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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青蘅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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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不知处的日子十分恬淡安静,时间不觉得也快了许多。不知不觉,各世家弟子前来听学已有月余。藏色散人自从被蓝启仁罚面壁思过之后,行动收敛了许多,每日中规中矩听课下学,玩笑常有,却在不见得用蓝启仁的佩剑刨野菜撵兔子了。玄玑同藏色散人一同面壁一夜,藏色散人早将玄玑视为患难之交,与她格外亲厚。每日下学必来她值守处,与她玩耍。玄玑也见她天真有趣,故也不排斥。蓝启仁自那日罚过二人之后,发觉藏色散人未藏祸心。人也不坏,深觉自己的做法有些太过。再见藏色散人与同门玩笑时,只要不甚过分,他都不再去理会什么。
这日下学,藏色散人在后门角楼没有找到玄玑,只听得铮铮琴音,便顺着音响寻去,
“哎,小古怪。”藏色散人从石山后跳出来,挤在玄玑身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弹琴?”
“咦,是你呀。吓我一跳。”玄玑转头:“宗主昨日刚指点了音律,这后山幽静,刚好可以平心静气,练习音律。”
“这琴不常见,可也是青蘅君赠与你的?”藏色散人低声笑着。
“是”玄玑低下头,脸微微红着:“这不过是平常古琴罢了,没什么稀奇。”
“我看不是,这琴体玲珑通透,音色琤琮明脆,绝非凡物,定是一品法器。”藏色散人摩挲着琴身:“可有名字吗?”
“嗯,宗主说,这叫山盟。”
“山盟古琴?”藏色散人不觉讶然:“蓝氏习音律,常以乐器为刃,伤人于音色。闻得青蘅君有一箫名冰息,有一古琴名山盟,有一古瑟名海誓,还有一佩剑名结心。均乃上上品灵器。”又抿着嘴冲着玄玑笑着:“如今他把这古琴赠予你,不知我可否有幸,吃上你俩的一盏结亲酒呢。”
“哎呀,你别乱说。”玄玑低着头,脸越发红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满嘴娶啊嫁啊的,我都替你害羞呢。他不见得就是这个意思嘛。”
“羞什么,男婚女嫁,人之常情嘛。”藏色散人歪着头笑着:“你的佩剑是同生,他的佩剑是结心。同生结心,琴瑟和鸣。妙极,妙极。哈哈”
“是了,我还好奇呢,每次来寻你,十次有□□次都撞上青蘅君,这样一来,倒是我鲁莽,撞破了你俩的因缘了。”藏色散人伸着指头比划着:“青蘅君纤纤君子,世上无双。玄玑你绝姿妙人,颦婷玉立。绝配绝配。只是又不知多少世家女修要伤心断魂了。”
说着,藏色散人用手揉着眼角,尖着嗓子玩笑:“哎呀,可惜可叹啊,我寄芳心与青蘅,青蘅却又照芙蕖。古有金屋藏娇,今有后山埋玉,哈哈....你有琴,他有瑟。常言说,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执子之手,与子......”
“越说越不像话了。”玄玑涨红了脸,打断了藏色散人。
藏色散人看着玄玑练了会琴:“玄玑,我见蓝氏琴修几乎人人都会拨弄这古琴,甚是风雅。不若,你也教我些?”
“嗯。”玄玑手指在琴弦上比划着:“这是挑,这是抹,这是扫。”
藏色散人也探出手去,照样比在琴弦上,无意间,触到了玄玑的手腕,一阵剧烈的蛰痛,将藏色散人的手指弹开。
“啊。”藏色散人低呼了一声
“啊,你怎么样?”玄玑抓过藏色散人的手掌。
“没事没事。好像被什么蛰了一下。”藏色散人揉着手。
“哦,这是我师尊留给我的,要我拿来防身的。”
“我觉得这法器甚邪,倒像是怨气凝结出来的,你还是弃了为好,以免邪祟侵扰心性。”
玄玑低头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这东西是有些邪门,无妨的。我控制的住,这毕竟是我师尊留给我的。”
不多时,藏色散人学琴的心也淡了许多,拉着玄玑在后山闲逛。
“哎,你看那些兔子。”藏色散人抱起一只白兔欣喜道:“哇,果然你们蓝氏的兔子也是精致,还带着抹额呢。这是谁养的?”
“我也不知,想来无非是宗主或者二公子......”
“哈哈哈。”藏色散人捂嘴大笑着:“古板公子拿着萝卜喂兔子,还真是....不堪入目..啊..哈哈哈。”说完又上前走了几步。
“不可再往前了。”玄玑提醒着:“前面是蓝氏禁地,设有结界。当心被那结界反噬。”
“哪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宗主从来不许人去那里的。后山本就少有人来,禁地就更无人敢去了。我时常在此处值守,只是偶尔听得那洞口处有琴声传来。”玄玑拉住藏色散人:“走啦,当心再被别人看到。”
话说,蓝启仁那日罚了藏色散人之后,深觉此举惩治女修甚是不妥。于是,便在戒律堂的规训上做了修改:凡触犯蓝氏家规,轻者抄家规。蓝启仁自觉此举甚妙:抄写既可以平心静气,修身养性,又可提醒自身,不可再犯。于是,他便亲自摘录,将蓝氏家规整理出册,名曰《雅正集》。
这日,藏色散人从镇上集市回到云深不知处。手里拎着两瓶天子笑,怀里揣着一小包粽子糖:“玄玑说过在琅琊她师尊时常给她买粽子糖吃,我待会带给她,她必喜欢。”正走到山角斜亭,见青蘅君正坐在亭中的石矶上擦着冰息。
“青蘅君。”藏色散人跑到亭子里
“啊,是藏色姑娘。”青蘅君点头笑了笑,见他手中的天子笑:“可又是刚从集市上回来?”
