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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一三 践义 ...

  •   当日白玉堂以为展昭的怒气皆来自误落陷阱,不由暗暗纳闷——这只猫缘何这般禁不起戏耍?
      白玉堂隐居庞太师府文光楼那些日子,没少请这只猫共饮论剑、赏月冶游,那般洒脱不羁的交情,就为区区一封挑战书的顽笑、掉落陷阱的憋闷,便形同陌路,甚至这般大骂?或者……展昭怕了日日严旨要捉拿闯宫禁凶手,怕有人知道两人原非初见,故意用怒气掩饰?
      ——不论是开不得玩笑,还是珍重功名,都不配做白玉堂的朋友。
      存了这么一丝念头,白玉堂面上依旧嘻嘻笑,言辞却锋利了许多:“小弟白玉堂,江湖人尽皆知行侠尚义、从不打劫抢掠,展兄何以视小弟为贼寇?此言无乃太过?”
      展昭却不若平日温颜容让,反发恨道:“此话哄谁?既说不打劫抢掠,为何将郭老儿父女抢来,硬霸占人家有婿之女?那老儿不允,你便把他囚禁在通天窟内。似此行为,非强寇而何?还敢大言不惭自命‘侠义’,岂不令人活活笑死!”
      骤然听到这么混账的指责,白玉堂惊骇非常,忙道:“此事从何说起?倒要请教。”
      展昭厉声责问:“胡烈做的事,你如何佯为不知?若真不知,这陷空岛多年的卢家庄名誉,生生被你作践玷污了……你岂不是醉生梦死么?”
      心下突地一松——莫非,令这展昭暴怒的真正原因,并非陷阱和“气死猫”的玩笑,而是错认为白玉堂强抢民女?
      明知辨别实情极易,可见到展昭的暴怒,不知为何,白玉堂心头亦发起急来,道:“既有胡烈,此事便好说了……请坐罢,待小弟立剖此事。”

      急掉头命人将那郭老儿带来。
      不多时郭彰便被领至,听人说“五员外”,顿时对着白玉堂跪倒叩头,口称:“大王爷爷饶命吓!饶命!”
      听见白玉堂被称作“大王”,展昭抬头向天,放声哈哈大笑。
      笑声里一丝欢愉也无。
      见着乍毛猫儿瞪圆眼睛、怒极反笑的模样,白玉堂心下却快活起来,笑道:“那老者不要害伯,你且说说如何到此?”
      郭彰见到同关在通天窟里宽慰过自己的官爷展昭,心下也定了些,便将带领女儿上瓜州投亲完婚,被胡烈截住,劝说嫁给五员外,不曾应允,便将女儿并两只棕箱弄走、小老儿单囚禁在山洞内,细细说出。
      白玉堂听完直点头,便命人带老者吃饭,立刻叫白福近前,道:“去将胡烈好好唤来,不许提郭老者——倘有泄露,立追狗命。”
      知道自家爷说话张狂,白福笑着答应,一刻不敢耽误,奉命小跑着去了。

      盯着面有得色的胡烈行礼参见,白玉堂心里恨极,却只笑容满面道:“胡头儿,连日辛苦。这几日船上可有甚么事情?”
      胡烈满面忻然,道:“并无别事。小人正要回禀员外,昨日有父女二人乘舟过渡,他女儿与员外年纪相仿,颇有姿色。小人见员外无家室,意欲将此女留下,成其美事……不知员外意下如何?”
      瞟一眼正凝神静听的展昭,见他愕然瞬间、神色渐渐松弛,不像方才那般怒恨交加。
      白玉堂心下有了把握,哈哈大笑道:“不想胡头儿你竟为我如此挂心。但只一件——你来得不多日,如何这般深得我心?”
      ——胡烈弟兄二人新来不久,皆是柳青荐过来的。
      见柳青亦在座,胡烈更觉有把握得些好处,恭敬道:“小人既来伺候员外,必当尽心报效;倘若不秉天良,还敢望员外疼爱?”
      颇想看看展昭的尴尬,白玉堂耐着性儿对胡烈点头,道:“好好,真正难为你。我倒要问——是听别人告诉你,我素日确有这意思,还是你自己的主意?问过我不曾?”
      惟恐被争功,胡烈忙道:“小人一团美意,不用员外吩咐,也无别人告诉。”
      白玉堂回头向展昭道:“展兄可听明白了?”
      展昭只以眼神致歉,但静默不语。
      问清楚那女子在何处,白玉堂仍挂着笑模样,凑至胡烈跟前,一拳撂倒他,急掣缴来的湛卢宝剑,对着胡烈左膀一砍,疼得他满地打滚。
      柳青白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心中好生难受,可知道白玉堂的脾气、又怕展昭方才的怒火,不敢劝解,更不敢拦阻。
      江湖人的事务,往往家法更重。可想到展昭急变的脸色,白玉堂便心下闷笑不止,索性再给这位“出官差的猫老爷”面子,吩咐伴当,明日将胡烈交松江府办理。又立刻唤人到后面,将郭老女儿增娇领了送至外厅。
      展昭似看出这番行事中“刻意不见待嫁女子”的避嫌意味,暗点头赞赏。
      能令展昭理屈,白玉堂心情大好,转头温言问郭彰还有什么东西。提及两个棕箱,连忙命人即刻抬来。还叫伴当取了二十两银子,赏了郭老压惊。又派头领何寿带领水手二名,用妥船将他父女二人连夜送至瓜州,不可有误。郭彰千恩万谢,又与展爷磕了头,做梦般走开。

