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季青临

48、告白

　　小尤又想上去跟着齐子衿和沈子舟，却又被强大的法术场阻隔，推着到了另一个画面。

　　一个宁静的小村庄赫然出现在眼前，静谧而又安详。在一片竹林后面，是一座普通的小农舍。

　　顾钧四处看了看，“这莫不是就是他们二人隐居的地方？”

　　“若是如此，那便是了……”小尤心里没来由地不安。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多，这一阵熟悉的心慌感觉让她紧跟着有了不详的预感。

　　不对，好像有什么在提醒着她，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

　　小尤快步往前走着，渐渐地，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心里狠狠地震了一下，急忙朝着那个小农舍跑过去，一步也没停。她第一次跑得这样慌乱和害怕，她怕再晚……再晚……她要赶不上什么。

　　小尤想不出来。她只能跑，飞快地跑着，一直到屋内，她才停了下来。

　　顾钧在后面一遍又一遍地唤她，她也不应。

　　屋舍内有简单的陈设，好像在那个木桌子还应该放着一柄木剑，可是桌上什么都没有。

　　她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跪在床边，低低地哭泣着。

　　小尤往床上一瞧，险些没有站稳，顾钧在小尤身后一把扶住她。

　　床上那个人面容憔悴，身上尽是伤痕，是齐子衿。

　　她还吊着一口气，正在勉力说着话，“孩子，不要怕。阿爹阿娘走了，以后你会有新的阿爹阿娘，他们，也会对你很好的。”

　　小尤心底里的凉意一瞬间窜满四肢百骸，沈子舟死了？

　　“你要乖，在别人家不要调皮。”

　　外面突然来了一阵脚步声，有一女子正在外面急匆匆地喊着，“子衿！子衿！”

　　“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小尤来不及看外面来人是谁，只模模糊糊地听到最后齐子衿那声低语，整个人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小尤如坠冰窟，遍体的寒冷围绕在她身旁。她只能把自己小小地蜷缩成一团，可是即使这样，还是好冷好冷。

　　外面冷，心里也好似缺了一块，有冷风在拼命地往里面灌。

　　“小尤。”

　　“小尤。”

　　“从今日起，你叫齐尤。”

　　小尤猛地一睁眼。

　　齐樟冲小尤微微一笑，随即长舒了一口气，“我的小姑奶奶，你总算醒了。明明早就把江里的水给逼了出来，却总也不见醒，你说吓不吓人。”

　　小尤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发现另一只手动弹不得。顾钧与小尤十指相扣，还紧紧闭着眼睛。

　　小尤想把手从顾钧手里抽出来，却发现她一抽，顾钧就会下意识地用力，丝毫不愿意松手。

　　小尤躺在临邕江的岸边，四处有跟她一样落水的弟子，不过别人都正在用法术烘干衣服。她好像是较晚才醒来的。

　　当然还有一个不知道醒没醒的顾钧。

　　小尤对着顾钧的脑袋敲了敲，想试试这家伙是不是在装睡。

　　顾钧无动于衷，眉心还是轻轻地蹙起。

　　他不会还在幻境中吧。

　　小尤放弃挣扎，就坐在地上，发现墨临阁和风莱阁弟子少了一些。

　　齐樟道，“你们在临邕江上出事之后，我们就觉得这临邕江有问题。等我们好不容易冲破外面的法阵进来时，这边江水翻涨，四处都是风浪，好多弟子都被卷了下去。我也明显感觉到这江下面有一个强大的法术场，好像能将人吸下去一样。”

　　小尤突然想到了什么，“沈行呢？他在不在？”

　　齐樟问，“沈行？你找他干什么？”

　　小尤便将自己被推下水之前的事情说了。

　　齐樟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那我去问问他看。你……”他将视线移到两只十指交扣的手，“就在这待着吧。”

　　小尤看着临邕江，刚刚幻境之中的画面又显现了出来。

　　齐子衿和沈子舟怎么会无故离世？

　　到底是谁要杀他们？

　　还有他们的女儿？

　　她都来不及看清那个最后赶过来看望齐子衿的女子。

　　那个女孩应该是被她领养走了吧。

　　不一会儿齐樟回来了，“沈行我找到了，他挺正常的。他把七形阵中阵眼找到之后，后面的事情就都忘了。他也是掉到了水里，被救上来的。”

　　小尤道，“不会，那个推我下水的，分明是借着沈行的样子骗我，我不会看错的。我觉得，这临邕江底下面巨大的猫腻，也定是跟此人有关。”

　　一旁的顾钧仍然在沉睡着。

　　齐樟略为不耐烦地看了顾钧一眼，“就是基于这一点，各大掌门和长老都去江底看了。这次七形阵生变，第三局也没比出个名堂出来。我怀疑，可能最后就是平局了。至于接下来怎么样，可能我们两族，要往议和的路子上走了。但是应该也没那么快。这次救人，两族都不计前嫌，共同合作，议和期望不上，但是应该不会打仗了。”

　　小尤看着齐樟，自那次生死之门的事件以后，齐樟很长时间都不怎么说话，俨然成为了第二个齐柘。

　　现在看他跟从前差不多应该是想通了吧。

　　齐樟看着小尤打量的眼神，笑了笑，解释道，“我也不是期望议和什么的，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修仙门派，本是锄奸扶弱而生，整日这样打打杀杀，实在……太累了吧。”说到这里齐樟又自嘲地一笑，“我说这些干什么。父亲母亲，还有长老教训得对，我就是心太软，有时候齐柘做事都要比我果决得多。”

