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冥河之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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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洲我来过许多趟了，记得第一次来时，阿娘牵着小小的我，教我赏花识树，一音一字教会我这些美好事物的名字。我记得，当时我还是个孩童，不懂事理，只会乱跑，一转身便和阿娘走散了，哭了一个多时辰，阿娘才找到我，给我买了一捧桔红糕。
我赖在阿娘怀里擦着眼泪，数着桔红糕，听着阿娘说：“虞儿不要怕，走失的人都会找到……”
走失的人，真的都会找到吗？
这儿的花木四季皆美，人间有句诗：吹梦到西洲。
不知那人是不是真的来过西洲，怎的凡人也听过西洲甚美的名声吗？
“喂，”那人背着手，踢着那些凋零落地的海棠花：“那凡人真是你的情夫吗？”
怎么什么话到他嘴里都变得这样难听。
我瞪他一眼，眼神凶恶。
他倒是不恼，看着我一勾嘴角，反而起了兴致似的越说越离谱：“你情愿为他殉情，肯定是情夫无疑了，你倒是个木鱼脑袋，他左右不过是个凡人，姿色平平，修为也平平，有什么值得惦记的。”
姿色平平？修为平平？
他这种无知小辈懂什么，境空可是玄机门里公认的玉树临风，只要他笑一笑，天下哪个女子还守得住魂，只可惜他不爱笑。
再说了，境空乃真人，修为甚高，我喜欢他，绝对是“门当户对”的，要强说配不上，也该是我配不上他。
“你这种俗人，只会拿他的凡人出身说事。他不值得，难道你就值得了吗？”我白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不想和他同行。
他却紧跟上来，饶有趣味：“怎样？我就是瞧不上他凡人出身，说白了就是贪，做人怕死所以就来修仙咯，口口声声说什么普度众生，我看他比较着急先普度自己。”
“你这人说话怎么……”我气得叉腰。
“等等，我还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没说，”他伸出食指抵在我的唇间，十分认真地看着我：“我值得。”
又来了又来了！
又用这样的眼神，说着这样暧昧的话，臊得我面红耳赤。
他好像偏爱这样逗我，看见我红着脸气鼓鼓地跑开，他就会笑：“不如放弃他跟了我吧，我对你定是真心实意。”
呸！真心实意个屁，谁会相信他这样的人，也就那只狸猫。
“谁要跟你啊，我纵是知晓我与境空此生无缘，也绝不会跟你的，就算日后同他不在一处了，我们的心意也是相通的。”我突然想起阿爹，想到自己身上的婚约，再想到境空时却发现我们真的有缘无分。
那人胡乱揉了揉我的发顶，看他一脸幼稚，并不比我大几岁，怎的个子这样高，同境空一样高了：
“你个傻丫头，他可未必和你心意相通。”
这话我可不爱听，今天非要跟他争个对错：“当日你也看到了，境空为我承了天劫，足足五道天雷，我们相识数万年，他对我的情分我是知道的。”
境空这人虽然话少又不爱笑，但我也偏爱他这份冷漠，换了别的姑娘，他才不会为她们挡下天雷。
“你…”那人显然要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转眼便换了副嬉笑表情：“不过五道天雷，日后你再飞升，我能替你挡下九道。”
他这种人，嘴里能有什么好话，说来说去也是一些空话，哄骗女子。
西洲的仙灵都很友善，一路上，有些认出我身份的仙灵们都对我行礼，这儿不亏是四洲中最美好的一洲。
街上有卖脂粉的、卖玉娆的、卖仙露的…独数街角卖糕仙娥的叫卖声最好听，像唱歌似的。
那人留下一句，在这等我，便不见了，我只能等待原地，希望他不要耍什么花招。
不一会，他提了个小纸袋回来了，随手丢给我。
“桔红糕？”我打开一看竟是桔红糕，实在意想不到。
见我看着他的表情实在奇怪，他便轻轻一个栗子敲在我的脑门上：“你可别想多了，我不过是瞧上那仙娥有几分姿色。”
我就知道，他怎会对我这样好心。
回头一看，那仙娥果真对他恋恋不忘，笑的如花一样灿烂。
随他勾搭上哪家的仙娥吧，我好歹捞到一包桔红糕，不亏了，一口一个，吃起来还像小时候那样甜蜜。
我也想分享给境空，他向来不怎么吃食，常常都在辟谷，于是我留了半包想着等他醒过来再送他。
我们走了许久，从花海走到市集，从高楼走到荒野，眼看着脚下的路越走越窄，西洲的边界也快到了，他却没有停下一刻。
走了大概半天时间，到了一条暗红的河边，这河水竟是红的，像血一般恐怖，深不见底，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河。
“喂，解药封在哪了？”我不敢再往前走，故作镇定地扯了扯那人的衣袖。
这条河确实处在西洲的边界，但也绝不属于西洲，四海八荒内哪会有这样一条河。
那人低眸一笑，他的一颦一笑皆有鬼魅的惑力：
“你可知这是哪里？”
“不知。”
“这是冥河。”
冥河！
原来这条河就是传说中的冥河，此乃大凶之河，聚亿万年怨灵恶鬼之灵所汇，只需一滴便可叫些弱小仙灵魂飞魄散。
他为什么要带我来这…
“你叫什么名字？”他漫不经心地一问。
“白虞…”我随口一答，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
“你要做什么！”我警惕地握紧手中的弯刀，心里害怕至极，他该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他像是能听到我的心里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并不惧怕我手中的刀和冥河的水：
