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 下午方便见一下吗 ...
-
简明晰一边走，一边感觉到身边有人逐渐跟上，然后并排在走着。只是自己没这个心情去理他，随他的吧。
“明晰姐，你去哪里？”
简明晰不说话，继续快步往前走。前方就到了马路的分岔口，简明晰虽然有时来这里等车，但对这里不算太熟悉。只是要去哪里她真的没想法，也不想动脑子去想，只是想随便走，发泄一下心情。
“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怎么男人都喜欢问同样的问题吗？简明晰感觉到，一直憋在心里的火仿佛要被这个问题引爆。
但是不行啊。理智还是在的。不管怎么生气，怎么能在没有关系的人身上撒气。虽然这个没有关系的人，现在也在多管闲事。简明晰对着马路对面的红灯深呼吸，试图把心里的焦躁压下去。
“你放学不回家吗？”
“嗯……今天周五，我们想一起写作业，然后周末就可以出去玩了。”
“高三周末还有时间出去玩？不补课吗？”
“从下周开始。”
“早点回家吧。小孩子晚上在外面，家长会着急的。”
“我爸不会的。”男孩子停顿了一下，“不算小孩子了吧，谁会对我这么个人下手啊。”
简明晰撇了一下嘴。
“明晰姐，你要去哪里啊？嗯……”
“我去哪里，你都要跟着吗？”简明晰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向他。男孩子高高的个子，挡住了远处的光，脸看不太清。在远方纵横交错的电线尽头，是快要落去的夕阳。
“你……你要去见人吗，我打扰你了吗？”男孩有些不知所措。
“本来要去的。”简明晰咬了咬嘴唇，其实不太想去了。过去之后，又要说好多话，即使对方是最要好的朋友，但是现在不想再动脑子，去和人接触了。
“本来，那就是不要去了！”男孩突然很兴奋地凑了过来，“要不然，我们去吃烤串吧！从这里拐过去就到了，很近的。我经常去！”
似乎是看到简明晰完全没在考虑就要拒绝的表情，男孩又补上了一句：“你可以顺便给我讲讲，考试的事，可以吗？我来请你！就当我考前咨询行吗？”
简明晰笑出了声。
“我认真的！我爸让我加您，我都惊啦！而且这么巧。但是我没告诉……明晰姐你没告诉他们我加过你吧？！”男孩突然变得特别紧张。
“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
“走吧。”
“啊？嘛去？”
“算了。”简明晰的脑子突然转回过弯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啊！！我知道了！”男孩的脸上忍不住的兴奋，“在那边，变灯啦！快走！”
男孩很兴奋地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回头看。简明晰的脚步犹豫了，但是看着男孩在人来人往的人行横道上回头看着她，她也没想那么多，就跟了上去。
那所谓的吃烤串的地方，倒也不是自己大学的时候经常会去的那种路边大排档，什么人都有，白色塑料桌椅和彩条遮阳伞，穿梭着态度并不算客气的服务员，喝醉了撒酒疯的人们，走来走去的流浪歌手。这个地方桌椅陈设是很干净的玻璃桌子和藤椅，人也仿佛并不是三教九流，很安静，大概是因为在学校附近，也多是老旧小区。
男孩在自己对面，正戴着眼镜，低头仔细地拿着铅笔看菜单。
“明晰姐你喜欢吃什么啊？”
“点你喜欢的就好了。”
“嗯……”男孩子又低下头，看得出在费劲思考。
“对不起，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啊？”男孩忽地抬起头，眼镜往下一滑，滑到了鼻梁半截的地方，“李朝云，朝阳的朝，云朵的云。”
简明晰看着被他放到一边的书包，暗红色的运动双肩背，上面挂着那只白色的小熊挂件。李朝云。这个男孩，和自己上高中的时候，身边那些开朗的男生都一样。他们有简单的名字，每天没有什么忧愁，成绩也好，未来也好，仿佛都不能让他们发愁五分钟以上。他们打篮球，看超级英雄电影，喜欢球鞋，喜欢漂亮的女孩。这样的男生，向来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您喝酒吗？”
“不喝，你也别想喝。”
男孩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你这样说话好逗啊！为什么啊？”
“你未成年。”
李朝云招招手叫来服务员，把画好的菜单推出去。服务员俯下身，在菜单上一一核对。李朝云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学生证，递给简明晰：“我成年了，明晰姐。”
学生证上，一张拍得很不清晰的照片，但是即使这样拍的证件照，男孩子的眼睛依然清晰好看。学生证上写着他的名字和学校，在出生年月那一栏，简明晰算了一下。
十九岁，零三个月。
“你别骗我。”简明晰认真地掰起了手指，难道是自己算错了？李朝云又爽朗地笑了起来。
“没有，我不会骗人的。我初中的时候休学过一年。”
“噢。”简明晰将学生证推还给他。李朝云仿佛还期待着她问问，为什么休学，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两秒钟。
还是给点面子吧。
“为什么休学？”
“你猜？”
……猜个屁。“考试考不过去留级了。”
小屁孩又笑了。笑个屁。“我受伤了，打篮球的时候摔倒了，腰折了。”
“腰？折了？”
“嗯！”服务员端上了一个盘子，里面是几串烤鸡翅。李朝云拿了一串，放到简明晰面前的盘子里，“好像还挺危险的！只能歇了一年。”
“这样啊。”Actually, nobody cares.
