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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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在被传送回房间的一瞬间，唐肃就注意到白袍之下略微僵硬的人站在拱形窗下，目光呆滞的看着那条紫色的光带。
他抬起手想要从后面抱住眼前的人，却又在抬起的一瞬间停住，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手心冰凉，沁出了冷汗。在菲尔诺决定利用自己属于Vela一族的身份后，就像是戴上了一层面具，白色的法袍光晕流转，仪表堂堂，毫不掩饰自己的倨傲和冷酷，就像恢复了“知觉”一样。
但也像磨得太过于尖利的刀刃，锋芒凛凛却又脆弱易断。
“别怨我，唐肃。”菲尔诺转身，对正在出神的唐肃道，“我很抱歉身为Vela时对你造成的伤害。说实在的，我一点儿也不想恢复‘知觉’，我甚至抱有逃出这里和你私奔到未知星域，作为人类度过此生。”
“你……”唐肃慌张，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而后果或许是他不能承担的。
菲尔诺微微张开手，露出了被他攥在手里的一个小盒子，唐肃瞳孔骤缩，那个盒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在他意识到之前落在了自己的手里。
“Tully晶体，能源充足。图灵在教堂地下仓库，你有唤醒它的权限。”
唐肃上前几步，扳住菲尔诺的胳膊，愤怒道：“什么意思？”
“教你自保……”菲尔诺回答得极其平淡，“我快恢复‘知觉’了。趁着我还爱你，给你留一条生路。”
“为什么会突然恢复？你做了什……”
“就算走错了路，总比原地不动要好。”菲尔诺深吸一口气，眉头皱了一下，似乎是呼吸都能给他带来痛楚。
唐肃心神一震，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眼前的一切都突然失去控制，这是他极度讨厌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很快被另一种更为强烈的感情压制，那是担心，担忧菲尔诺这个单纯冲动的人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并不为此恐惧，你不用把我想的太简单。”菲尔诺淡淡看着唐肃，对他的情绪了然于心，“我唯一担心的是，恢复‘知觉’后，过于庞大的记忆会冲淡我对你的感情，所以在我还记得的时候，做一点准备。”
“你要干什么？告诉我。”
菲尔诺欲言又止，垂下眼眸，沉默了几秒，而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一抬眼看着那扇古朴却又隐藏着神秘科技的大门。突然，这扇关押他们的大门一下子打开了，发出沉重的响动，其上的能量光晕也如涟漪一般散去。
菲尔诺维持着原先的姿势，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肃穆莹白的雕像，冷淡，圣洁，像是在俯瞰这个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一只温热的手探上了额头，菲尔诺一惊，下意识后缩了一下。
“你在高烧。”唐肃叹息般的声音传来，“你以前遇到什么，可从来不瞒着我。”
菲尔诺收回的视线落在那只碰过他额头的手上，回答说：“世盟和Vela谈判了，三个标准日将人类撤离到安全区域，然后直接毁掉七象限表层跃迁点，利用能量膜封锁整个区域，将爆炸点隔离开。但是首都星是爆炸点之一，所以，你用图灵离开。”
“那你呢？”
“我不走，”菲尔诺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我没事，对我来说，这是回家。”
唐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菲尔诺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坚持了几秒就挪开视线。
心脏就像是被一根极其纤细的丝缠绕、锁紧，将心脏缓缓地凌迟成千万片。在这一刻，唐肃甚至顿悟，无所谓这样的情绪是基因指挥蛋白质做的，还是玄妙的爱情导致的，有任何所谓吗？事实就是，菲尔诺让他心疼，他不能离开这个脆弱的爱人。
菲尔诺从来高高在上，颐指气使，骄纵却又可爱。此刻的温柔退让，就像是一块寒冷的冰，用最尖锐的形状扎入他的五脏六腑，缓缓搅拌。
争吵、分手、相互伤害，都是在知道对方完好的基础上，但涉及到死别，这种再无以后的绝望情绪带来的痛苦让唐肃无法承受。
“还有多久恢复‘知觉’？”
“大概……三十分钟。”
“我陪你。等你恢复记忆，再决定我的去留。”
撤退比想象中困难很多。
要将千亿人口输送到其他象限并安置下来，这个浩大的工程就会耗费无数的人力物力。几乎所有的大型星际飞船全部征用，甚至连货物运输舰也一同上阵，更不提其他各方面的经济损失。
然而最让人头疼的，却并非客观条件上的困难。
圣塔拉联星系统，长安星。
三十多艘巨大的太空船整齐排列在近地轨道上，遮天蔽日。连双星的光芒都只能从飞船的缝隙里泄露几道光束。无数的小飞船来往于地面和太空船，运输着一批批的物品和人类。
这是一次艰难的大迁徙。
一阵骚动从第三街道传来，漂浮在空中的反重力监控球注意到异常，并同步将影像传输到指挥舰内：
“……神终于眷顾我们了！”
“不，我不走。你们为什么要相信世盟的谎言，他们想侵占我们的房产和财富，爸妈，你们清醒一点！”
