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
江响起身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很快缩着肩颈躲进了被窝里。
冬日里的寒风嚣张地拍打着窗户，前赴后继地趁着窗缝钻进房间里。这旧小区仗着自己位于靠近市中心的地段，一口价五千一个月，押一付三，瞬间把江响变成了农民阶级，一夜回到解放前。
想了想自己的存款，江响哈着雾气幽幽哀叹，不情不愿地从温暖的被子里爬了起来，决定在饭后给自己找个室友。
即使把屋里的窗帘全都拉开，也难以挽救冬日的阴沉，然而自然光线不要钱。江响打开冰箱，拿出昨天晚上下班时在便利店买的三明治，丢进微波炉加热，一边打开多个手机软件发布找舍友的信息。
“湘江路爱榕小区，靠近望京西路，出小区两百米可抵达地铁站，交通方便。本人性别男，无不良嗜好，诚招一名室友，2500每月，水电另付。有意者请联系133****5877。”
消息才发布出去几分钟，三明治还没吃完半个，江响意外地收到了回信。
“一个月两千行不行，我是二中的，高三，早出晚归。”
江响将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窝进老旧的布艺沙发里回信，长腿一收整个人都显得特别委屈。
二中就在这个小区的后门那，近得不能更近，他想了想，觉得大概率靠谱，给对方回了过去：“押一付三可行？”
对方就在线上，很快也回：“行，我什么时候能过去？”
江响乐了，这么着急，八成是个好学生，“随时，拎包就能入住。”随后将具体的地址发了过去，附赠一句：“找不到打我电话。”
消息发出去不过五六分钟，房门被敲响，他朝门喊了声“来了”，双脚踩进棉拖里踢踢踏踏走过去。
他住的这户老房子没翻新，门上没有猫眼，门后的场景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穿着二中校服的少年大概有一米八五，比他高大半个头，头发染成了瞩目的银白色，然而这颜色在五官的衬托下竟半分也不显得怪异。
也不知道这会是谁的青春。
大门狭窄，即使他侧身对方也进不来。江响说了句“进来吧”，率先走回屋里。
祝白提着行李跟了进来，双脚站定在鞋柜的地方问：“有拖鞋吗？”
江响回头：“你带了吗？”瞧见对方摇摇头后说：“那就没有，穿着袜子进来吧。”
他把人带到卧室，简单介绍起房子：“老房子只有一个洗手间，在刚进门的地方，想必你已经看到了。两个房间都没有独立阳台，晾衣服得到客厅的阳台那去，我不会做饭不会开火不会有油烟，冰箱里的东西谁买的谁吃，水电费对半开，行的话你现在就能住下。”
祝白嘴唇微动正要应，江响补了一句：“还有，我不抽烟，你应该也不抽烟吧？”
校服口袋里正一边揣着烟一边放着打火机的祝白眨了眨眼，点了点头，“微信还是支付宝？”
“微信吧，顺便加一下，方便联系。忘了说，我叫江响，响尾蛇的响。”江响点开微信的扫一扫，走到祝白面前。虽说自己长对方好几岁，但面对这张脸时却莫名有种压迫感，让他不太敢直视他。
祝白拿出手机配合地打开二维码页面，“祝白，白色的白。”
江响收了钱，觉得应该关心一下祖国的花朵，让自己多点人情味：“吃饭了吗？”
“还没。”
“今天不上课吗，高三周六该上课的吧？”
“逃了。”
江响的脑子里立刻将祝白的形象刻画成了狂拽酷炫，迷倒万千少女的高中校霸。但他也不敢说，仅仅是想想而已。
祝白将行李箱放倒，若无旁人地拉开箱子的拉链，江响不想窥探他人的隐私：“有什么事可以问我，我就在隔壁房间。”即使问了可能也得不到答案，毕竟他自个儿也才住了没几天。
少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默默地将箱子里的衣物拿出来放到床上，没再给江响一眼。
江响也无所谓，任他埋头收拾自己回了房间。他自打毕业就在A市工作，租的房子从城市边缘一步一步挪到了现在的地方，多少也算是有点长进了，但离有本事成家还远着。
难得这个周末不用加班，还解决了一件大事，江响舒舒服服地把自己塞进了被窝里，可惜没过几分钟，江妈妈的一同电话让手机变成烫手山芋。
不用想都知道江妈妈是为了什么才给他打电话，江响叹了口气接起来，果不其然听见那边说：“响宝，昨天你刘姨给介绍了个姑娘，留学海归，比你小两岁，现在也在A市工作，妈一会儿把她的微信号和照片发给你，你记得看看。我跟你说人家可优秀了，你可得把握好机会！”
江响对相亲一事已自带屏蔽功能，电话听着听着就走神老远，江妈妈没听见他的答复，提高嗓门问：“江响！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他忙答，实际上也只听见微信，优秀什么什么的。
