深一秒昏迷。

　　张曦心里嗷嗷叫：我特么还得回花溪给你拿药！

　　有人在我屋子里。

　　混沌里升起的念头很快充斥了意识，人影晃动，大脑自以为是地编码，然后从嘴里编排输出：

　　“你怎么在我家？”

　　“是啊是，为什么我会在你家呢？因为你给我开的门。为什么你给我开门呢？”张曦碎碎念着帮他脱下衣服，一手托着他的脖子，一手从偌大的床铺的一头拽过来枕头给他垫上。退烧药发挥了作用，大量的出汗打湿了杨易深的头发。意识朦胧的这位已经失去了一切矜持和优雅，不听使唤的大脑指挥着嘴巴胡乱回道：

　　“为什么...”

　　“不给我开门你自己也进不来呀，背着来着！”小心地扯下束腹带，敷料已经被血浸透了一块，张曦咧嘴。揭开敷料，所幸裂开的部分不太大，出血也自行止住了。拿回来的医疗包里有缝线和简易的手术器械，先给他处理伤口。

　　麻醉药没法带出医院，只能无阵痛缝合。没吃过猪肉但看过猪走啊，张曦回想着从手术室里学来的技术，进针。

　　杨易深支棱起脑袋，瞪着眼睛看看张曦，看看他手里的针。他声音还是低沉的，讶异地问：“这是做什么？”跟平时的语气很不一样，慵懒无奈，拖着长音。

　　张曦把他按下去：“忍着。”手肘顶在他胸上压着，在吭吭唧唧的□□声中缝完了四针。杨易深出了一身汗，人也清醒了过来。

　　他正躺在他的硬板床上，手边是色彩冷淡的床单枕头。这里是未来城域的公寓，是他常驻的家。张曦把所有药剂摊在写字台上，一一核对用药单。写字台很乱，除了电脑和打印机之外，到处散着活页纸和书，纸上写着横七竖八的文字，有英文有中文。

　　写字台后是布满整面墙的落地书架，密密麻麻排布着高低错落的书脊。跟那些把书架当做背景墙的书房不一样，这里的没有成套的大部头，摆放杂乱无章，英文中文，什么都有。

　　输上液之后，杨易深和张曦都轻松下来。困意再度袭来，杨易深说：

　　“另外两间...随便你睡哪儿。”

　　张曦说，快睡你的吧。

　　已经十一点半了，点滴滴快一点也要三个钟头才能输完。张曦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四下走动。除了这间带床的书房之外，公寓还包括两间卧室，一间视听室，一间衣帽间以及宽敞的客厅和半开放式厨房。沙发边桌上的花瓶里插着已经凋谢的芍药，高低错落的相框搁在前边。在一张所有人都很年轻的照片上，张曦找出了杨易深、何梦川和周伟凡。杨易深看起来大概二十多岁或三十出头，顶着带有时代感的偏分发型，穿样式老土的浅色polo衫，一只手搭在一个女生的肩上。

　　女生正笑着，眼睛里透着古灵精怪。头发松散着垂在肩上，鹅黄色短袖T恤，牛仔裤。

　　“撞衫了...”张曦瞧了眼落地镜里的自己，表达了他神奇的关注点。

　　客厅连着一个类似休息区的地方，一整面墙被马赛克装饰成一幅宇航员、星空、地球的装饰画。走到近处才发现马赛克其实都是密布排列的乐高基础块，榻榻米上放着几大盒乐高零件。画面上有一角还没拼完，张曦随手拿了几块按上去，幽暗的深空多出了一个五彩斑斓的角。

　　花溪别墅以及香港中西区的大平层和这间不算大的公寓都代表了杨易深，别墅和大平层是他色彩柔和但却坚硬的外壳，这里则是贴合了内心的柔软内里。这里有书、鲜花、玩具，还有年轻时的他。张曦没有到别的卧室去，而是在书房的床边打起了地铺。他至少要守护到点滴打完——这是他看护杨易深以来第一次夜班。

　　这一天送狗、回家、被严旻俞弄回花溪，当司机...张曦实在累得够呛，好在他有以前的底子，熬到三点不在话下。明天要召开的董事局会议，是杨易深不住院也要赶回来的大事。他睡得很沉，鼻子里发出些许鼾声，正在梦里跟自己的私人护士漫游太空。

　　“你真是我遇到的最麻烦的病人。”张曦看杨易深安静的侧脸，反复回想他自己抛出的牢骚。作为一个护士，这些年被那些或有意识或无意识的病人骂过打过无数此，这竟是第一次当着病人的面说出心声。

　　“对不起。”张曦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抱怨，他想起自己对吕老头的好，不能也对杨易深一样吗？

　　充电一整夜使用一白天。虽然耐力不怎样，但老板的恢复力张曦是见识过的。他不再发烧，伤口也没有更糟。早上做饭时，杨易深就已经在衣帽间选衣服了。

　　“哪个好一点？”

　　拿着两条看不出区别的领带，杨易深站在在他要求下又在煮鸡茸粥的张曦身边。

　　张曦瞟了一眼，说：“左边的。”他对这种问题驾轻就熟，周晓梅（提醒一下，周女士就是张曦的妈）经常拿出两件一样难看的衣服让他选：“妈穿哪个好看一点？”

　　如同今天一样，张曦敷衍地抬头一瞅，随便说了一个。杨易深很虔诚地点头，“我也觉得这个更庄重一点。”

　　司机已经回来了，早早地等在楼下。杨易深开门走出去之后又回来，说：“张曦？”

　　他笔直地站在门外，往里看。张曦站在餐桌边，穿着他的围裙，有点小，框在门口框出的画面里。

　　“什么？”

　　杨易深说：“要不...你跟我去开会？”

　　张曦愣了一下，嫌弃地诶了一声，摆了摆手，你快去吧，对你们的内讧我没啥兴趣。

　　杨易深失望地抿了抿嘴，关上门，走进电梯。

　　张曦看着桌子上的药，心想没有给他吃错吧。

　　接上Katherine之后汽车直奔心图景。Kat姐穿了大条纹系带衬衫+一步裙，杨易深笑了，董秘每次大事都是这种衬衫+一步裙的搭配，战衣。

　　两个人正在过会议议程，周伟凡发过来一篇直接转载自某财经自媒体的文章，题目是《为善还是洗钱？——心图景S省“赤诚心”项目背后》。

　　报道从一个工程监理的日常说开去，用典型的“华尔街日报手法”【注】抽丝剥茧，说什么是赤诚心，为赤诚心心图景所做的努力，进而引出何梦川，何梦川背后的杨易深，以及对杨易深的质问：

　　\"为什么要在地方势力盘根错节、以裙带关系作为主流价值观的地区做赤诚心这种拖累现金流、费力不讨好的项目，也许只有心图景的董事长杨易深才会知道。\"

　　有电话进来，顾祎乐不可支：

　　“怎么样老杨，舆论压力是不是来了？”

　　“瞅瞅你的好师弟，一个在外贪污，一个在内捅你刀子。还——哈哈哈。”顾祎一大早就带着醉意，“还找人拍你裸照？”

　　“什么裸照？”

　　几秒种后，他在卧室的照片纷纷丢了过来。顾祎说：“你看到的那篇还不是完整版，我手头已经有好几篇后续了，他们要用连续剧的形式，就今天，不仅要做空你，还要做空心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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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华尔街日报手法：一种起源于华尔街日报的报道写作手法。从一个日常的场景开始，抽丝剥茧挖掘事件背后的细节。现在国内很多深度报道都会使用这种写作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