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声》LIChit

3、第三章

　　“你所真挚祝福的这个世界，在将来的某一天也依旧会欺骗你。”

　　“别傻了。”

　　1.
　　在喻米的宿舍里真的舒服很多。
　　喻米看起来平时吵吵闹闹的，在宿舍很勤奋，即使是寒假了，也在努力涂涂改改些什么。韩苂在和喻米去音乐教室的路上这么想着。
　　为什么要先去音乐教室？不是去聚餐吗？
　　喻米解释说，协会聚餐前都会有个音乐的“下午茶时光”，聊聊天，听听音乐，然后晚上才会去吃正餐。真是活得很悠闲的人们啊，韩苂内心感慨。
　　“与音乐来一场约会”——望着墙上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喻米和韩苂感到一阵无语。
　　“孙珞学姐！我们来啦！”
　　“啊，喻米！”好听的女声。一个女孩走过来。
　　那个弹古筝和琵琶的学姐？看着并不是很高，头发不长不短，刚刚到把脖子这里，漆黑而有光泽，显得皮肤白皙细腻，眼睛里似乎总带着浅浅的笑意，让人觉得很温暖，身上散发着一种典雅的气质。
　　“怎么了？我脸上有些东西吗？”学姐好奇地凑近问了问。
　　韩苂才发觉盯着别人看了好一会儿，“啊，对不起！我是绘画专业的韩苂，是喻米的室友。”
　　“欢迎你们，我是大三医学系的孙珞”面前的女生轻笑了一声，“这个标语是柏煜起的，以后看多了就习惯了，去年他还弄了个‘在音乐中放飞自我’的······”学姐想起一些有些有趣的事情，有些宠溺的笑了笑。
　　“猜都猜得到，只有这家伙才会搞一些无厘头的玩意了······”喻米撇撇嘴。
　　“怎么了怎么了啊，我是为了增加一些正式感，咱们好歹是个协会啊！”柏煜有些不满地走过来，抱住孙珞，轻轻把头搁在孙珞的肩膀上。
　　“哎呀，你好烦，快走开！”孙珞抬手要打柏煜，柏煜嬉笑着躲开了。
　　韩苂眨了眨眼。
　　“柏煜和孙珞学姐是情侣啦。孙珞学姐是不是很漂亮，古典美女一个。我这学期出了一个关于中国风的作业的时候，专门请学姐当模特的，嘿嘿嘿，是旗袍哦，学姐穿着真的超级好看啊！托学姐的福，我还拿了高分······”喻米激动地讲着，突然话题一转，又幽幽地说：“后来柏煜看见了，非要我给他做个和旗袍相配的衣服······真是的，学姐是怎么和这种神经质级别的人在一起的······”喻米扶着额头感到无解。
　　韩苂听了喻米的吐槽感到有趣地笑了笑。往里面瞄了瞄，已经有好些人来了，有两个她不认识的人。那两人看起来好像是兄弟，眉眼间多少有些相似的神气。壮实一点的大概是哥哥吧，剪着干净的寸头，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军人的威严，面部立体冷峻，不苟言笑。他正在和柏煜交谈，好像听到柏煜说了些什么，冰霜的外壳瞬间瓦解，爽朗地大笑起来。不时看向旁边的弟弟的时候，眼睛里隐藏着一点温柔的光芒。
　　弟弟被哥哥走动的身影挡住了。喻米跑去找学姐去聊天了，要韩苂先去找位置坐下。韩苂便走到桌子最边上的位置坐下了。这才看清楚那个男孩的样貌。相比哥哥，男孩似乎没有经过风吹日晒，面貌清秀，有些病态的白，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的。是不是哥哥太强壮了的原因？但是眉如长剑，显得人有了几分精神。头发看起来软软的，刘海打理得很整齐，刚刚垂到眉毛上方，有趣的是，头旋的位置有几根呆毛歪歪扭扭得矗立着，好像和喜好整洁的主人故意对着干一样。韩苂有点儿想笑，但是出于礼貌忍住了。此刻他正托着手发呆，贴着脸的手骨节分明，垂下来的眼睛显得整个人有些慵懒，另一只手拿着桌子上的甜点，嘴里机械地嚼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韩苂，桌子上的甜点你可以随便吃，这里是全“自助”的哦，不用客气。”孙珞学姐过来说道
　　“啊，好的，那我不客气了。”韩苂拿了一块雪花酥，细细品味着，余光瞟到喻米正在门口开心地和焦傲说些什么。雪花酥口感很细腻，除了梅子果干，还加了一些坚果，层次更丰富了。
　　“要是太甜了的话，就喝些茶吧。”孙珞给韩苂倒了杯红茶，“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还能入口吧？”
　　“很好吃的，我很喜欢。”韩苂接过红茶，小心翼翼地道了声谢。
　　“对音乐很感兴趣吗？”
　　“还蛮喜欢的，一个人画画的时候一般都会放比较安静的音乐。不过没什么鉴赏力，也不会什么乐器。”韩苂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看来人都来齐啦！”柏煜看见焦傲和喻米聊得开心，招呼他们赶快过来。
　　“来了不少生面孔呢。”那个哥哥模样的人转过来微笑地看着聚拢过来的人们。
　　“你们好，我是沈煊。”
　　韩苂吃了一惊，喻米和焦傲看见了也是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个人，右边的袖管空无一物。
　　喻米反应得快，连忙说“我是设计专业的喻米。经常听柏煜学长和陶暄学长说起您，今日幸会。”
　　“我是···天文学的焦傲···不是这个大学的，我在善水大学读书。”
　　“我是绘画专业的韩苂。”
　　“喂，暄仔，别愣着了，打个招呼啊。”柏煜拍了拍好友的肩。
　　一直发呆的男孩缓缓抬起眼，正困惑着要跟谁打招呼，这才发现了坐在那边的韩苂。
　　“陶暄，大三医学系。”
　　2.
　　感觉好平静。
　　甜点，红茶，音乐。
　　那个下午真的很放松，这个协会的人真的很厉害，喻米的大提琴，柏煜的小提琴，焦傲的钢琴，孙珞学姐的琵琶······还有陶暄的吉他。
　　那个叫陶暄的男孩子，一边弹着吉他唱着歌，柏煜的钢琴伴奏，认真的样子实在很令人着迷，修长的手指不断在弦上熟练地移动，喉结一上一下轻轻蠕动着，声线像温柔的风，在耳边形成一阵又一阵微小的气流，好痒。韩苂又一次注意到那几根和认真的模样格格不入的呆毛，嘴角禁不住向上翘了翘，又马上抿了抿嘴。他没看到吧？
　　“See ya never gone my way（似乎你不会是我这样的结局）
　　Better will someday（终有一天会好起来的吧）
　　Never far away（怎会渐行渐远）
　　See ya never gone my way（似乎你不会出现在我世界）
　　Better on my stay（最好留在我身边）
　　Never far away（怎会渐行渐远）······”
　　韩苂感觉像陷入了漩涡似的，声音不断拉扯着韩苂的回忆，不行了，要掉进去了······

