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雨中的你》桑桑桑

6、做些个蜜枣好配药

　　九烟自从每天都要吃药后就总想吃些甜甜的东西，可早中晚用膳都是在谷内的统一饭堂，虽说口味不错可就是缺了些糕点，终于让她想出了一个办法，这几年在街头练就的草编技艺终于有了些用处。

　　这几日，饭堂的掌勺大厨董师傅正好将自己的小儿子带到谷内照顾，她细细的做了好几个草编玩意儿，成功贿赂了这个孩童，从董师傅那儿折价换得了许多自家中种的新鲜甜枣与蜜糖。趁着晚上饭堂灶房没人用，经得董师傅同意，一个人在那儿鼓捣了许久。

　　熬了一小锅的蜜枣，细细的用木棒在锅中翻搅着，冬日的天气，她在灶台前居然都出了些薄汗。

　　“九烟？”

　　“璟大哥！”她听到有人唤她，转头看去，成璟在灶房门口背着单手站立着。看着她在这忙碌着，有些意外的走近。

　　“九烟，你在做什么？”空气中都有几分甜甜的气息。

　　“蜜枣，只是现在还没好，这儿还有些新鲜的甜枣。璟大哥你要尝尝吗？”她的一侧脸颊上粘上了些草木灰，脸花的跟个花猫似的。

　　“你的脸上……”抬手似是想帮她抹干净。最终还是帮她将头顶上的一缕稻草丝拿开。

　　“这儿吗？”她放下手中圆木棒，一双手胡乱的摸了摸脸颊，脸花的更加厉害，她的手心手背也是脏的。

　　“不是。”忍俊不禁，最终还是从怀中抽出一块藏蓝色手帕，半低下身子将她脸颊上的黑灰色痕迹细细的擦去，她眼眸清冽的眨巴着，一双手尽量远离他，免得将他的衣服弄脏，任他帮她擦拭着。成璟看着她的杏眼眨巴着，略微愣了神。

　　“你做这么多蜜枣干什么？”他问，终于将眼前这女子的脸擦干净。脸色红润，气色好了许多。

　　“与汤药一起吃呀，我儿时经常用这个来解汤药的苦味。这个也好存放，现在天气冷放个三两个月也不会坏的。”她确认他已经帮她擦干净后，利落的转身，挽起衣袖，继续将锅中的甜枣与糖浆搅拌均匀。

　　不一会儿，差不多火候了，她将锅中的东西转移到提前清洗好了的竹屉中，密密均匀的铺散开，将足足两屉蜜枣弄好，又要将其放到外面自然阴凉。

　　“放到哪儿？”成璟轻松的抬起两屉，问她。

　　“啊……就外面阴凉处就好。”她看着原本应在自己手上的东西瞬间被转移，有些微愣。

　　成璟大步走向屋外，将这两屉稳稳的放在晒架上，毫不费力。

　　“多谢璟大哥，这个凉半个时辰就可以了。”

　　“不用客气。”他侧身看着她。

　　她在屋内出了身微汗，在外面有一阵微风吹过，突然有了寒意，冷的她缩了缩肩。

　　“冷吗？”他看着她的小动作，解开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对于她来说，他的披风有些太大了，衣角都拖到了地上，显得她愈发娇小。

　　“不…不用。”她本想拒绝，可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裹了个严严实实。整个人只露出了个头，与他之前见她在清晨亭中一般，想着，展开一抹好看的笑容。“还是回屋内吧，再过半个时辰再出来。”

　　“好…”想着迈步子直接被过长的披风拌了个趔趄，手不自觉的抓上跟前他的手臂，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影，才发现她有些脏的手直接将他手臂上的一块布料弄脏了。

　　“啊……我……”她有些慌乱的将手移开。将自己的爪子离的他老远。

　　成璟反应过来，看着自己衣服上的一块灰色脏污，按往常他应当是有些介意的，此时他却觉得没什么，随意的抹了抹。

　　“无事的，你还好吗？”

　　“璟大哥，要不我帮你洗了吧！”她只觉的抱歉。

　　“真的无事的，我们先进去吧，外面冷。”帮她将部分拖地的披风抬起，几乎是提着这个女子回了灶房。

　　“刚刚是璟师兄吗？”一个偶然经过的女工看见，有些惊讶。

　　“他来这儿干什么？刚刚他身边的那人，看身量是个女子，是谁？”甚少看他与女子走的这么近。

　　等终于蜜饯完成，她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用油纸包了一大包蜜枣塞在了他的怀里。剩下的蜜饯找了个大食盒装了带回了住处。

　　他看着手中的一大包蜜饯，和不远处走远的身影，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脑中突然闪过怜儿的那句问话。

　　“是心悦的那种好吗？”

　　“……”看着远处渐渐消失的人影有些出神，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尝了个怀中的蜜枣，甜丝丝的。

