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温柔之剑》温敛

18、爱的本能

　　尤长风醒来的时候已经，发现自己仍然被困于系统设置的牢笼之中。
　　「抱歉，宿主，由于您频繁违规，系统必须执行指令，格式化您关于爱德蒙唐泰斯的所有记忆。」
　　尤长风脸色一变，他伸出手死死扣着黑色的牢笼：“你说什么？！不行，你等等……！”
　　「既然说服不了，只好清零重来，您现在改主意也没用了，指令已经下达，清除程序进度为3%。」

　　尤长风突然感到脑内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他痛得捂着脑袋跪倒在地，撕心裂肺般惨叫出声。
　　「百分之十……」
　　“停下来……该死的！我让你停下！不然我……”
　　「百分之五十……」
　　尤长风懵了一下，目光瞬间变得有些茫然，但仍然咬着牙一字一句道：“给……我……停下！”
　　「百分之八十……」
　　“停下来，求求你了……”尤长风死死咬住自己的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想要同自己较劲一样。他发觉明明不难过，他的眼泪却如同失去控制地流淌着，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在哭？

　　尤长风睁大了眼睛，突然在脑海内捕捉到了一个人的笑脸。
　　“我们来做一个约定吧，如果今后我们的理想是在相同的道路上奋进，请允许我和你并肩同行。”
　　“我们约定好了，你一定要记得。”

　　他记得的，他怎么会不记得？
　　尤长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因为见惯了生死，其实以前他一直不明白，还能有什么是比生死更加令人感到痛苦的。而现在……他懂了。
　　他不仅留不住他的太阳，现在……就连太阳的余温也留不住。
　　关于爱德蒙的一切都将被格式化，再也留不下一丁点痕迹，像是他们从未出现在彼此的生命中一样。

　　只有一点，出乎预料之外。

　　「百分之九……咦？」
　　系统看到清除程序卡在了百分之九十之后，那清除进度竟然开始倒退，从原来的百分之九十倒退到了百分之五十。再由百分之五十倒退至了百分之三……直到退至为零！
　　「宿主……你做了什么？」
　　尤长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后勾起唇角笑了：“我什么也没做。”

　　出乎意料的是，这样完美的系统虽然能格式化回忆，却无法格式化人的本能。
　　即便尤长风曾经质疑过、不断怀疑过这一点……可医生的本能，就是救人。更何况，是救他的爱人。
　　这或许就是机械生物永远也敌不过人类的原因，神性执行着规则，人性的驱动力是他们独有的本能。
　　而其中一项本能，连冰冷的神性规则也无法漠视，它很强大，强大到可以驱使千千万万的人类用肉身之躯去与神性抗衡，只为守护，愿以身祭。

　　……爱的本能。

　　系统波动了一瞬，却又很快自己找到了答案。
　　由于之前尤长风拒绝执行系统指令，自我了断的次数达到了五位数，因此系统数据紊乱，形成了某种程度无法修复的BUG……

　　「原来如此，这就是用机械语言永远也表达不出来的程序。这样的力量，也许在完善了这个世界之后，我才能掌握一二。」
　　系统似乎在搜索着什么数据，随后对着尤长风说：「您能教会我吗？刚刚您所用的能量。」

　　“我教你可以，但要怎么样你才能真正放了我？”尤长风反问，既然是它有求于人，那必然得做出交换才行。
　　「直到爱德蒙·唐泰斯成功进入伊夫堡监狱。」系统说：「现在还不是时候，请宿主您耐心等候即可。」
　　尤长风低下头：“那你可以告诉我吗？为什么选择我来维护这什么狗屁世界主线，你们系统都不做调研的吗？我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乖乖听你们的话？”
　　「我们只是需要一个聪明的、勇敢的宿主，既能维持主线不变，又能以利于所有人的结局通关这个世界，好调取数据做进一步的系统优化……所以不需要完全听话的宿主。」
　　“但我说了，我不会乖乖听你们的话。”
　　「尤长风，我只是系统，并不是坏人，如果主线任由你变更导致世界崩坏，多半所有人的结局都不会好，难道那就是你希望看到的？」
　　“我不信任你，你得拿出证据。”尤长风毫不动摇地说：“世界上有许多条路可选，为什么改了主线就会导致世界崩坏？”
　　「因为爱德蒙的故事是供给这个世界的能量，如果他没有走完复仇之路，这个世界的能量不充足就会崩塌。」
　　“那我们是否可以缩短他的牢狱时间、缩短他的仇恨程度？”
　　「但质量守恒的是，世界的能量同样也会被缩短，所以可能会加速崩塌——也许是世界大战、也许是海啸、陨石类天灾灭世……我想，你也不愿意因为他一人而使得整个世界沦为炼狱之地吧？」
　　尤长风抱着双臂，冷笑了一声：“我还是那句话，你怎么证明？”

