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千重鲤

8、八

　　六十

　　不等裴衡的信到问剑山庄棒打鸳鸯，就已经有人替他问上了门。

　　齐霄这日上午刚练完功，才回到他那小屋子跟前，便见一位姑娘手里还牵着个五六岁大的娃娃坐在他屋前的台阶上。

　　那姑娘见他来了，站起身来打量了他一番。

　　“你就是裴衡的心肝儿？”

　　齐霄顿时被噎住，这姑娘到底在说什么？

　　她手里牵着的娃娃跟着她站起来也看着他叫着：“心肝儿，心肝儿，洛儿才是爹娘的心肝儿。”

　　齐霄脑壳一懵，他又看了看那个娃娃，竟发现这娃娃有几分像裴衡。

　　他整个人犹如雷击，这，这是师叔的媳妇儿和孩子？

　　这怎么能呢？师叔不是？不是喜欢男人？

　　“喂！问你话呢！你就是我二哥信里说的心肝儿？”那姑娘见他半天不说话，又问他。

　　齐霄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已经乱了。

　　“我……”

　　“依依！不许这般说话！”

　　齐霄往身后看去，只见平日里和他一块的姐姐跟裴玦都在身后。

　　裴玦抬步便往身前姑娘方向，而那位姐姐，看齐霄的眼神却有些变了，兴许是觉得尴尬，她转身便走了。

　　齐霄对此觉得莫名其妙，不过走了也好，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再同她扯平了，他已经折了好些个蚱蜢了。

　　再折下去，那姐姐屋里恐都是虫了。

　　裴玦上前去抱起那姑娘牵的娃娃，那娃娃挨着他便叫：“爹，洛儿好想爹。”

　　齐霄此刻莫名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师叔的孩子。

　　“齐霄你莫要在意，这是我三妹，裴依依。”裴玦同他解释了一番。

　　“大哥！我不过陪大嫂嫂去了一趟她的娘家，怎地回来便又有二嫂嫂了。”

　　裴依依说话的功力，是齐霄十六年中见过之最。

　　他现在听懂了，裴依依的意思。

　　齐霄耳朵顿时就红了，但是他面上始终端着。

　　“我不是。”

　　裴依依下跳两格台阶，和齐霄视线齐平，“你不是？那我二哥信中为何说齐霄是他的心肝儿？你不是齐霄？”

　　齐霄的耳朵更红了，心下也在不停的擂鼓，师叔给她也写过信吗？信里竟然是如此说的？

　　“我是。”

　　裴依依又说：“你这人好生奇怪，一会不是我二哥的心肝一会儿又是，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齐霄手心都出汗了，“我是齐霄。”

　　他不能再同她讲了，他现在心里很乱。

　　他低着头，绕过了裴依依，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里将门关上，一头闷进了床上。

　　门外裴依依跟裴玦的脚步渐行渐远。

　　“大哥，他好奇怪啊。”

　　“你这般直白问他，是个人都会难为情的。”

　　“我只是好奇嘛！原来二哥喜欢这样的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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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吗？

　　师叔，竟是喜欢他的吗？

　　六十一

　　待裴衡的信送到了齐霄手里。

　　齐霄数了数，整整四页，有三页都是叫他莫要好的不学学坏的，让他用心练功，莫要思凡。

　　还有一页，在叙述他如何伤心难过，问齐霄是不是翅膀硬了，就不将他当回事了。

　　齐霄心想他哪儿敢。

　　他明明上赶着要留在裴衡身边。

　　是裴衡不要他的。

　　齐霄将信收了起来，依旧没给裴衡回信。

　　他现在须心无旁骛的练功，他要的，是手刃魔教的那一天。

　　六十二

　　裴衡已经习惯了齐霄这崽子不给他回信了。

　　他也索性罢了，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给他写信。

　　他离开沧州以后又去了泰州柳州，又回到了从前浪迹江湖时的模样。

　　有时乘一叶扁舟，有时屋顶上醉酒。

　　偶尔想去馆子里便又会想到齐霄，被他闯了两次房，竟让他从此淡了这心思。

　　他一路走一路也打听了些魔教的事。

　　那一日他只斩了魔教护法，还不知那护法死没死透。

　　那魔教教主有走火入魔之兆，并不是久留之地，他将那护法斩了便带着齐霄撤离，也不知魔教如今是何情况。

　　这一路打听，也未曾有过消息。

　　裴衡向来想得开，兴许那教主就在那一夜走火入魔死了呢。

　　六十三

　　“二嫂嫂，不错嘛，比我大哥二哥强多了，他们就学不会这踏云功。”

　　裴依依回来以后便和齐霄一同修习踏云功，每日都会同齐霄打交道。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齐霄的话并不多。

