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千重鲤

7、七

　　四十六

　　裴衡收到了老杨的信，终于把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至于他母亲……

　　裴衡又提笔写了一封信回去。

　　四十七

　　庄主夫人再次收到自己二儿子的信时，并没有多高兴，并且勾起了她上回不怎么好的回忆。

　　这次她屏退了众人，自己一个人在房里独自看了起来。

　　果不其然。

　　裴衡这逆子。

　　干脆就死在外面得了！

　　庄主夫人怄气了半天。

　　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她将信匣子取出，将裴衡上次写的那封已经被她揉得皱巴巴的信也拿了出来。

　　又仔细看了一遍。

　　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

　　母亲大人金安。儿离家三载甚是想念娘。

　　多的话就不说了，下回回家再和娘细细讲来。

　　儿此番书信，有一事拜托娘，请娘将踏云功传授给齐霄，务必！

　　不肖孩儿衡叩上。

　　四十八

　　庄主夫人看完这封皱巴巴的信，还是被气到了，又将裴衡今日送来的信放在了桌子上。

　　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

　　母亲大人金安。

　　听说娘上回看了信便大发雷霆，还希望娘看这封信的时候，勿要急躁。

　　儿希望娘传授踏云功给齐霄并非心血来潮，只是齐霄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心肝儿，他跟着我我却没能保护好他，让他被仇家所伤。

　　说来惭愧，我自负问剑决八重，却仍就不敌。无颜面对，所以将他送回问剑山庄交给爹娘大哥照看。

　　齐霄不是别人！是我的心上人！娘务必传授踏云功！求您！

　　不肖孩儿衡叩上。

　　庄主夫人将这两封信看下来，终于知道了哪里不对。

　　先前她被裴衡那一连的用词，什么“心上人”“心肝”，还让她教一个外人踏云功给气到。

　　如今再看，就算裴衡在江湖树敌再多，竟有问剑八重不敌之人？

　　她心生疑虑，在想到底是自己的儿子鬼话连篇，还是当真遇上了硬碴。

　　四十九

　　齐霄的伤已经大好，他现下里也和问剑山庄里的弟子们一起练剑。

　　如今做他老师的便是他师叔的大哥——裴玦。

　　裴玦的长相相比裴衡而言，五官更加硬朗，又多了几分凌厉，他剑眉星目，不怒自威，教学认真而专注，相比裴衡的散漫而言，确实是个好老师。

　　可是齐霄还是更想让裴衡教自己。

　　哪怕他只是在旁说一两句，便躺在躺椅上闭目瞌睡。

　　五十

　　“齐霄，练剑时须心无旁骛，切不可分神。”

　　裴玦教学认真，对待庄里弟子们一视同仁，不会因为齐霄是他二弟送回来的人就特殊对待。

　　齐霄被他抓了个正着，低头认了错，便又专心练剑。

　　“阿玦。”

　　裴玦回头，看见母亲在练习场边唤他。

　　他快步前去，应了声：“母亲。”

　　庄主夫人问他：“你二弟送回来的小子，可在当中？”

　　裴玦：“在的，母亲找他？”

　　庄主夫人颔首。

　　裴玦便将齐霄叫了来。

　　练习场不是说话的地方。

　　几人便到了议事厅。

　　五十一

　　庄主夫人这么多天来，才第二次见齐霄。

　　她仔细端详了一番，这孩子模样生的不错，莫名中又生出一股熟悉感。

　　本是不该。

　　她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仔细问了问裴衡信中齐霄被打伤的事。

　　庄主夫人只问他什么人能在裴衡的问剑八重之下还能将他重伤。

　　齐霄只答：“魔教教主和其护法。”

　　庄主夫人和裴玦脸色皆是一变。

　　“竟是魔教。”夫人轻语。

　　魔教教主邪功盖世，江湖人人皆知。

　　若是他，也难怪裴衡不敌。

　　如此看来那混账东西也没说假话。

　　至于什么心上人。

　　问剑山庄上下，早几年就知道裴衡是个坏种了。

　　庄主夫人头一次见他将人送回庄里，又在信里言之凿凿，那么些肉麻的词也用上了，只要这不敌仇家的事不假，那这心上人，自然是真。

　　既如此，庄主夫人又多问了齐霄几句。

　　“你如今多大了？家里头都有些什么人？”

　　齐霄虽然不明白夫人用意。

　　还是如实相告。

　　“今年十六，家里头……只剩我自己了。”

　　庄主夫人一听，握住太师椅的手又紧了两分。

　　十六！

　　才十六！裴衡你个混账东西！

　　二十五了！找了个十六的！

　　家里头还只剩他自己了！可怜见的。

　　儿造的孽，只能当娘的给他兜着了。

　　“好孩子，你受苦了，阿衡既然送你回来，以后在问剑山庄，就当是自己家。”

