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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六七 情话 ...

  •   兀地惊醒。
      白玉堂抬手背揉揉眼,借晨曦细瞧,展昭尚阖着眼,脸色仍旧偏黯黄。
      第一个动作,自然是伸出手背,到他人中旁悬着,一瞬不瞬直瞪,瞧仔细展昭眼珠略有挪动,长长睫毛亦随之轻颤。
      总要待手背觉察有暖湿呼气,悬着一颗心方真正踏实。
      知展昭不久便睁眼。
      白玉堂站起,直一下腰身,又拧身牵背,松开僵透的筋骨——总床边草草趴着迷糊一夜,十数日这般扛下来,纵然钢铁人,骨节也酸疼胀闷。

      几声叩门。
      小心翼翼脚步声进来,耳边是白福轻唤道:“爷。公孙先生叮嘱,展爷伤势有起色,换了几味药,务必进粥汤前先喝药。”
      白玉堂不语点头,先抱展昭坐直,接过青盐柳枝帮他擦了牙齿,又绢帕热水净过面,方端起药盅来,眼角一弯,笑吟吟道:“猫儿,乖……张嘴。”
      展昭不错眼珠直盯着白玉堂,始终默然。
      药盅递到唇边,也就顺着他手势,一饮而尽。
      见机得快,白福立时端过矮几来,床头周正摆妥,布好几样清淡小菜,才低声道:“爷,昨天人定时分,卢大爷派人来说,韩二爷奉命回京,已到家歇下。得空,您回家瞧瞧。”
      白玉堂手下不停,忙着喂展昭喝粥,笑点点头,算是答应。
      咽下一口粥,展昭低声道:“我伤势日见好,玉堂莫太操劳。”
      倏忽转头,瞪着他瞧了半晌,白玉堂含笑叱道:“连翻个身都要人抱持,一只伤猫儿,着急逞什么能?……五爷行止心里有数,你还是闭眼养养神罢。”
      不客气回瞪一眼,展昭皱眉道:“你还有诈死的公案未了,求包大人代递手本,抽空觐见方好。”
      白玉堂一哂,未及驳他,已听窗外展昭的伴当扬声道:“爷,常州老家的展忠带了人来照料。松江丁二爷也特特会齐,一同赶路来京。”
      本一幅笑微微模样,听见“丁二爷”,白玉堂脸色一寒,问:“猫儿,见不见?”
      展昭略点头。
      盯着展昭看片刻,白玉堂眼神犀利,架势便如要把这人活生生剖开、弄出心肝五藏来。但这般模样只一刹那,便扬声道:“展爷命快请。”
      一语方落,转身命白福:“备马。”

      口中一边说,人已霍然起身。
      刚向门口走两步,听见展昭暗哑一声“玉堂”,又硬生生顿住,也不转过来,只道:“爷听得见,说罢。”
      展昭声音虽轻,却口齿清晰:“忠伯年事已高,莫给他脸色瞧……纵然再唠叨,总也不会随他回常州调养。”
      白玉堂鼻子里哼一声,道:“爷不耐烦听这些……要去茉花村守着等麟儿出世,爷总陪着就是。”
      无声一笑,展昭声气似又虚弱了几份,语意却坚定,轻声道:“那孩子……姓展终究好些,免得委屈无知婴儿,忠伯再说祠堂香火,也好应付。但他既非展某骨血,丁大爷又好端端亲自守着,展某巴巴跑去做甚?”
      白玉堂神色一时不知是喜是悲,脱口问道:“丁兆蕙不知情?”
      展昭摇摇头,闭目喘气。

      白玉堂展眼瞧窗外院子里,远远见须发皆苍的展忠正抢步进垂花门,丁兆蕙殷勤挽着,口中还叮嘱“老伯莫急”。
      对白福招手示意跟上,扬长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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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端整面色,回绝掉丁兆蕙殷殷相邀。
      只当没瞧见他眼中失意,摆出“展某重伤之余”衰疲模样,半闭着眼,听展忠絮絮唠叨“怎生送奶奶回娘家?就算她有身子,丁家那么大产业,奶奶房里还能没有陪嫁丫头?爷们身边没女人伺候,终究不成样子”。
      每过一炷香时分,展昭便微点头,算是恭敬听着——亲人般忠心的老人,不忍驳他好话,更不敢答话,生怕惹出更多教训。