　　“叫我林霖就好了，不用叫姐姐。”
　　林霖比韩苂大两岁。
　　“我和小苂是好朋友！”
　　林霖比韩苂还要孩子气。
　　韩苂一家刚搬来这里不久，因为爸妈工作的关系，韩苂也转来这附近读小学。第一个在这里认识的人是林霖。两家住在同一楼层，因此两家人很快就熟络了起来。林霖一点也不认生，刚刚认识不久，马上就带着腼腆的韩苂在外面到处疯跑，直到大人站在阳台吼着吃饭才回家。因为韩苂爸妈工作的性质，韩苂经常不得不一个人热好妈妈留在家的饭菜。林霖知道了二话不说把韩苂带回了自己家一起吃饭。林妈妈和林爸爸似乎也很喜欢韩苂。韩家非常感激林家对韩苂的照顾，两家人一来二去变得很亲密。林妈妈在不远的街道开着一家小卖部，韩苂和林霖放学路上总会经过，两人在这里一起做完作业，然后把书包丢在这里跑出去玩。林爸爸是汽车维修工，虽然身上总有着机油的味道，但是身上却很干净，仔细闻闻会有种淡淡的肥皂清香。林妈妈做的饭菜真的很好吃，林爸爸总是在韩苂回家的时候给她塞很多糖果，林霖总是把她的书本和玩具一股脑分给她。韩苂每次都很不好意思，除了小声道谢什么也讲不出来。林霖总是轻轻拍着韩苂的脑袋笑嘻嘻地说，我和苂苂是好朋友，好朋友是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久而久之，韩苂被林霖带的性格大变，矜持和安静全都不知道丢都哪里去了。“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不能用大笑来解决的。”林霖如是说。
　　这一年，林霖三年级，韩苂一年级。

　　“As day goes by you hold on tight another day（时光荏苒光阴匆匆你珍惜每一天）
　　You’re wondering why but you know why no other way（你不知为何这般但你明白怎么这样穷途末路）
　　Somedays the sun will shine down（终有一天阳光会灿烂闪耀）
　　Somedays the moon will cry（终有一天月亮会黯然落泪）······”

