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天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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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水蛇精突然到小尤跟前，脸上绿纹如藤蔓一般缠绕，发丝间还有一些带着淤泥的水草。
这样可怖的样貌，小尤感觉肚子里的苦水都要翻出来了。
水蛇精嘴里吐着猩红的信子，“你们这些修仙的，怎么个个都生得如此好看，你们都修炼的是什么法术？”
小尤道：“少废话！”鲸吞上前就要刺，却被这水蛇精灵活地躲过了。
水蛇精身形一晃，离小尤更近，猛地一只手就抓住了小尤的胳膊。
小尤被这双有力的手钳制住，怎么都躲不开——对方修为远在她之上。
水蛇精另一只手轻抚上小尤的面颊，邪魅的眼神一扫，“小妹妹，跟你做个交易如何？我把这百年修为给你，你把你的皮相给我怎么样？”
小尤一只腿狠踹水蛇精，“不可能！”
水蛇精陡然发怒，“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就要发作，后背突然一阵巨痛，水蛇精一声痛喊，顾钧的水鞭一下子勒住了他的腰身。
顾钧口中一片冰凉，语气带了五分杀气，“谁允许你碰她的！”
顾钧手上骤然发力，水蛇精变回了原身，疼得在地上蜷着。
小尤听到了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顾钧的砉然剑顺着主人的旨意，一剑劈下，生生地就把水蛇砍成了两截。
水蛇的黑血飞溅，顾钧急忙挡在小尤跟前，黑血全都溅到了顾钧的后背上。
顾钧温声道：“下次还是不让你乱跑了。”
小尤道：“我没乱跑！”
顾钧长眉一挑，“哦？是我记错了。”
小尤想起之前刚刚从灵境出来的画面，又急忙把顾钧推开。
顾钧：“你跟着我就好！不然那些妖物就爱找你这种浑身是菜的小刺猬！”
妖物不断地从水底出来，不少弟子鲜血四溅，倒在地上。
妖物顿时满眼放光，就要去啃噬这些新鲜尸体。
裹挟着灵流的融风怒吼着袭上，好几个妖物全身上下都多了数道血痕。
小尤乘胜追击，鲸吞仿佛一时间真应了它的名字，呼啸间真有了气吞山河的意思。
在临邕江上，轩辕晏，齐恒宇，燕宗师，顾烨各守一边阵脚，灵力聚成一张灵网，覆在蛟龙之上。
一开始蛟龙还在挣扎，数次冲撞之间似乎都要把灵网给捅破，现在阵法渐成，蛟龙逐渐平息，唯有一双眼睛还在狠命地瞪着。
另一边，齐樟，齐柘，轩辕奕还有韩雁归，四个人联手，努力将临邕江的风浪给压制下去，将蛟龙在临邕江里面留的阵法给彻底摧毁。
剩下的人，都在岸边，与临邕江中的妖物对抗。
临邕江跨越好几个城镇，本就庞大，里面的妖物更是数不胜数。
几大门派的弟子在数量上远远比这些妖物要少许多，岸上宛如一个修罗场，浓重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陆茵和葭摇对视一眼，这样不行！
葭摇突然将脖子上一直挂着的红色血石给取了下来。
她持剑指天，火红的灵光直指天空，耀眼夺目。
一声凤凰尖啸，灰暗色的空中，一只灵力化成的火红色凤凰飞入空中，对准江中的万千邪煞，神火贴合着江面燃起熊熊大火。
凤凰神火素来就有摧枯拉朽，雷霆万钧之势。
这是凤凰山独有的凤凰血术！
顾烨猛然扭头，一脸惊愕。
凤凰神火一下子席卷了整个江面，紧接着又到了岸边。
妖物尖声痛喊，黑烟滚滚，刺鼻的焦味袭来。
灵网终于将蛟龙彻底制服住，众人齐齐都松了一口气。蛟龙被困在灵网中，眼睛怒目圆睁，仍然不服输。
顾烨跟周围人道了一声，便飞身到葭摇面前，对她喝道，“你身子什么样你不知道吗？凤凰血术极耗灵力，你疯了吗？”
顾烨将葭摇一拉，护在自己身后，“我来吧。”
灵力幻化的凤凰周身的光芒更甚，火红的光影倒映在临邕江的水面上，宛如点点荧光碎在临邕江上，尤为好看。
葭摇极为虚弱地看着江面，眸光却极淡极暗。
千年水怪蛟龙却似乎猛然间受了极大的刺激，怒喝一声。
它并未从灵网之间逃脱，却将体内的灵珠给吐了出来。
众人齐齐倒退一步，它这是要干什么。
接下来所有人都为之一惊，蛟龙掏出前爪，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灵珠捏碎。
“我要你们所有人为本尊陪葬。”蛟龙的声音贯彻天地，余音沉重地仿佛像是一声极重的叹息。
蛟龙那双眼睛极为不情愿地阖上。
它的整个身躯也一瞬间化成粉末，在暮色中很快没了踪影。
紧随而至的是，临邕江狠狠一震荡，江底的阵法被灌入了极强的灵力，阵法如大山一般，再难撼动。
霎时间云涌飙发，江浪以毁天灭地的气势奔腾而来。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蛟龙是将自己最后的灵力全都注入了这个法阵。
