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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指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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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午天时不错,阳光充足。是寒冷的冬季难得一见的晴暖。院中梅花开得正灿,片片团团如云如雾,或红或白,独自盛放,为萧索的景致增添了许多繁茂。
季淮冽立在大开的雕花轩窗前,手执玳瑁折扇往旁边木架子上的红玄身上扇风。一边扇着一边眯起双眸,笑意浓浓的问:“红玄,凉快么?”
红玄被扇得羽毛凌乱的爆起,只顾着用小喙梳理自己的毛发。大概是冷的缘故,头顶的羽毛根根塌下来,溜滴滴的眼睛也睁不开,半眯着像在躲什么似的。
这副滑稽的模样让季淮冽的心情大为愉悦,扇风的力度加大了,红玄一个没站稳从木架子摔到香几上。等站好才张着喙怪里怪气的吊着嗓子说:“王爷吉祥,王爷吉祥。”
季淮冽另一只手越过香几,伸向窗台放着的一碟水果碎。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捻起一小块递到红玄跟前。红玄歪着小脑袋骨碌着溜圆的眼睛观察研究他手上的食物,并没有张喙去啄。
这时苍河进屋向季淮冽禀报说玟王季淮宇来了。
季淮冽心中发奇,便让人通行。
季淮宇才刚迈进屋内,眼前霍地袭来一个巨大阴影。尚在惊愕之时,那道巨大阴影已经稳稳落在他头顶,踩着他的发冠扑棱着翅膀:“王爷吉祥,王爷吉祥!”
季淮宇气得面色铁青,挥起袖子就去赶头上的红玄:“畜生无礼!”但袖子往这边挥,红玄就往那边躲,往那边赶,红玄就往这边躲,偏是不离开他头顶。
季淮冽哈哈大笑,语气也充满了揶揄:“六皇兄,看来它很喜欢你。”
季淮宇被他取笑,脸色更加阴沉,懒得再去赶红玄,径自坐下:“十弟,看来你是真的越来越不会管教畜牲和自己的人了。”
季淮冽听出他话里有话,收起玳瑁折扇迈步坐至季淮宇身侧,吩咐苍河去奉茶。苍河刚退出房,他便道:“六皇兄所指何人?”
“哼,还不是你捧在心尖的那个未婚妻。”
提起尚如卿季淮冽笑意更浓。心想能把季淮宇气成这样,尚如卿还真有本事:“她如何了?”
“她在调查四皇兄的事。这应该不是你授意的吧,十弟?”
季淮冽的笑容顿时凝滞了。下个瞬间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浓眉挑起,一脸沉郁:“她怎么会调查四皇兄的事?”
“你都不知道本王怎会知道?”季淮宇轻蔑道:“而且她还有本事查到本王身上来了,恰巧十五弟也在。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他半眯着眼睛反问季淮冽:“本王知晓你与十五弟都对这位卿小姐很上心,不知这位卿小姐又如何作想?”
“她答应嫁给我就是她的想法,不是么?”季淮宇的意有所指季淮冽听得明明白白,但他更相信尚如卿不是个两面三刀之人。
季淮冽这么盲目相信尚如卿让季淮宇感到忧虑。他之所以一直不成家便是觉得女人碍事,会影响计划。在成事之前,还是谨慎些更妥当:“十弟,过于感情用事最终害的只是自己。”
“六哥不曾体会过,自然不能理解。你放心,她不会成为我们计划的绊脚石。”
“但愿如此。本王仍需提醒你,若然她多加插手,本王定会将她置于死地。”季淮宇眸光闪过一丝冷酷无情,决然道。红玄像感受到他不怀好意的残忍,马上耸起身上的羽毛,扑棱翅膀飞回木架子上。
季淮冽心知他说到做到,表情微微一凛。很快他笑了笑,问:“不知六哥如何回答她?”
“十五弟也在场,本王只会说该说的话。那理由不用我说,十弟心里也明白才是。”
“四皇兄之事是你的手笔么?”
季淮宇冷哼一声,觉得季淮冽的问题十分可笑:“你何必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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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出门一趟调查仍未有线索,尚如卿回府用过午膳便窝在屋里拿来笔墨分析。还没理出个所以然来,檀珠就脸色惊慌的跑来了:“小姐,出大事了!”
尚如卿被她一吓,手上拿反的毛笔便在脸上划出一道墨痕。她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擦,脸上未干的墨就糊成一团。
越擦越脏,她恼羞成怒,把毛笔一丢就直起身叉着腰骂道:“整日就知道一惊一乍的鬼叫,没个将军府下人的模样!养你做什么? ”
檀珠无暇去听尚如卿骂她的话,犹在震惊非常的叫道:“小姐,这可是大事啊,宫里来人传召你了!”
脸脏得跟只花纹狸奴似的尚如卿一下呆住了:“啊?”
在尚如卿呆愣之际,檀珠看到屋内丢了满地的纸,狼藉一片。而尚如卿穿着中衣扒在塌边,满脸都是墨。檀珠心里更急了——宫里来的人就在后面,被他们看到这屋子,尚如卿岂不丢脸丢到宫里去?
