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千重鲤

9、九

　　六十九

　　齐霄这一路赶往丰都，快马加鞭用了二十多日，总算在武林大会召开的前夕，到了丰都落霞山脚。

　　山脚下的镇上客栈早已住满，不少侠士皆借住于百姓家中，更有侠士直接宿在了山林里。

　　“少爷，咱们……在何地落脚啊？”仆从牵着马问他。

　　齐霄原本想寻问剑山庄铺口，奈何这镇上并没有问剑山庄的店面，只好作罢。

　　他不愿借住百姓家中，自然只有一条去路了。

　　“上山吧。”

　　齐霄令仆从将两匹马安置好，又让他买了些干粮。

　　两人便上了山，在半山腰上寻了块安静的地方，歇了下来。

　　白日里齐霄坐在树上，能够清楚的看清上山的人，一路上都是些各大门派的人，想来都是持了邀请函的。

　　将夜后，齐霄便从树上下来，仆从去拾了些柴火，齐霄运气不错，猎了两只山鸡。

　　“少爷我来吧。”仆从想接过齐霄手中的山鸡，将这东西处理一下。

　　齐霄稍稍一愣，他想起从前，师叔带他去沧州时的场景。

　　——“就让他弄，往后离了我，也不至于饿肚子。”

　　——“这些我都会，不会饿肚子，师叔上哪我便上哪，我不离开师叔。”

　　想来从那时起，师叔便早就动了要送走他的念头。他跟不上裴衡，终究还是被裴衡丢下了。

　　齐霄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仆从向来通透，这回也只是在一旁生火。

　　两人饱腹后，仆从又去捡了些柴。

　　“夜里更深露重，少爷多加件衣服。”

　　齐霄嗯声回应，却无动作，他自小习武，如今已不惧这点寒。

　　七十

　　半夜齐霄被一阵窸窣声惊醒，这阵声音很快，正在向他靠近。

　　几个呼吸间便要到他跟前，他手掌往那地上一震，落叶纷飞被震开，一条两指粗细的长虫随之被震起来。

　　这物身长几尺，通体翠绿，怕是毒性不小。

　　齐霄刚要下手击杀。

　　便听到不远处有一女子声音传来。

　　“阿郎手下留情。”

　　齐霄一个分神，那长虫转头过来便直冲他面门，张着嘴巴似是要分泌毒液。

　　齐霄一个闪身，那长虫极为灵活，待身躯落地便又支长身子欲要攻他。

　　齐霄再身边摸了颗石子，弹指间便直取那长虫七寸。

　　长虫七寸被打，方才昂首的身躯一软，瘫倒在地，准备游蹿逃离。

　　这时齐霄跟前从天而降一女子，她身上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只见她用手去抓那长虫，竟直接将那长虫的嘴巴捏开，将一个小瓷瓶放置于獠牙之下取毒。

　　那姑娘取完毒之后，便将这长虫装在了她腰间挂着的收纳囊中。

　　她站起身转过来看着齐霄，对着齐霄粲然一笑，“谢谢阿郎，这可是我在这山中找到的最好的蛇了。”

　　齐霄见她打扮，说话的口音，很容易就认出，这是个苗疆人。

　　“无妨。”齐霄并未放松下来，他早有耳闻苗疆人擅长毒虫盅蛊，由此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你有吃的没有？我有些饿了。”

　　这位苗疆姑娘似乎有些自来熟，一时让齐霄不太好招架。

　　齐霄默了片刻，从行囊里拿出了些干粮，递给她。

　　她大大方方的坐在了火堆边上，啃起了干粮。

　　吃了两口又说：“不好吃，没有我们苗疆的东西好吃。”

　　齐霄拨弄了下柴火，“那你为何要来中原？”

　　那姑娘似乎是真的饿了，尽管说着不好吃，也还是在慢慢吃着。

　　“听说中原武林高手如云，自然是来见识见识。”

　　齐霄没有说话，只是用手中的木枝拨弄火堆。

　　“我见你功夫很好，长得又俊，也很听话，没有伤害我要的毒虫，过几日，你要不要跟我回苗疆？”那姑娘吃完了干粮端详了齐霄片刻，末了说了这番话。

　　齐霄手下木枝一顿，抬头看了眼她。

　　“多谢姑娘好意，我还有事未了。”

　　那姑娘双手捧着脸看他，“什么事？我可以帮你搞定，搞定了你再跟我回苗疆。”

　　齐霄一梗，“不了，我应付得来。”

　　那姑娘点点头，“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有担当，我有点喜欢你了，我可以等你。”

　　齐霄今天终于见识到了比裴依依说话还要直白的人了。

　　“姑娘还是不必，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也没关系……”

　　她话未说完，只听远处传来了一阵笛声，她倏然站起身来。

　　“我要走了，阿郎，我叫阿伊朵，下次见面，你要跟我回苗疆哦。”