      闹了良久,天已交五鼓。
      白玉堂笑转向展昭道:“无怪乎兄说小弟醉生梦死……若非展兄被擒在山窟之内,真个把陷空岛的名头给坏了,实是小弟失察,疏忽之罪,再不敢辞!幸有胡烈质证,小弟心迹方明。从此后倒要诸事精心,以保全卢家的体面。”
      说罢站起身,恭恭敬敬斟酒奉上。
      展昭倒真是好城府,就像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只举杯轻揖,一饮而尽。
      想到素日柳青对自己殷勤,白玉堂又给他斟酒,笑着劝“不要介怀所荐非人”云云,柳青素来不舍违拗丝毫,也只苦笑喝了。
      复又斟上酒,白玉堂笑吟吟对展昭道:“小弟私事已结,只是你我的官非便如何呢?想必你此来,是奉命叫小弟入都服罪。我就这样跟了展兄去,素日的名头岂非一旦扫尽?”
      展昭此时已心平气和,问道:“依你便怎么样?”
      肚内闷着狂笑,白玉堂故作悠然道:“也无别事……小弟既将三宝盗来,展兄也必须将三宝盗去。倘能如此,小弟甘拜下风,情愿从命;如不能,展兄也就不必再上陷空岛了。”

      ——眼前这只看来斯文儒雅的猫,当年行走江湖名头如日中天,不仅从未吃过亏,人人说起南侠的本领,竟没法形容,翻来覆去,不过就是“深不可测”四个字罢了。
      白玉堂说这话的意思,自然是“若落败,御猫大可退出江湖,休出来丢人”。
      嘴里说着狠话,心里想着,逼他到退无可退,或冲冠一怒,异日能痛快大战一场……白玉堂越想越称意,不由眉花眼笑。

      展昭听见赌约微微点头,神情温文如常,眼底却光华突盛,口中只道:“很好。却于何日盗宝?”
      白玉堂舒爽一笑,答道:“日期近了、少了,显得我故意为难。不妨定规十日限期——若过了十日,展兄只好悄地里回开封府去罢。”
      展昭道:“谁来与你斗口?只定于三日内就要得回三宝。那时不要改口。”
      见这猫英雄气度飞扬,半点没有俘虏的狼狈,白玉堂更是心情大好,点头道:“很好……若要改口,岂是丈夫?”
      说罢,彼此击掌。
      白玉堂又敬展昭三杯,然后叫人仍将他送回通天窟。

      正目送展昭从容离去的背影,耳后听得柳青苦笑:“五弟,展大人官居四品,这品级可高过许多卫所将军……贸然关押了他,岂非后患无穷?”
      这话说得颇大声,莫非是故意要展昭听见,避免受累?
      戏谑地打量一眼素日交好的老友,白玉堂纵声长笑,朗声道:“人人都敬羡四品官儿,可白某偏偏天性古怪,只佩服一个人的心地人品武艺。若行事龌龊,一品太师我也敢骂;如行侠仗义,没品级的小吏亦可为友——官衔儿不过是个幌子,岂奈何得了我笑傲江湖、俯仰自在的白玉堂?”
      柳青被唬得不善,本就白馥馥一张脸皮更没了血色,那神情,只想哀求白玉堂住口,却又不敢明言,直摇头摆手不迭。
      远处,展昭身形似一滞,却又痛快迈步走开。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几乎全部是抄书
    顺便向各位朋友热烈推荐《龙图耳录》——这个说书的古老版本,里面奸情处处,远远胜过被删节过的《七侠五义》
    再次小声说,某安的最大乐趣就在于“彻底尊重原著、字缝里找你侬我侬”
    这次诚邀大家共享这种乐趣,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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