      正头昏脑胀,门帘一掀,带进来些微陈年黄酒气味,还有些湿漉漉茉莉与白芷根、橙花混合的清苦香气。
      展昭精神一振,知是白玉堂回来——昼夜操劳顾不上打点,但他洁癖,有空自然要沐浴晞发。
      忠伯仍絮絮未了,已教训到:“……纵然大爷拿官俸,却也不必买这么大宅子,汴梁城屋价贵,有这些花费,在常州得置多大田庄?里外还要看门、收拾的人手……”
      白玉堂铁青着脸,进门向展忠点点头,也不客套,便自顾坐下。
      不管谁的,抄起桌上茶就喝。
      心里“咯噔”一下,展昭喉咙里□□,招惹得几个人都围上前,才做出疲累困倦,声气若断若续,道:“忠叔……说得是。”
      展忠忙道:“大爷养病要紧……唉,展忠年纪大了,嘴碎。爷好好歇息,晚上再来问安。”
      又慢腾腾行礼,要起身往外走。
      展昭道:“烦请丁二弟,帮展某扶持忠伯。”
      见白玉堂半点没有离开意思,丁兆蕙重重哼一声,刚要开口,展昭已抢着问道:“玉堂,韩二哥一切都好?”
      又瞧一眼展昭,丁兆蕙眼中似有水光,低头自去。
      展忠口中谢着过来扶持的白福,也慢慢起身。

      一时间,房中悄静。
      白玉堂熟稔坐回床榻边,一手抚上展昭额头,皱眉道:“早晨还好好的,怎么忽这般不济?……可惜我内力太过狠戾,不能帮你调息。”
      正视白玉堂双眸,展昭笑道:“论机关消息、阵法算学,玉堂当世无双。至于粗笨内息功夫,不妨展某自己慢慢来。”
      这一开口,说不上神完气足、一若平时,却也精神得紧。
      稍微一楞神,白玉堂便扑哧笑出声,击床沿揉肚子,消停一会儿方道:“十成性命去了九成半,猫儿却依旧奸猾!……装可怜给你忠伯看,还是趁机轰走丁二?”
      见他明白,展昭只是笑。
      等进门时的忧色散去大半,展昭才小心问道:“几位哥哥……有没有难为你?”
      眉间又浮起一丝戾气,白玉堂挑挑眉,轻声答道:“五爷一诺千金,即已说出口,岂是旁人几句话,便改主意?”
      当然猜得到最疼幼弟的韩彰会说什么。
      展昭怅怅片刻,道:“陷空五义美名扬四海,都道金兰之交胜过骨肉。若生分了,岂不是——”
      黯然摇头,白玉堂摆手打断他话头,沉声道:“便是亲骨肉,又如何?纵然我亲大哥起于地下,看爷肯不肯自食其言?……被四哥痛淹一回,算是明白了——你莫急,爷才不记仇,只是不喜欢满心‘为我好’,便来勉强——任谁也不成!”

      静默良久,幽幽叹息一声,展昭道:“玉堂,展某都明白。”
      挑一挑眉毛,白玉堂似笑非笑道:“鬼门关走一遭儿,便开了窍了?……都明白什么?说来五爷听听!”
      展昭拧眉,缓缓道:“展某所知的白玉堂,不畏死、不惧命,或也不在乎甚么香火子嗣。但到杭州前舟上,却满眼畏惧……能令玉堂这般惊怖,是否猝觉此身竟因男子侵袭而动欲?你绝不至于惧怕展昭,只是不可遏之欲念——身躯中竟有一陌生魂魄、因男子爱怜而不能自制,玉堂何等样人,怎能容忍?”
      白玉堂眼神慢慢深邃。
      良久,方切齿道:“你发那个‘若不敬、挥剑自绝’的誓,便是为此?”
      展昭却不理会他追问,自顾道:“当日危急,玉堂为救展某一命,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人皆能体谅。如今展昭性命无碍,不妨再斟酌……不论最后怎样,但凡玉堂不弃,展某始终愿做个生死知己。”
      白玉堂脸色渐渐若冻一层寒霜,冷然道:“甚么意思?”

      猫儿眼正视眼前人,亮晶晶得慑人心魄,依旧眸正神清。
      展昭声音温和,却异常坚定:“若人溺于水中、狼狈湿冷,见到芦苇岸,自会长松一口气,欢喜之极。但若月白风清、把盏临风,细赏苇花如雪,那种适意逍遥之欢喜,便又不同。”
      略停一停,道,“展某死生一线之际,玉堂自然什么都肯——展某异常感激这番心意,却愧不敢当。”
      若有所悟,白玉堂撇撇嘴,笑道:“瘟猫!说句话绕来绕去,也不嫌累!……若五爷迫不得已开口允诺,你不稀罕,是不是?”
      展昭眼神更亮,缓缓点头,却不言语。
      屈指节叩叩他前额,白玉堂道:“清明节自襄阳归来不久,五爷便巴巴送家传玉佩,想娶只猫儿,还被冷眼——笨猫,但凡五爷要明媒正娶,还不由着性子挑?爷却偏捡了个不识好歹的!”
      展昭有些气力不支,只一笑。
      白玉堂脸颊有些烧起来,语气却半分不软,狠狠道:“你说过绝不放手,五爷落个唾沫星儿也是板上钉钉!——你敢翻悔给爷瞧瞧?”
      展昭倦极阖目,轻声道:“霜馀识松筠……玉堂的心意,展昭必珍重相待,今生来世,决计不敢悔。”

  • 作者有话要说:  扛了这么久,两只总算可以甜甜蜜蜜谈个恋爱了……真是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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