　　不等齐霄再拒绝她，她便已然离去。

　　七十一

　　武林大会如期召开，齐霄在山上见识了不少门派弟子之间的切磋，第三日便是各大门派的长老或是掌门之间的切磋，在这一日便会选出新的武林盟主。

　　齐霄选了颗树，坐在上头，能清楚的看清台上一举一动。

　　前两日他并没有再看到苗疆人，也并无魔教之徒出没，他猜想兴许是做了伪装。

　　十六个门派并不是所有掌门都想做这武林盟主，所以今日的这比试，也堪堪只打了几场。

　　那周副盟主倒是一人便胜了其它门派掌门。

　　看样子，这新的武林盟主是要从林盟主和周副盟主之中产生了。

　　七十二

　　“林兄，没想到今年又是你我兄弟二人的切磋了。”

　　“听说周兄神功大成，林某，这便领教了。”

　　“惭愧，只是近来新琢磨出了一套刀法，还望林兄赐教。”

　　说罢，周副盟主从兵器架上取了一把大刀。

　　二人在台上便刀光剑影起来。

　　起初齐霄只是觉得这周副盟主用的刀法有些眼熟。

　　直到台上打得难分高下之时，周副盟主突然将刀刃一转，用的便是狠厉的杀招了，但是这招数他只习得六分。

　　还有余下几分，被人改过。

　　齐霄面色白了几分。

　　这刀法，一定是有人教他的。

　　七十三

　　台上已然难舍难分。

　　“副盟主这刀法狠戾，俨然像是杀招啊。”

　　“只是切磋罢了，武林大会向来都是点到为止。”

　　“林盟主似是有些招架不住啊。”

　　又是几十个来回，林盟主似有落败之相。

　　“周兄刀法精进，林某不是对手……”

　　林盟主本想认输，可周副盟主却似越发兴奋。

　　“林兄此言差矣啊，你可是稳坐五届的武林盟主，怎会有一日在我手中也如此狼狈啊？接着打！”

　　此刻林盟主方知周副盟主今日要的，恐不止盟主之位，还有他的命。

　　齐霄越看越难以坐住，眼看林盟主就要落败。

　　他将随身匕首掷了过去，随即飞身上台。

　　周副盟主只差一步，便可将林盟主意外击杀在台上，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无名小子给搅了，顿时火冒三丈，高声喝到：“你是何人？胆敢插手武林大会？”

　　齐霄不言不语，只是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刀来，刀刃指向周副盟主。

　　“你的刀法，谁教你的。”

　　“狂妄小儿，我的功夫也能由你质疑？”

　　他不知是心虚还是怎地，话毕便挥刀向齐霄砍去。

　　七十四

　　裴衡看到有人飞身上台之时，还在想这是哪个不要命的轻狂小子，待他看清楚台上站的是谁之时，竟硬生生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他怎么都想不到，这样轻狂的小子，会是齐霄。

　　他高大了不少，相比两年前也成熟了许多，他看起来是最不应该做这样事情的人，可他偏偏做了，还拿刀指着那周老头。

　　裴衡心下暗骂：混账！问剑山庄便是教你用刀学的剑法？

　　不等他多想，台上就已经打了起来。

　　裴衡再细看，这二人用的刀法竟然有许多相似之处。

　　不对。

　　他从未教过齐霄刀法，问剑山庄也不可能教过他刀法。

　　从他的身形和出刀的走势来看，如此熟练的基本功应该是从小便修习。

　　“怎么回事啊，这没名头的小子也会副盟主的刀法？”

　　“难道是副盟主教他的？不对啊，若是副盟主教他的，为何还会刀剑相向？”

　　台下流言四起，周副盟主心下已然慌了。

　　莫非他已经被人出卖了？

　　不能再用此刀法了。

　　周副盟主将刀锋一转，使出了他自身武学剑法。

　　齐霄自然已经发现。

　　转手也换成了问剑决。

　　刀法之上，他尚且能对付这不伦不类的功法，可剑法，他虽问剑六重，却也敌不过周副盟主三十年的功力。

　　眼看就要落败。

　　只见一只茶杯如流星奔月而来。

　　周副盟主两次被人打断，如今已是怒不可赦。

　　“何来竖子！”

　　裴衡飘飘然落在齐霄跟前。

　　“一时手滑，勿怪。”

　　当齐霄看到熟悉的身影站在自己跟前的时候，他有些不由自主的发抖。

　　听到他轻描淡写的声音之时，齐霄有些控制不住。

　　“师叔……”

　　裴衡耳朵里传来了齐霄陌生又颤抖的声线。

　　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

　　齐霄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齐霄了。

　　他的声音，他的容貌，都在向一个成熟男人成长。

　　不过还好。

　　还知道自己是师叔。

　　看来并没有忘了自己啊。

　　裴衡回头冲他一笑，“好久不见，霄儿。”

　　七十五

　　齐霄忍住想哭的冲动。

　　何止，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