燕宗师急忙喊道，“所有人都过来，开个法阵结界把江底的阵法控制住。”
“快！”
“不然马上江水就要淹了这个地方！”
小尤御剑跟在了人群中，很不幸地又被兜头一个浪花给打湿了全身。
她一把擦了把脸。
顾钧脸色的神色是小尤从未见过的认真。他立于砉然剑上，衣摆猎猎。
顾钧余光中注意到小尤在看他，转头对着小尤一笑，“放心，我们不会死的！”
“不过等会儿你要遇到危险，一定要喊我，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去救你的。”顾钧抬起手，在小尤头上胡乱抓了一把。
小尤正在心里怪他又手欠，突然惊奇地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一瞬间干了。
因为今天身上的衣物一会儿湿一会儿干，此刻都变得皱巴巴了起来。
风莱族，墨临族里的人各分成了三支对伍，凤凰山因为只有朱雀凤主这一支只分成了两支队伍，由顾烨和顾钧各领一支，八支队伍加起来，形成了一个八方之阵。
风莱族的八大长老正好压阵，站在每支队伍的最底端。
虽然有这么多人在共同分担此阵，小尤还是感觉力不从心，心口沉重，喘不过气来。她体内的真气本来沉寂了好一会儿，此刻又在体内乱窜。
小尤额角冒汗，感觉灵珠在胸腔之中，似乎被人死死地捏住了一样。
她明明没有受什么伤，怎么会？
小尤仔仔细细地回顾了一遍，突然想明白过来——之前她毫不自知地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临邕江时，就被临邕江下面的法阵回击。那法阵仿佛是活过来一般极通人性，本来就在小尤这边撕开了一个口子，此刻更是照着这个这个口子将冷冷刀刃之风都灌了进去。
小尤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可是她还是努力撑着……
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她看向离她很远很远的顾钧，她没有力气开口，她唤不到他。
况且，怎么能因为一己之失，让他弃整个法阵不顾。
周围人都在全神贯注地盯着法阵，无人发现小尤渐渐青白的面色和微微颤抖的双手。
因为灵力消耗过甚的葭摇此刻正在岸边休息，她本来一直半睡半醒。只是冥冥之中，周边好像有一阵凛冽寒风在她身边。
她睁眼，就发现在队伍后边马上要支撑不住的小尤。
葭摇想不了那么多，拼着力气到了小尤身边，二话不说就将自己的灵流注入到小尤的体内。
可是法阵既然在小尤身上撕开了一个口子，绝不会善罢甘休，更加贪婪地汲取着小尤身上的灵力。
葭摇一开始没发现，等她发现小尤体内的真气紊乱时，小尤的灵珠近乎不堪重负地要碎裂。
葭摇想不了那么多，她不能看着这个孩子死，就猛地将自己体内的真气打散，法阵的阵眼其实是一团邪煞之气，它突然见到修为更深的灵体，立马抛下小尤，呼啸着就朝葭摇奔去。
燕宗师始终觉得不对劲，这法阵明明有着浩瀚之力，可是他与之对抗之时却莫名觉得轻松至极。
当然不是他的修为过高，已经可以睥睨万物。
燕宗师在整个法阵圈中一扫，看到小尤那边时，急忙一道剑风就对着那道邪煞之气劈去。
怎么会呢！怎么目标会是一个孩子？
邪煞之气因为吸了太多灵流，已有了形体。燕宗师的一道剑风完全不足以把它打散，它戾气渐涨，葭摇的灵力已经逐渐干涸，它再次又开始吸食小尤的灵力。
可是这黄毛丫头的灵珠好像一直被一个什么东西保护着，它根本就吸食不到来自灵珠中最纯正的灵力。
邪煞之气中突然伸出一只鬼气森森的手，猛地朝小尤的心口挖去。
只要把这家伙的灵珠挖出来，还有什么能阻挡他！
顾钧猛地从人群中挤出，当下整颗心都坠入了谷底。
他拼了命地朝小尤扑去。
燕宗师的炽心剑带着触目惊心的灵流而来。
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葭摇在千钧一发之间将小尤重重一推，轻声地对着小尤说道，“孩子……别怕……好好活着……”
邪煞之气将葭摇还带着血的灵珠攥在手里，灵珠刚刚从体内取出，还有着属于葭摇的火红色的色彩，灿烂夺目。
邪煞之气抬手，想将这颗灵珠化入自己的体内，这样他便有了真真正正的实体。
燕宗师不给他这个机会，一剑霜寒，直取要害。
邪煞之气顿时烟消云散，整个法阵也在顷刻间破碎。
葭摇到死还在给小尤输送灵力。
小尤睁开眼，她从半空中坠下，像一片无家可归的枯叶。
顾钧呆在原地，双目失神地看着这边，挪不动脚步。
顾烨疯了般地冲了过来，却只能颤抖着手，碰到妻子还未变凉的尸体。
齐柘自高空中将小尤接下，将小尤紧紧抱着，后怕地一遍一遍对着小尤喊道，“没事了……没事了……”
燕宗师看着顾烨伤心欲绝地无声流泪，一时思绪万千，然后慢慢转身，看到顾钧杵在不远处，还是无悲无喜地站在原地，像被钉了钉子的木头桩一样卡在那里。