“这件事只有我特别好的朋友才知道。”
“所以呢？”
“所以我告诉你了一个秘密。”
“你不要以为你想干什么我都不知道。”简明晰低头憋住笑，“你告诉我是因为你难以抑制的倾诉欲。我可没有秘密要交换给你。”
李朝云显得有点尴尬，脸颊渐渐地殷出两片红。
“我比你多活的这几年不是白活的，你加我是怎么想的，你说话的潜台词是什么，我都足够清楚。你这样的小孩子，我不是没见过，是没少见。”事实上，确实没见过。但是简明晰觉得自己的年纪已经足够大，这样想的小孩子的想法，完全一览无余。
“家里长辈让我帮你辅导，这件事我答应下来了，就一定会帮你的。但是你别动别的歪脑筋。”
李朝云有点沮丧地低下了头：“我……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
“那个男人，你喜欢他哪里？”
“谁？”
“刚才，咖啡馆里那个。”
简明晰终于忍不住了，咧嘴笑出了声：“你这孩子，我真的……那是学生家长，行了吗？”
“学生家长，让你那么生气吗？”
李朝云的表情，是在很单纯地提出疑问。但简明晰忽然又笑不出来了。她招招手，让服务员上啤酒。李朝云犹豫了一下，想阻止，但看到简明晰的表情，把手又收了回去。
十年前，秦江沅曾经这样说：“我想成为大人，喜怒不形于色，圆滑但不世故，我能有能力负担起自己的未来，顶天立地，去成为想成为的人。”那时，他的眼里有星光闪烁。
简明晰也曾想成为这样的人。如今，她和秦江沅都没有实现。
后面的事，就不大想得起来了。她一开始只是想喝一点酒，大约是借酒消愁愁更愁，越喝越多。冷的咖啡之后，又是冷的啤酒下了肚，吐没吐记不清楚，说了什么话，也记不清楚。仿佛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那个孩子，仿佛也没说什么，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然而还是，丢人丢大发了。
看了看手机，秦江沅和李朝云都发了微信。只是一个都不想看。
……算了看看吧。简明晰的手指上下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秦江沅。为什么会犹豫啊，有什么可犹豫的，真的是。
“明晰，如果说了什么话让你不舒服，很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下一个工作找到了吗？如果需要帮忙，随时来找我。我也可以帮你安排。”
“到家了吗？到家的话说一声吧。”
时间是晚上六点半。简明晰退了出来。看见李朝云的未读消息，简明晰又是一阵头皮发麻。
为什么会在这个孩子面前撒疯啊啊啊啊啊！！！简明晰直接按熄了手机，心想如果能不再见到他就好了，不见他就不会想到这么尴尬的事了。
……不行，好奇。
“明晰姐，刚刚你的朋友来电话，我把你交给他们了”
“我加了那个男生的微信，他说你要是有事会收拾我”
“明天醒了，看到消息可以回我一下吗？你喝得有点多，可能会不舒服”
简明晰想了想，在对话框上输入：“我醒了没事 谢谢你”
“你家在哪里？下午方便见一下吗？”
一秒钟之后。
“非常方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