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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一四 不疑 ...

  •   彤云密布。
      这院子安静,隐约能听见零星鞭炮脆响,声音轻得不真实。
      念离守在廊下,见燕懿王妃过来,急忙报名请安。在身边搀扶着的侍儿紧上前两步,掀起织锦棉帘子。
      已看见白玉堂随意披着袍子看书,白福同怀黍恭谨伺候在旁,王妃遂摆摆手。
      这两个都是伶俐的,知机地无声行礼,自退下。

      老王妃款款坐下,见白玉堂根本懒得抬眼皮,笑道:“正月里忙,这过了元宵,才算找着空过来——看五爷气色,该是大好了?怕你闲居寂寞,特叫人送这些书来打发时间。”
      扔下手中书,白玉堂毫不客气道:“往日五兄弟总在一处,不论是陷空岛上,还是开封府里,过年太热闹。托王妃的福,清静这一回,也新鲜。”
      偏过头,燕懿王妃对着白玉堂微笑,道:“难道五爷心里的不爽,是‘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么?”
      ——这是骂奸臣的千古名句。
      话语虽慈祥平和,明面上似道知晓白玉堂心烦不能回汴京,却暗藏着“难道锦毛鼠一代名侠,受了御封的四品官衔,便天天惦念庙堂俗务”的意味。
      懒得打机锋,白玉堂索性坦荡问道:“前两日来探望我的‘小诸葛’沈仲元,如今怎样?”
      燕懿王妃好整以暇,微笑道:“正要说与五爷知晓。听下人报知,不日前沈仲元曾来探望,老身方知吾儿招揽的人才中,这一位竟是五爷知交。他受托暗探钦差衙门,知一众豪侠均出远门,说是搭救展昭未归。”
      ——沈仲元形迹竟已被查知?
      白玉堂失声道一句“不好”,生怕言多必失,索性板着脸,静听下去。
      老王妃从容道:“可惜护卫颜查散的人竟不识他,毒弩齐射,他惊惶郁怒,竟然躲避不及。幸老身早有备,怕五爷伤面子,派人去接应回来。王府中有你旧交之事已然瞒过珏儿,沈仲元现正躺着解毒养伤……五爷有暇,不妨去外院探望。”
      白玉堂沉吟片刻,相信沈仲元不会吃亏,方拧眉道:“如是我二哥的独门毒药,没及时服对症的解药,这般慢慢调理,怎么也两、三个月才能出门。”
      燕懿王妃点头道:“五爷见得明白——请大夫瞧了,也这么说。”

      仰头呆了许久,白玉堂又开口,自语的声音竟染上些苍凉感慨:“那些人俱各未归……展昭被陷君山,竟还没有脱困么?”
      细细琢磨他的神情,燕懿王妃悠然笑道:“洞庭君山水寨钟雄也是个人物,既落到他地牢里,那展昭想脱身,总也不太容易罢?……记得有人提及,当年展昭被你关押在陷空岛,也多亏茉花村丁兆蕙救出来。”
      白玉堂一哂,道:“当时我也道他全靠丁二相救。可后来共事数年,我方明白,以展昭的修为,区区通天窟哪关得住?——现下想来,多半是我二人原约定日子盗回三宝,怕失了我体面,故意等足这三天,偏生丁兆蕙去得早了。”