　　「好吧，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跟我走吧。」
　　“去哪儿？”尤长风谨慎地问。
　　「前往另一条世界线进行模拟，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决定，不会影响眼下的世界，但你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所导致的结果导向，都会和现在的世界一模一样。」
　　“好，你带我去，我要自己亲眼看。”

　　「不过宿主你要知道，当你在模拟场景下打算改变爱德蒙的复仇命运，你回去的唯一下场就是被爱德蒙杀死，因为那可是原著伯爵，没有同你有过片刻交际，所以无论你那时是不是弗尔南多，只要是想要阻止基督山伯爵复仇的人，就是他的仇人……噢抱歉，准确的说，是整个世界的仇人了。」
　　“我知道了。”尤长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就等同于另外一本没有被我‘污染’过的《基督山伯爵》的世界，对吧？走吧别废话了。”
　　系统闪烁了一下，尤长风只觉眼前一白，随后他看到自己又能够自由活动了。
　　尤长风欣喜若狂地飞奔出去，他再一次地阻止了维尔福和腾格拉尔的诬陷，这一次他运气很好，没有被维尔福打死，而爱德蒙也顺利地没有踏上牢狱之路。

　　只是接下来平稳安定的日子才过了一天，马赛小镇便迎来了意大利、莱茵联邦、瑞士联邦等国的联合反击。
　　他搞不明白为什么会进攻马赛这样的边陲小镇，可炮火声却是实打实的来临了，尤长风想要带着梅塞尔苔丝逃跑，可不知道怎的，苔丝去了报社之后一直迟迟未归。
　　他没有办法，想要去同爱德蒙汇合，却在赶往爱德蒙家的路上发现守卫马赛小镇的士兵们已经退了过来。
　　“怎么回事？”尤长风抓住宪兵队队长问道。
　　“那边已经失守了！快走吧！”宪兵队长做了一个让他赶紧后撤的手势。
　　“前面的……前面的人呢？他们都走了吗？”尤长风焦急地问。
　　宪兵沉默了一下，道：“都死了。”
　　尤长风的脑子嗡了一下：“你说什么？”
　　宪兵无奈地说：“赶紧走吧……喂！你做什么去！别去送死！！”

　　尤长风拼了命地往前跑，他听到了近在咫尺地子弹声和惨叫声了，却完全顾不得害怕。比起丢掉性命，他更害怕看到的是……
　　明明知道这只是系统模拟出来的结果，尤长风仍然崩溃地瘫软在地。
　　他看到了面色灰白的、瞳孔扩散着注视着天空的爱德蒙，对方躺在自己的家门口，胸口连续中了五六枪，鲜血已有凝固，爱德蒙已经死去了至少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他踉踉跄跄地推开门，却发现门后便是老唐泰斯，原来爱德蒙守门的缘故是为了保护他的父亲，可是老唐泰斯却因为担心儿子跟了过来，就在一门之隔的距离，他们两父子同时被枪击杀害。
　　“系统……系统！！”尤长风有些失控地捂着自己的脸吼道。
　　「我在。」
　　“我要重新……重新尝试模拟一次。”尤长风脸色铁青，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止住了颤抖：“请跨越到爱德蒙出狱后的时间线，如果、如果选择的是最后的复仇线，在改动较小的情况下，我看看会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影响。”
　　「可以。」

　　系统再一次蒙住了尤长风的眼睛，倒计时结束之后，尤长风发现他又变回了弗尔南多，只不过，这个时候的弗尔南多可能已经三四十岁了，他身上的衣物看起来衣冠楚楚，四周的房屋陈设也显得十分精致又昂贵。
　　在这一次模拟，他终于看到了梅塞尔苔丝。只不过似乎是遵从了原著，梅塞尔苔丝成为了弗尔南多的妻子。
　　“抱歉，弗尔南多。”
　　尤长风看着梅塞尔苔丝一脸歉然地注视着他：“我和儿子决定现在便离开，我想我同基督山伯爵讲和的话，他会同意放过我们的……至于你，你也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尤长风点了点头，梅塞尔苔丝便带着孩子离开了。
　　「原著的这个时候，弗尔南多便因为受了刺激而开枪自尽了。」
　　尤长风深吸了一口气，他拿着下人递交过来的决斗书，笑着说：“总是要见他一面，说明情况我才甘心。”
　　他花了很多心理建设，踟蹰地来到了约定的地点，却发现在马赛小镇的港口上早有人在等候着他。那个背影，看上去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爱德蒙？”尤长风轻轻唤道，他的嗓子有些堵，又深吸了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记得我……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记得了，我怎么会不记得您呢！”对方语气十分讥讽：“您还能是谁！您不就是那个在滑铁卢之战前夕开小差逃走的小兵弗尔南多吗？您不就是那个在西班牙当法军向导和间谍的弗尔南多中尉吗？您不就是那个背叛、出卖并谋害自己恩主的弗尔南多中将吗？而这些所有的弗尔南多加起来，不就是现在身为法国贵族议员的您吗？”①