　　晚上回到住处，将蜜枣与各个遇到的女工分了分，还剩下一大盒。自己才终于尝了尝，与自己小时吃的口味一致，满足的终于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她照常醒来，歇在房内另一侧的周眉还在睡梦中，房中的炭火有些灭了隐隐的闪着些亮光，屋内有些清冷，她几乎是被冷醒的，挣扎着下床往炭火盆中添了些木炭。

　　“嗯？”另一边的人似乎也醒了。“你在干什么？”周眉醒了，缩在被子里，探出个脑袋问她，和这个合宿的室友的关系总是这样有些疏远。

　　“炭火快灭了，我添一些。”

　　“……你以后用炭火能不能跟我说一声。”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九烟立在那儿，突然有些不知道她的情绪是为什么。

　　“这些炭火都是要从我们月例中额外扣的。我这银子还要用来养家的。”

　　“周眉，抱歉，冬日里我有些惧冷，或者我每月多出些炭火钱。”她商量的开口。

　　“……还当你是几年前的大小姐吗？”这女子突然的一句话惹的她脸色微变。

　　“你……”

　　“我哥哥之前就是你们宅院里的一个小厮，我记得你，你就是之前那个杜典史的女儿，现在我们是一样的了。”

　　“……周眉，无论我是否是你口中说的那个大小姐，我们都没什么区别。”她声色平静，站立在那儿，说出这句话。

　　周眉微愣，这个比她还小上几岁的娇小女子对她突然有了些压迫感。

　　“……”转身不再看她。

　　“反正，若是你之后自己要加炭火你得自己买另外的。”

　　“好……”她应声，房间重新归于平静，她手指尖紧握的态势也松懈下来掌心被指甲抵的生疼。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小姐。”想着，又很认真的想了想。

　　“可能我这个药罐身子跟人们所想的大小姐能粘上些边吧！”有些自嘲的笑。

　　自己那个父亲也不过一个地方典史，从九品的官。

　　“呼……”房内似乎更冷了几分，她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反正也睡不着，提前整理梳洗好，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门，屋外起了层薄霜，院内的梧桐树叶已经落尽，树干上薄薄的挂上了一层，远远看过去像是冰雕一般，有些好看。

　　再过半月也要过年了，再过七八日也要休假过年的时候了，腊月二十八是她的生辰，往年她总怕过生辰，因为这是一年中最冷的几天，她总忙着在寒冷中活下去倒也不过这生辰。小时母亲总在生辰这天做些好吃的糕点。她抿了抿嘴，再次被寒风吹了一个激灵，紧紧的抱住自己，大步向药坊走去，一路上零星遇到几个人，开始为一日的生活做着准备。

　　腊月二十了，临近中午，今日的活计已经做完了大半，她用完午膳，靠在制药区前头的一个矮凳上消食，难得的清闲，嘴里含着个蜜枣，甜丝丝的，在脑中回忆着先前学的医药知识，默背着。

　　“那个，这个小姑娘，我问下。”一个衣着简朴的妇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四十出头的样貌。“你知道周眉住在哪儿吗？”

　　“您是她？”她站起身子，能看出妇人的左腿似乎有些残疾，比她还要矮上半个头，拄着个木杖，左手挎着一个篮子。
　　“我是她的娘，来接她回去，家里替她找了门好亲事。”说着，脸上似乎有些得意的神色。

　　“啊……我带您去找她吧！现在，她许是回去午休了。”她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所谓的亲事有些不对，还是起身带着她走向寝房。妇人腿走不快，她就尽量放缓了身子。

　　“小姑娘，你多大了？”这妇人在她身后好好的省视了一番她的身量和相貌，似是很满意的微微点了点头。

　　“大娘，我快满十四了。”虽说对于身旁的目光有些不适应，还是礼貌的回答她。

　　“也差不多可以说亲了，要不要大娘帮你说门亲事？我女儿这门好亲事还是我牵线的呢。”

　　“不用了，大娘，我还没想着嫁人。”她对于大娘的热情有些头疼。

　　“在我们村啊，多的是你这个年纪就出嫁的，我的二儿子也要十九了，还没娶亲……”这个大娘在身后喋喋不休的说着。

　　“大娘，我真的不着急出嫁。”

　　“九烟，刚要来找你，这位是？”说着，成璟成郢和怜儿三人就迎面走来。

　　“这是与我同住的陈姑娘的娘亲，找她有些事儿。”向三人介绍，三人也礼节性的做了个揖。

　　“呦，这三个公子，姑娘长的也是俊秀标致啊。”说着就要上手去拉成璟的手。成璟稳步的朝后退了退，让她抓了个空。

　　“……大娘我先领你过去吧。”看出成璟的一丝不适。

　　“我们随你一起吧。”成璟说着直接站立在她身后，跟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