      ——现下想来,当日展昭托着包袱进五义厅,面色并无半丝傲岸,眼神尚有隐忧。
      彼时,白玉堂通宵枯等赌约时辰,多少有些发急。当时并不知展昭本领深浅,只道胜券在握,人快活了,不免多喝些酒。
      手不停杯之际,还对着丁兆兰、柳青说些狠话。
      展昭权当没听见不敬话语,只笑吟吟道:“五弟,劣兄幸不辱命。三宝取回,特来呈阅。”
      猛见展昭手中包袱一点不差,白玉堂不禁倒抽凉气,脱口而出一声“不好”,心底暗道:“他如何能出通天窟呢?”
      可——赌约言犹在耳。
      白玉堂煞白着脸站起身,咬牙刚要开口道一句“我随你进京服罪”,转眼却瞧见卢方满面焦急、丁兆蕙洋洋得意。
      这一眼间,白玉堂怒火顿起:既是你我猫鼠之争的赌约,何来这些人搅局?若不是凭真本事脱困盗宝,白某又怎地愿赌服输?
      正自恼怒着,偏又有徐庆抡着拳头瞪圆了眼睛,哇呀呀喊着奔向前。
      白玉堂脑子尚自昏沉沉,更气愤自家哥哥竟然待兄弟如寇仇,把身一躬、头一低,竟钻在桌子下面。
      仓促间,腰间缴来的湛卢宝剑落在旁边。
      这时外面握紧了剑身大力往外一拉,白玉堂正用劲要跑,只听咔嘣一声,钩环掉落,腰间顿时轻了——宝剑已被夺回。
      白玉堂趁众人相顾愕然,疾出厅,腾身越过后墙,竟奔后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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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视白玉堂正呆呆走神的侧脸良久,燕懿王妃眼神似渐了然,点头微笑:“为何丝毫不疑展昭用意?就不怕他这般算计时日,别有所图?”
      白玉堂心神不定,未及思虑,随口答道:“猫儿算计我做甚?”
      老王妃似不放心甚么,又追问:“若这展昭本领真高明,为何蒋平已救走徐庆,他却没趁机杀出,至今陷身君山地牢之中?”
      不知是否听见,白玉堂没分心理会这疑问,只目视虚空,喃喃道:“李太白《侠客行》道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我是欠着救命的人情,不能够拿你当人质,便斗不过日夜轮值的□□手……展昭在那牢里迟迟不走,却是为何?”
      燕懿王妃温言劝慰道:“不必忧心如沸——且不说那许多高手相救,多半无恙;老身亦已交待珏儿,展昭乃天子近臣,绝不可伤他。”
      白玉堂紧悬的心暗暗一松。
      但一转念,厉声问道:“你那王爷儿子连造反都不怕,偷钦差官印也是杀头的罪名,照样放肆而为……凭甚么单单为展昭刀下留情?”
      王妃好整以暇:“老身一早便想跟白五爷交个朋友。总要你心里也认了,方是朋友之道——”
      话音未落,白玉堂已勃然大怒,道:“白某岂肯轻易被奸人利用?欠你这条命,随时奉还,想白某俯首充你家鹰犬?——做梦!”
      笑吟吟等白玉堂话说完,燕懿王妃才问道:“老身可有强求五爷之处?”
      白玉堂眉棱一跳。
      深深看进老妇人眼底,见她镇定自若,也不甘失态,便强压住心火,叉手道:“不曾。”
      燕懿王妃含笑又道:“外面那些□□手,不过是王府日常防卫。待老身筹划妥善,珏儿那边无碍了,你也定得回自在——五爷信也不信?”
      审视老王妃良久,白玉堂缓缓道:“欠你的情,该当补报……但行止间,白某自有决断。”
      燕懿王妃点头道:“不敢说异日没有劳动白五爷的地方,却总要缘于朋友之谊才好。……既如此,展昭是五爷牵记的人,老身岂忍袖手旁观?”
      白玉堂神色有瞬间的怔忡,喃喃自语竟脱口而出:“我牵记那只猫做甚?”
      似没听见这话,燕懿王妃自顾道:“自幼钦慕李太白名句‘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惜乎极目所见,人人都为皇家勋爵、功名利禄叩首如仪,能结识白五爷这般傲性的英雄,欢喜得紧。”
      白玉堂似被触动,嘿然半晌,低声道:“英雄,英雄……若殒了命,还说甚么英雄?”

      潜思费神良久,白玉堂竟没留神老王妃带一抹了然的微笑,已静静起身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笑眯眯看着小白……您啥时候才明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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