　　对方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暮气沉沉的脸。

　　“你是谁？”尤长风屏住呼吸，虽然那张脸依旧英俊，却显得非常沧桑苍白，以至于尤长风最开始的几秒钟里根本没有分辨出来，眼前这个脸色苍白得如同吸血鬼一般阴郁冰冷的人，是他的小太阳爱德蒙！
　　对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爱德蒙！

　　“我？我是来自伊夫堡的鬼魂，爱德蒙·唐泰斯。”基督山伯爵冷笑道：“出剑吧！”
　　尤长风想伸出手触碰他、抱抱他，可却对上了一双死气沉沉又充满绝望的眼眸，尤长风猛地转身过去，他自己也很难相信自己竟然只是因为对方的一个眼神……便无法克制地想要大哭大喊……他觉得自己快疯了，快被那样的眼神一刀又一刀地凌迟而死了！

　　不甘心，他太不甘心了。
　　因为十来年累积的牢狱之灾的仇、也因为就此失去了父亲和爱人的恨，爱德蒙眼里的光就这么消失了……他想问一问系统，这个世界是容不得这样温柔善良的人过得好吗？为什么，凭什么！

　　“你怕了？大名鼎鼎的弗尔南多议员竟然怕死？”爱德蒙声音怪异地说：“起来，我们正大光明的决斗一次，也许死的不是你呢？”
　　尤长风疲惫地摇了摇头，嘴角轻扯，声音沙哑地道：“你开枪吧，我不反抗。”
　　爱德蒙的目光里盈满了仇恨：“杀了你太便宜了，弗尔南多，别装模作样的拖延时间，像个男人一样拿起你的剑，你我之间的恩怨，最适合用决斗来解决。”
　　尤长风笑了一下，他拿起了剑，对上爱德蒙扭曲凌厉的眼神之后，在对方一剑刺来的瞬间，他反手将剑扔到了地上，伸出手抱住了对方。
　　即便这剑会直接贯穿他的心脏，他也想要再一次拥抱他的太阳。
　　爱德蒙厌恶地皱起眉头，而后像是丢垃圾一样的甩开了他，随后居高临下地说：“你还有什么遗言。”
　　“爱德蒙……”尤长风将口中涌出的鲜血吐了出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一次……约定……是我记住了，你却不记得了。你打算……怎么赔给我……”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爱德蒙冷冷地看着他。

　　尤长风愣了一下，才意识恍惚地想起这个模拟世界里爱德蒙和他尤长风没有半分交集。
　　「宿主，你已经死了，从这里的世界线干预也失败了。」
　　“系统，”尤长风闭上眼：“我想清楚了，送我回去吧。”

　　「既然我们达成一致，那么宿主，我可以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这一次你可以选择的辅助配角选项有：弗尔南多、国王士官、以及伊夫堡狱卒。」

　　尤长风开口：“弗尔南多现况如何？”
　　「嗯，不怎么样，梅塞尔苔丝拒绝了他的求爱并狠狠踢了他一脚，带着老唐泰斯离开了。」

　　尤长风的眼睛弯了弯：“不愧是我的妹妹。我相信如果是现在的她，有办法在这个世界中生存下去。”
　　「那么宿主，你的决定？」

　　“先确认他和苔丝的安全之后，我要陪着他复仇，无论在哪里，我都不会放弃他，走完既定的世界线之后，再将他从那样黑暗绝望的深渊中拉出来。”
　　「如果他走不出来呢？」系统说：「虽然原著看上去是个HAPPY ENDING，但如果没有遗憾的话，我们也不会找到你修补它、从而汲取到能量了。」
　　“如果他走不出来……那更简单了。我跟着跳入深渊中去陪着他好了，毕竟这是我当下唯一能做的了。他一个人，太苦了。”
　　「你想好了吗？」
　　“嗯，我想好了，我要回去。去距离他最近的地方。”尤长风说：“等他复仇完毕，我会想办法让他兑现和我的约定。”
　　「好，倒计时，五四三二一……」

　　尤长风再一次睁开眼，看着桌面上的镜子里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名金发蓝眼的年轻狱卒。

作者有话说

　　①取自原著伯爵对弗尔南多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