藏色散人突然看到不远处角楼旁值守的玄玑,心下明白了许多,正愁找不到人一通喝酒,便将手中的天子笑放到桌上:“青蘅君好雅兴啊,此番美景雅乐,有了酒才齐全。”说着将手中的酒盅摆开:“只可惜那蓝二公子拒人于千里之外,江兄呢,最是刻苦勤勉。玄玑正在值守,不能饮酒。不然多几个人共饮才好。”
“这....。”蓝芷茞面露难色:“我并不擅饮酒。”
“天子笑可是姑苏一绝,小饮怡情,一杯而已,又有何妨?”说完斟了一杯,直直往蓝芷茞手中送。蓝芷茞见她恳切,不好回绝,也觉得一杯而已,想来也无妨。于是,接过喝了下去。
不多时,只觉得面红心跳,头脑乏晕,眼昏头困,竟直身倒在了石桌上。
“啊。”藏色散人大惊:“这...青蘅君,青蘅君?可是醉了?”
“玄玑”藏色散人尖声朝着角楼处值守的玄玑叫着,玄玑见状,也来到亭中:“你也真是大胆,如何敢与宗主喝酒。”玄玑嗔怪着:“宗主本来就不擅喝酒,现在这样,定是醉了。真的是惹了大祸了,你先别吵闹,若把二公子引来,他定要严惩你的。”
“哎,我也是好心让他尝尝这天子笑。”藏色散人微微抱怨着:“姑苏蓝氏,人人酒量皆是如此么?一杯就倒?”“哎呀,你呀.......”
“宗主,宗主。”玄玑扶着蓝芷茞轻声唤着。蓝芷茞渐渐从石桌上抬起头来。
“哎呀,好了,醒了,醒了。”藏色散人拍着手笑着。
“宗主怎么样?头还晕么?”
只见蓝芷茞满脸木然,摇了摇头,眼神迷离惺忪,俊美的脸上没有昔日能漾出水的温柔,毫无表情。只是拿着冰息一下一下敲着桌子,半天才说一句:“玄玑。”
“啊”玄玑一惊:“是,宗主。”
“我抹额歪了。”
“啊?”玄玑又是一惊。
“完了,完了,这回是真的醉了。”藏色散人手足无措地看着玄玑。
“我抹额歪了。”蓝芷茞又重复了一遍。两人呆呆立着不知如何是好。蓝芷茞扬起头,藏色散人这才会意,似乎是要人给他扶一下抹额,刚要伸手,只见蓝芷茞的脸轻轻一侧,只冲向玄玑。玄玑伸手扶正,也是一脸茫然。
蓝芷茞站起身,一字一顿,仍然面无表情:“好看么?”
“什么......好看?”
“抹额。”
“呃....甚好。”
“我送你一条,何如?”蓝芷茞指着自己的抹额:“一模一样的,你可喜欢?”
“啊”玄玑见蓝芷茞踉跄着,立刻从身后扶着:“那抹额是罕物,除了亲眷子弟,别人怎能佩戴。宗主送我,又是什么道理。”
藏色散人在一旁暗暗惊叹:“不愧是青蘅君,厉害呀,醉成这样,还不忘风雅。”
两人正手足无措,忽然听到亭外一声:“兄长。”藏色散人与玄玑瞬时乱了阵脚:“完了,完了闯了大祸了。”
只见蓝启仁已然走到亭前,还未察觉什么不妥,揖手一礼:“兄长,今日兰陵金氏,清河聂氏差人送来拜帖。两家送来拜帖的亲眷子弟现在雅室,兄长可要一见?”半天,听不到蓝芷茞答言,蓝启仁一抬头,蓝芷茞看到了蓝启仁头上的抹额。蓝芷茞一把从蓝启仁头上拽下抹额,冲着玄玑挥了挥:“像这种一模一样的,你可喜欢?”
“......”
“兄.....长....。”蓝启仁见蓝芷茞满脸茫然,眼神飘忽,又见到桌上的天子笑和一旁一直轻声笑着的藏色散人,全然明白了。指着藏色散人:“又是你....你....。”话音未落,蓝芷茞又是一踉跄。蓝启仁立刻上前扶着,玄玑道:“宗主不胜酒力,应该是醉....醉了。”
“嗯。”蓝启仁努力镇定下来,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见兄长喝酒,还是喝醉了。
“玄玑,你快去雅室,告诉他们,就说宗主偶感风寒,不能见客已经睡下了。派人将他们带去客房休息就是了。”
“是”玄玑应了
蓝启仁扶着蓝芷茞往卧房走着,还不忘冲着藏色散人拂袖气道:“胡闹,自去领罚。“
藏色散人在一旁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玄玑看着藏色散人无奈地笑了笑:“你呀,总是不让人省心。“
第二日,藏色散人还未完全睡醒,便听屋外有人叩门。藏色散人打开门,只见一蓝氏女修将一本厚厚的《雅正集》递给她:“这是二公子嘱咐给姑娘的,让姑娘好生抄录三十遍。抄不完不许出嵘华堂半步。”
藏色散人接了书铺纸研磨,在桌旁抄写着:“家规啊家规,你可知你能这么厚多亏了我呀,我可给你贡献了不少啊。”翻开了家规第一条,只见第一条比往后的字大了许多:云深不知处,禁酒。
藏色散人摇了摇头:“真是荣幸啊,又多了一条,我就知道....。”
抄录了不到半页,藏色散人起身抱怨:“这得抄到何时。”正烦闷着,突然摸到了袖中的传音符,立刻点上焚了:“魏兄,魏兄,江湖救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