江响打心眼里觉得无语，人姑娘优秀，怎么可能看得上自己这个没房没车连套房都租不起的A漂。
没过几分钟，江响便在微信上收到了人姑娘的照片和微信号，照片上的人染了栗子色的头发，穿着一件碎花吊带裙，靠坐在国外的公园里，看起来热情外放。
江响只看了一眼便退出了微信，也没打算和人家联系。
联系什么？当骗婚gay吗？
江响是个同性恋，这事儿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这么些年，他把自己隐藏得很好。要说他为什么会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和别人不同，那还得回溯到高中的时候。
宿舍里别的人都在看AV，并且看得不亦乐乎，但江响却没看出什么生理反应。他一度以为自己性冷淡，却在一个夜里做了个春梦。
和男人的春梦。那个男人是时下当红的演员，外形长在江响的审美上。
正躺床上发愣，房门被笃笃敲响，“进。”
祝白脱了校服外套，里头是件酒红色的stussy连帽卫衣，衬得他肤色更白。江响认得这个潮牌，公司里新来的年轻员工也穿，却穿不出祝白的感觉，怎么看都像是路边三十块的廉价卫衣。
祝白见他露出一双眼睛打量自己，面无表情说：“你没给我钥匙。”
“啊…”
租客来的太快，江响还没来得及去复印钥匙，只能不好意思地从被窝里起来。他的睡衣是网上买的便宜货，然而一个不留神买小了，这会儿打皱的衣摆缩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往上跑，露出一截白皙的腰。
祝白就站在门口看着他小跑到客厅，从鞋柜上的铁盒里拿出一串钥匙，从中挑出了一把生锈的，转着钥匙圈拿了下来，递给自己。
“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招到人，还没来得及复制。今天我不出门，你要是出门顺便去打一把吧。”
祝白没穿秋裤，被揣进裤兜的钥匙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挨着他的皮肤，有点凉。
交接完毕，两人都没再说话，江响抓了抓衣摆，又跑回房间躲进被窝里，没多久便听见大门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心想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这么冷的天逃课还出门。
-
祝白才刚走出楼道，手机就震动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指尖划过屏幕接了起来，对方的声音很是激动：“听说你转到二中了？住校吗还是怎么的？”
祝白情绪淡淡：“嗯，租房。”
“可你爸不是断了你的钱吗？二中附近的房可不便宜啊！你兄弟我现在快到二中了，赶紧出来迎接！”
来电的是祝白的发小，向航。祝白摸了摸裤兜里的钥匙，指尖上全是锈味，颇为不满地皱了皱眉。他人生地不熟，压根不知道上哪打钥匙，干脆朝二中大门口走，顺道瞧瞧路上有没有什么小摊贩。
向航比他早一会儿到，穿着一身育德高中的校服在二中的地盘上，格外显眼。这两天风大，向航背着风抽烟取暖，瞧见祝白后夹着烟走向他：“哥们，走都不带通知一声的，不行啊你。”
祝白冷漠惯了没回话，他也不恼，自顾自地又叨叨起来：“你爸也真是的，不就点破事儿，至于把你送着鬼地方来吗？要我说…”
“你知道这儿附近哪能打钥匙吗？”
向航被他打断，没听清他问什么：“你说什么东西？”
“这儿哪能打钥匙？”
祝白在手机地图上一顿搜索，无果，旁边的向航也难得安静了下来，他抬头一看，对方正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看着自己。
“不是，祝爷，您这租的什么房子啊还得自己打钥匙？不要太心酸啊！”
祝白看了看四周的店面，超一家面馆走去，边走边说：“合租房。”
寒风从耳旁刮过，向航以为自己听错了，提高音量喊着问：“什么房？”
祝白嫌弃地离他远了点，开了金口：“合租房。”
三两步已经到了面馆门口，往里一坐总算躲开寒冷。老板热情洋溢地过来问他俩要点什么，祝白看了眼玻璃桌面下压着的菜单，点了一道最贵的猪肚鸡面。
向航看也不看菜单，“我跟他一样。”
老板手写了张小票放在桌上，转身走了，向航又瞪着眼开始逼逼叨叨：“我说祝爷，咱再穷酸不至于住合租房吧？你没钱，兄弟还有呢！而且这事儿从头到尾就是那个姓许的瞎几把鬼扯，你跟叔叔解释清楚不就完事儿了吗？”