　　小尤摇了摇头，对着齐樟淡淡一笑，“大哥哥，你做的很对。”

　　齐樟在小尤的鼻尖轻轻一刮，“还是我们小尤最好了，就是……”齐樟轻笑，“现在太像一个小花猫了。”

　　小尤连忙从袖中抽出一条素帕，恰是顾钧当日给她的那一条。

　　她自己给自己胡乱擦了擦，又看了顾钧一眼，他还没有醒，便急忙塞进了袖中。

　　顾钧在小尤拿出素帕那会儿就醒了，他便装睡，顺便时不时半睁着眼偷看小尤。

　　用他送给她的手帕有什么好害羞的？等他们从萧县回去，他把凤凰山的仓库给扫荡一下，便提着聘礼去风莱山提亲。

　　到时候他光明正大地对小尤好，旁人也不会再笑话他了。

　　要不然他还得整日被礼节束着，去找小尤还得找借口，要有多麻烦就有多麻烦！

　　顾钧悄悄睁眼，小尤正凝眸看着江面，齐樟跑到另一边去照顾弟子了。

　　顾钧一下子凑到小尤旁边，小尤明显感觉到她发麻的手被人动了动。她一转头，顾钧眉眼瞬间近在咫尺，他们二人鼻息可闻。

　　小尤呼吸一滞，往后退了退，“你……怎么睡这么久？”

　　顾钧捂了捂心口，“之前被冒充沈行的人打散了体内真气，我得缓一会儿。”顾钧嘴上说着正经的话，目光却直直地看着小尤，丝毫不偏移，情意流转。

　　“哦……”小尤点了点头，感觉呼吸也跟着发烫了起来。

　　顾钧硬要惹她说话，“你怎么不问问我现在如何了？体内真气要是被打散，修为可是要散尽的。”

　　小尤躲着他，生硬地缩回了刚刚与他十指相扣的手，“那你如何了？”

　　顾钧闷声笑了起来，“本来都要到了快死的边缘……后来……我的心还被人拴着，硬把我拽了回来。”

　　顿了顿，顾钧的声音更为低沉，“你说……我要不要感谢她？”

　　小尤如临大敌，“你……你好好说话。别……靠我……那么近。”

　　顾钧笑着依言退后了，“好。那我将她说与你听。”

　　“我从盛世烟火中走过，未有一景合入我心。忽有一日，临水而立，波光淋漓，水光洌艳之间与她相撞。从此繁花盛景，绚烂烟火，都不如她眼中一汪清澈的深潭。”

　　顾钧倏地再次贴近，在她耳边悄声道，“小尤，你看出来了吗？我喜欢你。”

　　小尤脑子里“轰”地一响，什么东西跟着炸开。

　　她心里的小刺猬好像一下子全身的刺都炸了起来，两只小爪子捂着脑袋，在原地不停地转圈圈。

　　小尤“我我我”了半天，也说不出其他字了。

　　顾钧的笑声就在耳侧，温热的气息缠绕在耳边。

　　突然，小尤全身一僵，耳垂处猛然似乎有薄凉的东西贴了上来，轻轻一触碰，又极快地放开。

　　小尤的瞳孔蓦地睁大，呆呆看着顾钧。

　　顾钧的眼眸从未像今日一般深邃，好像真的装上一抹清潭。

　　他道，“这一吻，便也是聘礼之一，还望齐姑娘笑纳。”

　　语毕，笑着离去。

　　过了许久，小尤才用手指轻轻触碰了那处耳垂，好像薄凉的气息还在。

　　就在这时，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临邕江又起了冲天的巨浪，与此同时，天边一阵雷声，顷刻间乌云密布，天地变色。

　　风莱阁，墨临阁，凤凰山数人从江底跃出，场面陷入混乱。

　　还有无数水怪也跟着出现，邪煞肆虐，妖气奔涌而出，犹如千军万马攻城掠地。

　　齐樟连忙去问刚刚从水底上来的齐柘，“到底怎么了？”

　　齐柘全身上下都是水渍，“我们摆的七形阵触怒了江底的千年大水怪和无数妖物。现在这临邕江潮浪翻涌，恐是要淹了此地。”

　　顿了顿，齐柘又换了一口气，“几个掌门和燕宗师已经去镇守四面结界了来对付这个水怪了。”

　　齐樟连忙召来自己的佩剑，几剑之间将就近的无数妖物逼退。

　　小尤将鲸吞剑拿在手里，加入了其中。

　　几个妖物一看面前是个还没怎么长开的小丫头，一拥往前，“啊呦喂！哪来的小丫头！长得好生俊俏！”

　　“瞧瞧这皮相，要是能贴在我脸上就好了！”

　　小尤哪里遇到过这种场面，当下恶心得不行，“滚开！”

　　“小丫头脾气还挺大！来，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小尤捏了一个诀，面前的几个妖物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

　　“闭上你们的嘴巴！”小尤狠戾道，利刃般的剑风破冰而出

　　跟前的几个药物顿时魂飞魄散。

　　小尤解决了身前的障碍，这时才看到硕大的临邕江上，几根石柱已经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有一只巨大的水怪在江水里翻腾。

　　是一条深青色的蛟龙。

　　蛟龙全身上下的鳞片坚硬无比，纵使有墨临族多少道剑风砍下，都不见它有分毫伤害。

　　蛟龙有一双铜铃大的眼睛，迸发出了灼人的光芒。

　　此时蛟龙的眼睛恰好对准小尤这个方向，小尤揉了揉眼睛，竟是感觉到了无形之压。

　　原来遇到真正的强敌，与他对视都是一种勇气。

作者有话说

　　谢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