檀珠快步上前去收拾那满地的纸张,一边收拾一边催促尚如卿:“别发愣了,小姐。他们就要过来,我服侍你穿衣服。”说着她把拾起的纸张叠到妆台,又急急转去屏风后的内室翻衣服。
这进宫里不能穿得太随便,也不能穿得过于喧宾夺主。可时间紧迫也容不得她挑来挑去。
说来檀珠能成为尚如卿的贴身丫鬟,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不然谁能忍受得了尚如卿的性子和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
急归急,檀珠还是选了两套衣裙供尚如卿挑选。尚如卿与她相反,一点都不着急不上心:“召我入宫是怎么回事?三姐怎么没拦着,随便就让人进后院了?”
檀珠捧着衣服从屏风后绕出来:“宫里的人兰小姐怎敢拦?我也不清楚,只是那位公公指名道姓要你去。你是穿这套对襟海棠瑞锦裘裙还是这套交领四喜如意水纹襦裙?”
“指名我?”尚如卿看了眼檀珠手上的两套衣服,随意指了指其中一套,“去就去,慌什么?正好能查查是不是宫里的人想害我。”
尚如卿跟着宫里来的宦官绕过宫城时那些七曲八折的水榭亭院,曲桥游廊,终于来到季淮莺的兴和殿。
宦官进殿通传时,尚如卿就站在外头等。她百无聊赖,目光就在殿外四周张望,观察着在殿外来回忙碌的宫娥官官们。
宫里规矩多,宫娥宦官不敢随意说话,经过她身边时只是施一施礼便远走。尚如卿想要打探消息,一来没什么套近乎的说辞,二来又不能打草惊蛇,实难下手。就在她想方设法时,宦官便出来请她进殿。
尚如卿入到殿内,好奇得左顾右盼,不时发出感叹声。季淮莺果然是个受宠的人儿,还能有属于自己的宫殿。目光再往前瞄去,季淮莺坐在殿堂上一张铺着牡丹花纹锦垫的大围床上,正在摆弄着满床的书本和各式各样的灯笼还有些看起来很特别的小玩意。
尚如卿站着思忖季淮莺为何会突然召见她?身边领她进殿的宦官就向她使了使眼色,让她赶紧行礼。可尚如卿只顾着想,并未注意到他的眼色。
宦官不禁额汗直流,小声的唤她:“卿小姐,卿小姐?”
听到殿下的动静,季淮莺侧过身看向他们。她着一身桥下春波联珠团窠纹的大袖複襦和曳地留仙裙,披着落栗的掐丝团花披帛。一头青丝梳成飞仙髻,插满了珠翠钗钿,其中一支金蝶镶玉步摇尤为惹眼。随着殿内光线变换,竟折射出不同的色泽。
如此华美的衣饰越加衬托出她的貌若天人,卓绝姿容。她尚如此年轻便有此等绝色,再过几年,必是倾国倾城的尤物。
“卿小姐来了。”季淮莺淡然笑道,仍有几分稚嫩的脸上盈着一双秋波般的黑眸,看得人心猿意马。
每次见到季淮莺,尚如卿都不禁感慨一下她的漂亮。感慨完了尚如卿才上前道:“不知公主特意召见我所为何事?”
季淮莺拿起一个四方形飞角灯笼转着丝绢笼面上的字样说:“卿小姐不是喜欢猜谜么?正好这几日我这儿整理了不少谜题,就想叫你来品鉴品鉴。”
“公主有心了。”尚如卿十分感动的开口。心里却在想季淮莺对她的态度一直都爱理不理,现今特意叫她来猜谜?莫非她还挺喜欢自己的么?
这时正巧又有宦官进来通传曹溶溶来了。季淮莺笑得更加欢喜,她对尚如卿说道:“来得真巧。卿小姐,其实想要召见你的人是溶溶。”
曹溶溶想见她?尚如卿尚在懵懂,曹溶溶已经进殿来了。众人除季淮莺和尚如卿之外,皆纷纷向她行礼。
曹溶溶上身穿茶白镂金菊花穿花云锦袄,袖上饰着一对银绣鸾凤。腰间垂着翡翠琉璃镶嵌的珠玉禁步,下着鹅黄月牙凤尾长裙,披着花纹繁复精巧的粉红披帛。发上饰满珠花金钗,一对月兔纹石榴石步摇摇曳生姿,颈上璎珞宝光华照,映得面如春色烂漫。
她踩着如意履步步生莲般走近。少女特有的清丽稚嫩在她脸上显现出一种天真和娇媚,良好的姿仪又让她多出些成熟稳重。
极端相反的两面在她身上却平衡得恰恰好,十分难得。
她越过尚如卿,走到季淮莺身旁:“莺姐姐。”
她与季淮莺站到一起,明显比季淮莺还要高出半个头,却唤季淮莺姐姐,看来年纪应在二八。
两名姿容美丽的少女站在如画般的宫殿里真是赏心悦目,令人神往。
季淮莺拉过曹溶溶的手,巧笑道:“你快是皇后了,就别再唤我姐姐。你想见的人已经来了。”她朝尚如卿那边点了点头,示意曹溶溶。
曹溶溶顺着她目光望向尚如卿,杏仁般的眼睛把尚如卿全身上下仔细打量端详了一遍,语气不详的开口道:“你就是圣上想立后的那位卿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