祝白手指敲着玻璃桌面，眼睛看着马路对面的烤地瓜小摊，心不在焉地回答：“解释不清。”
“我去，这有什么解释不清的，你他妈又不是真的同性恋，他打铁你还真背锅啊？”
这话戳到祝白心里，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神认真地看着向航：“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同性恋？”
向航跟听了笑话一样：“你要是同性恋，我就是铁0！”他说完，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
老板端着盘子过来上了面，热乎乎地冒着烟。向航没注意到祝白的神情，拿起筷子往碗里伸，乐呵呵地言语了起来：“没想到这猪肚煮的还不错。”他小心地喝了口汤，“嗯，还挺鲜。”
两人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却没富贵病，吃好喝好，并不在乎店大店小。
祝白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也吃了起来。
兄弟俩就在这小店里吃过了晚饭，最后是向航付钱。
祝白有存款，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恐怕要打持久战，于是能省则省。不过是36快钱的事，向航划划手机付了钱。
走出小店，祝白问向航：“乌云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被他爸打了一顿在家歇着呢，好几天没去上课了。”
祝白点点头，“走。”接着朝路对面走去。
向航纳闷，走哪去？但对方已经迈开腿，他只好跟着。
冒着热气的烤红薯在冬夜里十分抓人，但祝白不爱吃甜食，他走到摊前，“老板，要两个，多少钱？”
老板从手推车把上扯下个塑料袋，利落地装起两个烤红薯递给他，“十块。”
祝白点点头，拍了拍向航的肩：“付钱。”
趁向航拿出手机扫码的功夫，祝白问老板：”老板，这附近有打钥匙的地方吗？“
穿得严严实实的老板扯下脸上的布口罩，仔细想了想后给他指了个方向：“你朝这儿走下去，有条巷口有支这么个摊子，不过这么晚应该已经回家了。”
祝白顺着他的指向看了眼：“谢谢老板。”
等走远了，向航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去问路的，我还以为你怎么突然好这口了。”
祝白把手里提着的烤红薯举到向航面前，眉头轻轻皱着：“帮我带回去给乌云。”
向航接了过去，乐呵呵地想着一会儿自己先偷偷吃一个，却见对方手还举着。
向航这个人有个好习惯，就是在支付宝和微信制霸支付行业后，出门仍带着钱包，里头还装着不少现金。说是借，他其实也不差这点钱，就是不太适应，“爷，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两个人夹着烟站在马路边上，祝白拉了拉帽檐，整张脸藏在帽子里，而向航站在他边上，谁也没看清谁的神情。
手里的烟燃到尽头，祝白说：“先染个头吧。”
祝白其实是不太情愿提起这个事儿的，毕竟这事儿实在太傻逼了。
向航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又被瞪着收了回去。
祝白并不是什么非主流杀马特社会青年，这银白色的发色只是他酒后的一个意外。但染过头之后，祝白却在育德“被”坐实了同性恋这个身份。
俩人就这么各回各家，祝白在路口目送向航的的士远走，转身朝出租屋的方向走，到了楼下他抬头看，发现客厅的灯亮着，黄澄澄的。
打着手机的手电筒走到大门前，祝白伸手摸了摸裤兜，愣住了。那把生着锈，原本孤零零地躺在他裤兜里的钥匙不翼而飞了。
祝白的心咯噔一下悬了起来，不敢相信地把两个裤兜翻了又翻，在确定自己真的把钥匙弄丢了之后，暗暗骂了句脏话。
深呼吸一口气后，祝白抬手敲门。客厅的灯亮着，应该就还没睡。
听到敲门声时，江响正在厨房里倒水喝。习惯性问候了一声“谁啊”之后，他走到门后。
祝白摘下帽子答：“是我，祝白。”
江响疑惑着打开了门，自己下午不是把钥匙给他了吗？
祝白两手空空进了屋，不太自然地咳了两声，又抓了抓自己枯燥的头发，说：“钥匙不小心让我给弄丢了。”
天冷，江响还以为是自己被冻傻听错了，“你说什么丢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