“放心，本殿下可没兴趣杀你。”
说罢，他转身走向冥河，一步一步踏进那暗红的河水之中，瞬间，刚触碰到河水的双腿便裂开几道血口，流出血来。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冥河之中了，纵使我怎么叫他也不回头。
“快回来啊！你这疯子到底要做什么！冥河水会叫你魂飞魄散的！快回来啊！”
我真的很想冲过去把他拉回来，可我真的很怕这条河，但我也真的不想看着他死。
他越走越深，我看到他额头豆大的汗珠，他紧紧皱着眉，脸上却还挂着一抹坏笑，渐渐便被冥河淹没。
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我早知道他玩世不恭，却不知道他这样疯魔，难道要死在我面前吗？
我叫他叫的嗓子都哑了，我真的不希望他死，哪怕不是为了境空的解药，我也不愿意看他死。
这冥河水不断翻腾着，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他恐怕真的死了，化成一滩血水了……
我不知该不该哭，我不知道他是谁是什么人，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他是个疯子，四处勾搭仙娥，叛逆张狂，行为乖张……可我竟然真的有点想哭。
不知坐在河边多久了，我却还想再等等。
天黑之后，有些微凉，我抱着自己坐在河边，不时往下看看，风一吹过来，我就冷的直哆嗦。
他给的桔红糕还未吃完，他还会回来的吧。
终于，天再亮起的时候，他回来了……
“你真的在等我……”他满身的伤，满身的血，双腿血肉模糊，受了这样重的伤却还对着我笑：“有人等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我看穿他的强撑，赶紧上前去扶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被他气哭了，一拳一拳打在他身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疯子。
他给我擦了擦眼泪：“我带你来这，是想告诉你。”
“四海八荒都知晓 ，冥河乃是神冥两族之境，河水可伤仙灵，但其实他们不知道，冥河的中央有一种花。”
“冥河之花，是冥河聚天地怨灵之气所开的魔花，吃下一朵便可以自己身上的一样东西来换取想要的东西，世间一切皆可入怀。”
他慢慢说着，我便慢慢听着。
“都说了你是木鱼脑袋，你只当那个凡人是因天劫所伤，却不知道在那之前他也曾来过这里。”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点说不出的意味。
“不可能，境空怎么会来这里找什么冥河之花。”我嘴硬着，心里却回想起那天境空的腿确实如他这般……
但境空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呢。
“其实我根本没给他下什么毒，他之所以昏迷不醒不仅仅是因为天雷，还有冥河之花。”那人呸了口血，擦了擦嘴角。
怎么可能……
境空已经修成真人，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呢，还有什么是值得他服下冥河之花来换的。
我认识的境空，绝不会是这样的。
“我知道你不信我，所以我带你来这里，亲自走一遭冥河。”他笑起来，眸子明亮，我分不清他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你这样折磨自己，难道就只是为了证明给我看？”
我怎能相信他，他满口谎话，顶喜欢逗我，我怎么可能相信他……
他果然变得狡黠起来，假装轻松地顺势一倒，舒舒服服躺在那：“当然不是，我也是来找冥河之花的。”
“你换了什么？”
“你。”
他回答的极快，不假思索，我的心却咯噔了一下：
“什么？”
他歪头看了我一眼，明朗地笑起来：“我换了你的情缘，你这生生世世都要与我在一块了。”
说罢，他突然坐起来，蹭的凑到我面前，贴我极近：“你完了。”
我的脸火烧一般的红，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要开这种玩笑，我气得打了他几下。
“你胡说！我才不要生生世世都和你在一块！”我真的很怕他说的是真的，怕的哇的一声哭出来，我的眼泪真的很不值钱。
冥河之花如果真的那样邪乎，我岂不是真的要和他这样的人永远在一起了：“我招谁惹谁了，你干嘛总是缠着我啊！呜…天上有那么多的仙娥，怎么就非得找上我啊！”
我越哭越厉害，哭的越厉害就越是要打他，他看到我这惨状反而越笑越开心：“哭吧哭吧，哭的再厉害也没用。”
我气不过，哭的直抽抽，还是要拿刀指着他：“你说你怎么就不能放过我？”
他笑了笑，不再理我，扶着地站起来往来处走。
我不依不饶，依然追上去问。
终于他停下来，看了我一眼，我突然发现他若是安静些，眼睛是十分好看的：
“因为那日我看见你为那凡人落泪……那时候你恐怕真以为他死了，竟哭的那样凄惨，我从未见过什么人哭起来像你那样痛。”
我愣了神，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他的眼睛。
怎么会有人爱看人哭呢？
难道就因为我哭的厉害吗？
走了几步，我隐隐约约听见他低声说了一句：
“或许有一天，你也会为我这样痛地哭一场。”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冥河之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