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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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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祝白人生中头一次感受到,何为尴尬。他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于是看着江响很认真地又道歉:“对不起,我把钥匙给弄丢了。”
四目相对,两人无言了好一阵,江响先打破僵局,“我一会儿给房东打个电话,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他说完走回房间,没顾身后的高中生。
倒也不是故意,江响关门时脑子里搜索着房东的手机,一不小心发出了很大声的“砰”。
不知道吓没吓着客厅里的高中生,他自己倒是被震到了。
希望祝同学不要以为自己是恼羞成怒了,江响默默地想。
祝白看着那扇房门“砰”地一声关上,疲倦地把自己摔进不算柔软的沙发。这阵子不规律的生活让他的身体素质有些下降,动不动就觉着有点疲乏。
迷迷糊糊间快要失去意识时,手边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祝白惊醒,拿起来一看,是乌云。
他接起来,那边好一阵才传来声音,乌云的音量很小:“喂?白白?”
“烤红薯拿到了?”
“拿到了,你最近怎么样?我爸把我的手机没收了,我晚上才找着藏哪了。”
祝白直起身靠在沙发上,想象着乌云缩在角落里偷偷打电话的样子,两个人突然没了话,却谁都没挂电话。
“时候不早…”
“你什么时候回来?”
乌云接着说:“你捡的猫还在我这呢。”
祝白想了想,对乌云说:“你等等。”然后走到江响的房门前,抬手敲了敲。
江响刚刚跟房东打完电话,房东表示明天要来收另一处房子的租,顺便把钥匙给他拿过来。他忙道谢,电话一挂就听见敲门声。
“请进。”
祝白把门打开到能把头探进去的程度,言语中带着小心的试探:“你反感小动物吗?”
江响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你要养小动物吗?”
祝白一边点头一边问:“我养只小猫可以吗?我会负责好小家伙的一切,不会影响到你的。”
“可以。”
祝白说了声谢谢,把头收了回去,关上门,对坚强在线的乌云说:“你哪天有空?我去把猫接过来。”
乌云突然就后悔提起这事儿了,放在自己这,三天两头还能找着理由联系祝白,猫一走,他就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找他了。
祝白被爆出来是同性恋时,乌云又喜又忧,很快他对祝白的那点小心思便活跃了起来。过去那些无望的想法和冲动像是找到了突破口,齐齐奔了出来。而在祝白没有否认这个事情后,乌云觉得自己的春天好像来了。
他甚至在父亲面前为祝白辩解,还说出“要跟着祝白当同性恋”这样的话。乌敬只当儿子是为兄弟说话,压根没多想。
“明天傍晚我把猫带到学校去…等下,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祝白无意隐瞒自己的处境,“室友。”
乌云笑了:“你逗我呢你哪来的室友?叔叔阿姨同意你住校了?”
祝白走到阳台上看着小区里三三两两,忽明忽暗的路灯,解释到:“我搬出来了,在二中附近跟人合租了房子。”
“二中?!”
“向航没告诉你?我转学了。”祝白有些意外,他以为向航怎么也会多嘴几句。
乌云家住在一楼,向航在窗台外把东西丢进去就走了,一同电话的功夫他觉得世界都阴暗了,“那你也不能跟人合租啊,还是个男的!”
祝白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把烟掏了出来,打开盖子艰难地咬出一根,接着点上,他没听明白乌云的话,熟练地取下烟问:“男的怎么了?”
乌云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太对,连忙拐开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有洁癖吗,跟大老爷们五大三粗脏兮兮的你怎么住得下去!”