燕宗师把光芒消失殆尽的琉璃色灵珠递给顾钧，他也没有反应。
燕宗师微一用力，拍了拍这个孩子的肩，却发现他体内的真气在暴虐地四处游走。
燕宗师脸色倏地一变，随即将自己体内的一股真气打入，才勉强安抚住顾钧体内的真气。
燕宗师心道，“真气在体内如此游走，他居然浑然未觉，此邪煞之气当真阴险，必有来历！”
顾钧体内的真气安定了下来，顾钧回过了神。燕宗师这才注意到顾钧双目充血，眼底里的愤恨和绝望掩都掩盖不住。
顾钧看到燕宗师心下了然，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多谢宗师救我一命。”
燕宗师道：“我的真气有几百年的修为，可护你一时。但是来日你若修为再上升一个境界，体内灵流和真气得重新流转，这股真气若是你不能与体内其他真气融会贯通，恐怕就会面临极大的危险。到时，你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你自己了。”
顾钧沉声道，“我日后定当勤奋修习，不辜负宗师的一片心意。”
“好。”燕宗师犹豫了一下，又将那颗灵珠拿了出来。
顾钧本来勉强糊起的面容再次崩塌，眉宇之间的阴鸷一闪而过，他的声音平和得没有丝毫温度，“宗师所做的一切，是在补偿我们凤凰山吗？”
燕宗师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识过，语气严肃了起来，“生死有命，你们要想清楚。”
顾钧毫无惧色，“好一句生死有命，这简简单单四个字难道就可以让我娘活过来吗？”
下一句“我娘是为谁而死”差点脱口而出，却不知为何险险地刹住了。
夜风一吹，顾钧突然意识有些些微的清醒。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望着风莱族的方向，不知道是在看谁。
下一刻，顾钧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去。
燕宗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没发生的事情会不会发生，完全在你一念之间。”
顾钧未作停留，握在掌心的灵珠却险些没有握住。
自葭摇把小尤揽在在怀里的那一刻，小尤便模模糊糊地有了意识。葭摇到死都还在一直给她输送灵力。
小尤睁着眼睛看着葭摇眼里的光芒消失，又看着葭摇软绵绵地坠下，看到顾伯伯眼角的泪珠，看到顾钧接过那颗透明的灵珠。
然后，她再隔着数人，与顾钧的眼神相撞。
最后，顾钧转身，与她越离越远。
她的喉咙口好像堵着一根刺，她说不出话，她只能也跟着流眼泪。
燕宗师走到小尤身旁，给小尤把了把脉，“还好，就是灵力耗多了，外加疲累得很，回去好好休息就行了。”
小尤不看燕宗师，只一直看着那个方向。
燕宗师叹了一口气，对着小尤身边的齐柘道，“好好看顾她。”
这时一个凤凰山弟子走了过来，给小尤行了一礼。
小尤的眼神倏地一亮。
很快便又暗了下去，甚至比刚刚还要黯淡。
因为凤凰山弟子的手中，拿着小尤当日阴差阳错和顾钧互换的素帕。
“齐姑娘，我们家公子要我把这个还给你。他说还有一块没有带在身边，等改日再奉还。”
小尤淡淡接过素帕，“劳烦带句话，告诉他不用还了，或者扔掉或者撕碎，怎么样都好。”
凤凰山的弟子又道，“我们家公子还带了一句话——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亡。”
小尤捏着素帕的指尖泛白，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明白了。”
小尤从怀里掏了掏，把顾钧的那个素帕拿了出来，轻声道，“帮我把这个带给他。”
那个凤凰山弟子似乎有些为难，“齐姑娘，没有什么话要带给我们公子吗？”
小尤摇头笑了笑，“没有了。”
这位弟子有些踌躇，待了一会儿还是走了。
齐柘对着小尤道，“多少该带句话过去。”
小尤闻言，静了静，“不知道说什么。好像说多少声对不起也偿还不了。”
齐柘低低道，“他似乎不是想听什么对不起这种补偿的话。”
“什么？”小尤没听清。
“没什么。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放在心上。”齐柘看着凤凰山弟子匆匆忙忙跑了过去，给顾钧汇报了。
顾钧听了面上没有丝毫所动，藏在袖中的手却无意识地捏紧了那被递还回来的素帕。
三日后，回到风莱山。
凤凰山来了信。
凤凰山顾钧和风莱山齐尤，正式解除婚约。
（第二卷前尘篇结束，第三卷往事篇。）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天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