　　齐霄反到有些不太适应，只能点头说好。

　　五十二

　　庄主夫人要教齐霄踏云功的消息，惊动了庄主跟裴玦。

　　“夫人怎能将踏云功传授给一个外人？”庄主人都懵了。

　　“是啊，母亲，这踏云功可是高人秘传，怎么能传给齐霄。”裴玦也不明白母亲的想法。

　　庄主夫人早就料到他父子二人的反应。

　　便将裴衡写给她的两封信摆在了桌子上，让他父子二人传阅。

　　父子二人看完脸色都不太对。

　　“这……”

　　“逆子！”庄主不可避免的被气到。

　　裴玦也被他弟弟的用词肉麻到。

　　“前些日我已问清能在问剑八重之下将齐霄打伤之事，阿玦也在，后来我又问了和齐霄一起回来的仆从，此事不假。”

　　庄主夫人道清前因后果，庄主也无话可说。

　　“罢了罢了，裴衡再不是东西，也终归是我的儿。”庄主妥协了。

　　裴玦也默认了，好歹是弟弟不是。

　　唉。

　　五十三

　　齐霄这些日练功，有位姐姐很是照顾他，还会在午后给他送解暑汤。

　　吃饭的时候也和他在一块，还将自己的菜分给他吃。

　　齐霄很是不好意思，自己也没有什么能馈赠给对方的。

　　便用草编了只蚱蜢给她。

　　瞧着她还算欢喜，心想这就算扯平了。

　　五十四

　　裴衡收到老杨的信说，他母亲近日已经开始教齐霄练功了。

　　裴衡拿着信，嘴角扬起一股得逞的笑。

　　他就知道他这一通胡扯乱编他母亲不会不上当，也不枉他如此编排自己跟齐霄了。

　　这么想，牺牲了一下自己的名节，成全了齐霄习得踏云功。

　　他这师叔可谓用心良苦，付出良多啊。

　　有段时间没听闻崽的消息了。

　　倒有些怪想念的。

　　裴衡大笔一挥，又给崽子写了封信。

　　五十五

　　齐霄第一次收到裴衡的信，是来问剑山庄两个月后。

　　收到师叔的信，齐霄是有些没想到的，他以为师叔将他丢在这里，便不会再管他了。

　　一想到师叔那天点他穴道强制送他走。

　　他的目光又冷了下来。

　　虽然师叔信里写了他十分想念自己，可既然想念，又为何只是写信？

　　没有了他，师叔一定快活得很吧。

　　想到此，齐霄心烦意乱。

　　将信收好便去练功了。

　　庄主夫人教他的功法，他须心无旁骛的勤加练习才是。

　　五十六

　　裴衡的信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这便令他不解了。

　　他记得裴衡会写也识字的啊，不应该不给他回信啊。

　　于是他又他给齐霄写了信，并且还写了一封给仆从，问了问齐霄近况，嘱咐仆从一定要让齐霄给他回信。

　　五十七

　　齐霄再收到信，是半个月后。

　　师叔信中问他近况，剑法可曾精进，踏云功学的如何，他又是如何想念自己，还问自己想不想他。

　　齐霄冷着脸看着信上的字句，心想师叔又在骗人。

　　他如何想自己？

　　全凭这纸上一两句话么？

　　他看完又收起来，没打算回信。

　　倒是仆从整天围在他身边说，要回信。

　　他被说烦了，便抄起纸张，写了回信。

　　五十八

　　裴衡这次终于等到了齐霄的回信。

　　还在想这小子信里头会写什么，会不会跟他抱怨练功辛苦，十分想念师叔？

　　他满怀期待打开了齐霄的信，结果这信里只有一个硕大的字。

　　“阅”

　　可把裴衡气煞了。

　　这就叫回信？

　　崽子能耐了是吧？

　　眼里没有他这个师叔了是吧？

　　他这番用心良苦到底是为了谁？

　　啊！

　　气死了！

　　五十九

　　然。

　　更气人的还在后面。

　　仆从的信倒是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

　　从齐霄何时晨起出去练功，何时回来熄灯睡觉，以及跟何人一起喝解暑汤吃饭编蚱蜢。

　　事无巨细。

　　裴衡却不自觉将纸都揉皱了。

　　好啊。

　　不好好练功，开始思凡了是吧？

　　裴衡大手一拍，桌子骤然支离破碎。

　　他起身开了窗户，试图呼吸新鲜空气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末了他又抄起纸笔，拿了油灯，往一边的榻上开始奋笔疾书。

　　枉他有时真心想念他，真心担忧他练功练得如何，他倒好，在他家里跟他家里的女弟子好上了？

　　呵。

　　他裴衡，今天，就是要棒打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