　　“别这样叫我，我有名字。”齐霄并不习惯这种别扭的称呼。

　　“依依，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欺负齐霄。”庄主夫人也是拿女儿没办法。

　　但齐霄这孩子根底确实不错。

　　踏云功这门功法，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学。

　　但齐霄却能够修习，并且他天资聪颖，又肯下苦功练。

　　“好啦好啦，知道啦！”裴依依才及笄不久，又小孩子心性。

　　齐霄其实并不讨厌她，只要她不乱叫自己，他还是挺愿意跟她讲话的。

　　“对了，我二哥这月可有给你写信？”裴依依凑过来问他。

　　齐霄摇头。

　　师叔已经半年不曾给他写过信了。

　　兴许，师叔已然游戏人间并无时间想起他了。

　　“不会吧，二哥都已经半年没给你写信了，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人呀。”

　　齐霄垂眸不语。

　　庄主夫人这时过来敲打裴依依的头。

　　“少乱讲话，赶紧练功。”

　　“哎呀，娘！知道啦！”

　　裴依依捂着头自去练功。

　　庄主夫人又对齐霄说：“莫要在意，阿衡一年半载不给家里写信也是常有的事，眼下你只需专心练功。”

　　齐霄点头。

　　他知道的。

　　他必须学好踏云功。

　　六十四

　　夏至冬雪，春去秋来。

　　一转眼齐霄在问剑山庄已经待了两年。

　　这两年，他还是未收到过裴衡的信。

　　曾经他窃喜了很久，师叔是喜欢他的。

　　可是这两年里，他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站住脚去觉得裴衡喜欢他了。

　　裴衡好像在他的心里播下了一颗种子，便不管不顾了。

　　任由这颗种子自由生长，也不再过问他如今究竟是何模样。

　　六十五

　　“二嫂嫂！你当真要出山庄啦？”裴依依如今已亭亭玉立，也同别派少主人定了亲，可说话做事依旧一如当年模样。

　　齐霄如今早已习惯她对自己的任何称呼了。

　　“踏云功我已掌握，问剑决六重，该出去了。”

　　齐霄的声线也变了，变得更加成熟稳重。

　　“那你此番出去了，首要任务便是去寻我二哥啊，你可不能在路上就被旁人勾.引去了，虽然我二哥现下可能年老色衰了，但是你可是他的心肝儿呀，不能让他找不到你。”

　　裴依依此番说法倒是怕他跑了。

　　齐霄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回去吧，我都知道。”

　　齐霄在心里讥笑，裴衡如果要找他，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

　　而他要去找裴衡。

　　无异于大海捞针。

　　六十六

　　“二少爷，您吩咐的事，有眉目了。”

　　裴衡没个座姿半坐半躺着闭着眼在榻上听戏，这是他近来的新爱好。

　　“哦？”

　　他睁开眼看了一眼来人。

　　“武林大会即将召开，但是副盟主近来，似同一些不知名门派的人暗中来往。”

　　“不知名门派？”裴衡的手点了点榻边的桌子。

　　“查。”

　　下人领了命便出去了。

　　裴衡也无心再听戏，从茶馆里出来，又去了醉香楼。

　　满桌子菜倒是让他顿了顿手。

　　相比起这些，他想吃齐霄做的闷豆腐了。

　　近两年说来也怪。

　　他戒了勾栏瓦舍，也不爱四处乱跑了。

　　在扬州城里待了半年，爱上了听戏钓鱼。

　　他这晚年生活来得是不是也太早了些？

　　若是齐霄在，就好了。

　　生活也不至于这么无趣吧。

　　唉。

　　裴衡放下筷子。

　　也不知道崽子现在，是何等模样啊。

　　六十七

　　齐霄出山庄的那天，裴家几位都送他到了门口，本欲送他到山脚下，齐霄拒绝了。

　　他本就受了问剑山庄太多照顾，又怎好劳烦他们一路相送。

　　他和当年来的那个仆从离开问剑山庄之后，竟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从前他入江湖只为了一个人。

　　千万里路他都走得，只因为他有迹可循。

　　而如今再入江湖。

　　他却不知道该往何处踏出那一步。

　　“少爷，咱们去找老爷吗？”仆从问他。

　　找？

　　上何处找裴衡？

　　“不了，先找魔教。”

　　相比于找裴衡，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先了了。

　　他能用一辈子去找裴衡，可他不能拖一辈子再报仇。

　　六十八

　　齐霄一路上探听，发现不少江湖人士都将前往丰都。

　　“下月便是武林大会，也不知道今年可有人能取代林盟主，成为下一届武林盟主啊。”

　　“嗐，林盟主稳坐五年盟主之位，岂是那么好取代的？”

　　“江湖代代才人出，你怎知今年没有？”

　　“我听说周副盟主近来神功大成啊，看来林盟主的位置不保啊。”

　　“神功大成的又何止周副盟主一个？到时候就等着看热闹吧。”

　　“你还别说，我前些日子，还见了些苗疆人呢，你说他们会不会也要去武林大会？”

　　“苗疆人也想将手伸入我们中原武林？那群跟毒虫盅蛊打交道的，跟中原魔教才是一丘之貉。”

　　“那你说，魔教不会跟苗疆人联手要血洗中原武林吧？”

　　“想什么呢你！当我们中原武林十六门派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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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霄握住茶杯的手一顿。

　　看样子，要走一趟武林大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