香烟在夜晚燃出微弱却温暖的光点,在被晚风快速卷走的云雾中显得迷幻动人。
祝白只当乌云是操心他由奢入俭难,不再与他纠缠在这个话题中:“明天六点半我在南门等你,早点睡吧,我先挂了。”
对方的声音精气十足,想来是这些天在床上歇够了,祝白说完便挂了电话,准备冲个澡然后睡觉。
他拿了浴巾、内裤和睡衣,赤脚走进浴室,想也不想便开了水,浇了一身凉。
有点懵。
祝白把贴在脸上的头发全都拨到脑后,很是认真的把挂在墙上的热水器看了又看,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可开关一转,花洒里出的水就是冷的。
头顶的浴霸还在发挥着作用,可这么冷的天,时间一长他也扛不住了。
祝白瞧了一眼丢在洗衣机上的脏衣服,实在伸不出手穿上,只好拿过浴巾往腰上一围,硬着头皮再次敲响了江响的门。
难得拥有周末的江响正抱着ipad享受着美好夜晚,心情颇佳,悠悠问:“怎么了?”
祝白鼻梁上还带着水珠,探进头问:“江先生,热水器好像坏了,不出热水。”
江响见他把头发梳成了个背头,再次在心里感叹年轻人的颜值,另一边把电影停了下来,爬出被窝,“不应该啊,我下午才洗过澡呢。”
等他走出房间,才发现这年轻的身体只下半身围了块浴巾。要不是他表情管理的快,恐怕要被人当成变态。
祝白一直都有坚持锻炼,肱二头肌三头肌、腹肌,一块没少,虽说皮肤白皙,却白得健康。他这会儿裸着上半身站在江响面前倒也没觉得不妥,毕竟都是男人,并且他认为这个社会大概还没有到同性恋遍地走的程度。
就一会儿功夫,江响已经感觉到冬日刺骨的寒冷,他一边走一边搓着双臂,低头看见对方光着脚:“忘记买拖鞋了吗?你到浴室里等我,外边太冷了。”
祝白点点头,他既没买拖鞋,也确实感觉到了冷,只是不明所以地看他朝厨房走去。
他身上的鸡皮疙瘩已经悉数浮了起来,躲到浴霸底下后总算好了点。他听见江响喊他:“祝白,你打开看看水热吗?”
浴室里水声响起,江响哒哒哒跑到浴室门口,怕水声挡住了对方的回答。
祝白提高音量:“热了,谢谢。”
“行,有什么事你再叫我。”
江响要回房间时,路过开关随手关了客厅里的灯,尔后又后退把灯给复燃,站定思索了一番,跑到进门处把鞋柜里的拖鞋拿了出来,只是自己的鞋码,祝白穿可能小了。
江响喊他名字,只因他是小辈,而祝白却觉得自己这一声江先生倒是略显生疏了,可左思右想也找不到更好的称呼。
狭小的洗手间内水汽升腾,身上的寒气被悉数驱散,思维也逐渐清晰,祝白细细想了想自己这些天的所作所为,觉得可以算得上是平淡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果然,特立独行的街头大哥大他装不来。
果断地关上水后,祝白快速擦干身子穿上睡衣。
A市的地理位置偏南,并没有集中供暖,家庭中一般会购置电暖风扇或者装修时安装地暖,暖气。而这老房子里明显没有地暖也没有暖空调,甚至也没瞧见电暖风扇,又或许这个东西并非公用的。
祝白站在消散了大半的水汽中,感受着周身的余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有些呆滞。镜子里的自己发根处已长出黑发,眼下也冒出了以前从来没有的黑眼圈,看着有些奇怪。
祝家并非是普通人家,这也是为什么祝鸿听到儿子是同性恋后,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偌大的家业就等着这么一个儿子继承,转身却给了老子当头一棒,就算是搁普通家长身上也未必能接受,毕竟“香火”观念在群众中还是根深蒂固的。
祝白也并不是有意在这个时候出柜,只是被人算计再加上情绪累积,一时冲动而已。
浴室里的温度又回到最开始的时候,凉飕飕的,祝白关上灯,打开门看见门口的硅藻垫旁放着一双拖鞋。
客厅里的灯还亮着,暖暖地铺到了浴室门口,祝白踩干了脚才穿进拖鞋里,只不过这双鞋明显小了,他的脚后跟几乎要接触地面。
这会儿客厅里就他一个人,江响在方里也大概率已经睡了,祝白干脆稍稍踮起脚尖,小心地走回房里。
客厅的灯随着开关“啪”一声关上,这一天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