“没有比第七象限更好的地方，没有圣光的照耀，都是野蛮荒芜之地，我绝不离开！”
“我愿意追随神的脚步，‘升天’不是我们教徒毕生的追求吗？现在我们的机会来了，爸，你为什么要放弃？”
“这是神给我们的恩赐！”
“这是世盟的谎言！”
“……欺骗……”
“是黑幕……我们绝不离开，同胞们，世盟终于露出了邪恶的一面！我们要人权、要自由！要更光明的未来！”
……
行政长官古斯塔夫坐在指挥飞梭内，手指抵在太阳穴上，他已经老了，看着这样的场面之感觉内心堵得很，手指在通讯器上犹疑着，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否应该向上级报备。
第七象限被教会管束的太久了，从习俗到教育，无一不被渗透着。
这里的年轻人从小浸泡在圣维拉的意志里，在这个安逸的象限生活着，衣食无忧，甚至得到其他象限信徒的羡慕。他们懒得走出第七象限，鲜少有人选择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于是更加确信外面世界一片黑暗。
“嘀——”
古斯塔夫手指一顿，同意了访客申请。
“阁下，那些年轻人又开始了。”秘书的眉头紧皱着，他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出身第二象限，十年前才被调来长安星。
“我看到了，”古斯塔夫露出一些疲态，他不再年轻了，也不理解年轻人的想法，“这些孩子们太固执了。”
“长官，闹事的多是没有受过正统教育的年轻人，一心被宗教牵着鼻子。但现在他们已经聚众闹事，严重影响了撤离的进程，请问是否需要采取军事手段？”
古斯塔夫于心不忍：“他们的父母呢？”
秘书叹了口气：“大多数父母同意离开，也希望带着孩子们一起。他们看过七象限外面的世界，知道事实的真相。”
“再劝一下，如果……如果他们依旧执迷不悟，我们必须保证大多数人的生命安全，必要时可以采取军事手段。我会向首都星报告这些事情的。”
“明白，阁下。”
古斯塔夫看着秘书离开的背影，挺直的背也佝偻了一起来，他目光移到手边巴掌大的全息影像上，正看到那群年轻人将手里东西砸向警方的飞梭。
他沉默片刻，最终摁下了连接首都星的通讯。
接通成功后，映入眼帘的景象完全出乎古斯塔夫的意料，他的正前方是卡斯特将军以及总长，而在影像的另一侧却是十几个不同的全息通讯影像，来自不同星球。
古斯塔夫顿了一下，问到：“出什么事儿了吗？”
“很多人在闹事，不愿配合撤离。您这边有什么状况吗？”总长头疼地问，他已经连轴转很久了，片刻不的歇息。
“我们的情况一样，许多人认为这是世盟的阴谋，不是说我们觊觎他们的房产，就是说我们在借口莫须有的罪名肃清教会。”
“维拉圣会比我们想象得更有影响力，必须抓紧时间，保住大多数人的性命人。撤退采取自愿原则，能劝则劝，实在不肯相信我们的，就让他们追随圣维拉吧，希望教会说的是真的，能让他们去一个没有死亡的世界。”卡斯特冰冷道，作为军人的他看过太多死亡，在这一刻能比其他人更冷静，也更冷血。
“恩典、拯救，不就是意味着消灭宠儿，或者人人都成为宠儿吗？这就看他们的是成为宠儿还是作为宠儿被消灭了，人都要承担自己的选择的结果。”总长道，“放手去吧，诸位，祝大家都能活下来。”
恢复“知觉”的过程，和菲尔诺想的不太一样，没有海量数据涌入大脑的感觉。
整个过程就仿佛正常人类高烧昏睡一样，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锁在意识深处的一切都逐渐被唤醒。唐肃寸步不敢离开，将他抱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皮肤来时刻监控着他的体温状态。
而对于菲尔诺来讲，整个世界就像是变成了一团概率云。
一开始只是些零碎的记忆，一些蒙尘落土的往事，紧接着就是热寂，一个让个整个时空开始倒退的时代。
没有新的恒星出现，旧的恒星也在死亡。
引力扰动缓慢却坚定地拆散一切，所有星辰被丢进宇宙的角落，等待冷却与死亡，最终变成基本粒子。文明和生命也不复存在，在苦苦挣扎后也必须直面再无资源可取的绝境。
但在这个宇宙濒危之前，那时候的宇宙仍然充满活力。
成千上万的恒星在星云中诞生，初生的幼崽如菲尔诺，能量尚不稳定时也可以随心所欲地制造喜欢的星球，他日常的乐趣就是穿梭在星云之间，为每一颗漂亮的新生恒星命名。
而大墒增的来临，让这个几近永生的种族对死亡恐惧至此。
可死亡是宿命，所有生物都是这样活着。
在能量枯竭的宇宙，大墒增对纯能生命体的伤害巨大，他们牺牲了族人无数，用自身本源的能量撕裂了宇宙膜，穿梭过一个个平行宇宙。但他们前往的无数宇宙的世界线都在大墒增这一点上收束，濒临绝望之际，他们来到这个只有人类的时空。
这个时空就像是个独立的宇宙泡，没有受到世界线收束的影响，也或许是本身存在时空差，这里的世界线收束点还未到来。*
于是他们开始定居，开始探索，直到人类文明发展壮大，无聊的宇宙才有了点动静。无聊的他们将自己载入碳基躯体玩着扮演npc的游戏，却也谨守着不干预低等文明发展的规则。
后面的事情，也正如纳维所说的，如果不是人类为了资源争夺，用上了核武险些同归于尽，vela也不会插手人类的发展。
“菲尔诺？”
“菲尔诺！”
他的意识突然被什么东西从浩瀚的星辰中拽了出来。
是一个声音。
平稳而有规律，使人安心。
“菲尔诺……”
在这令人欢喜的推动下，浑身的疼痛和灼烧感在减退。
菲尔诺睁开眼睛，入眼的是那双熟悉的、饱含情意的黑色眼睛，里面流转着墨蓝色的光，就像他迷恋的那个宇宙，就像他守着星辰诞生的那片宇宙。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 5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