　　暑假。
　　“苂苂，我发现了个好地方！”林霖很兴奋的小声对韩苂说，满脸通红像是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林霖带着韩苂来到离居住区不远的防波堤。大堤下面有很多乱石，冲刷上岸的沙子在岸边层层累积，形成一片相当可观的沙滩。这里人烟稀少，好像已经荒废了很久，杂草从乱石的缝隙中已经长出很高很高，来来往往的船只从这里经过，不是发出呜呜的汽鸣声。这里有什么可以看的？
　　“苂苂，这里！”
　　韩苂发现林霖已经跑出很远，赶忙追上她，小心翼翼踩着石头，扒开挡路的野草，狗尾巴草刮得韩苂的小腿痒痒的。
　　“看！”
　　眼前一片开阔，面前袒露出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台，石台前面就是水面，下面隐隐约约的露出几节阶梯，夏季涨水，刚刚漫到这里。或许原本这里是人工修筑用来停泊的地方。
　　林霖拉着韩苂脱了鞋，也不顾地上灰尘累积，在石台边缘坐了下来，两双脚放在浸在水里的那一节阶梯上。水凉丝丝的，台阶上的青苔滑腻腻的，韩苂舒服的哇了一声。林霖嬉笑着踢了水到韩苂身上，韩苂佯装恼怒，奋起回击。两人就这样玩到太阳快落下了才穿着鞋站在石台上。
　　“怎么样，这个地方不错吧？以后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啊——想想就好兴奋！”林霖朝着江面大叫起来。
　　迎面而来的风回应着她，混合着好闻的水和野草的味道。

　　“Tomorrow we’ll see （明天我们会明白）
　　Tomorrow we’ll be（明天我们会那般）
　　As we go on our way（继续我们的旅程）
　　······”

　　韩苂终于在秘密基地找到了她。她一直知道她会在这里。只有她知道她。
　　“苂苂，女孩子要自爱自重。”林霖呆呆地望着远方，“这是妈妈告诉我的。”
　　“苂苂，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林霖抬了抬头，好像眼睛里有什么要落下来，“这是我——姐姐告诉你的。”
　　林霖歪着头对韩苂笑了笑。
　　已是夕阳时分，倒影在江面延伸出很长很长金色波纹，随着水面浮动，像是水上着了火。
　　“哎呀风好大。”

　　“The world in your eyes forever is lie as we go on our way （世界在你眼中不过是个谎言）
　　There is a thousand things to know（成千上万的道理需要明白）
　　Sometimes we’re standing by the things we never understand（有时对于未知的一切我们总会选择袖手旁观）
　　As we go on our own way（继续我们的旅程）
　　The sun goes down（夕阳西落）
　　The tides are low（潮汐涌动）
　　I’ll see you on the day（那一天我会见到你的身影）
　　Letting you go on your way（就让你继续你的旅程）
　　······”

　　你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到底说了什么？
　　我好像快要想起来了。
　　究竟是什么呢？
　　“谢谢你，苂苂。”
　　“可我也不需要有人相信我了。”
　　是啊，有什么用呢？

　　“See ya never gone my way（似乎你不会是我这样的结局）
　　Never we’ll someday（不会再有那一天）
　　Never far away（怎会渐行渐远）
　　See ya never gone my way（似乎你不会是我这样的结局）
　　Never on my day（不会是那一天）
　　Never far away（怎会渐行渐远）
　　Round and round and I never know why（兜兜转转却不知为何这般）
　　Round and round and it will show us way out（徘徊不前却不知前路哪方）
　　······”
　　“韩苂，韩苂？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周围的人一阵骚动，在表演的男孩注意到了什么不对劲，连忙放下吉他走过来。
　　韩苂好像被重新唤醒一般，眼神重新清明了起来，有些惊慌失措的擦了擦脸。抬头便迎上了对方慌乱的目光。
　　“你没事吧？”
　　（本节出现的歌曲是《Round and round》Heize/韩秀智）
　　3.
　　晚上的聚餐很快就结束了。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大家在回宿舍的路上三三两两聊着天。
　　韩苂一会儿落在了后面。过了一会儿陶暄慢慢后退到韩苂旁边。两人气氛顿时有点儿尴尬。韩苂心里暗暗叫苦，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男生似乎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两人就这样安静了半晌。
　　“为什么选择来橘颂读书呢？”
　　韩苂愣了愣。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橘颂大学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综合性重点大学，其实力和善水大学并列。韩苂只是觉得橘颂很好，父母也期望她考出人头，尽管是美术生，韩苂的文化成绩也有足够的诚意上这所大学了。初入橘颂的时候，校园里的欣欣向荣的氛围和威严壮丽的建筑设施已经给了韩苂太多的好感，校园里随处可见的纪念石碑刻着“深固难徙，廓其无求”或者“苏世独立，横而不流”等等这样的词句，更是给这座学院蒙上了一层神圣感。更重要的是——这里离家很远，跨越了许多城市和无数荒野，大半的回忆也可以随之甩在身后······吗？
　　“因为橘颂很好呀。”
　　陶暄以为她会列出一堆橘颂的优点，没想到答案那么简单。他顿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的下午过得很开心，晚餐也吃得很好。”韩苂仿佛想要抚慰身旁这个男孩惴惴不安的心情，像交代事项一般总结了一番今日行程。说完探头对他笑了笑。
　　这多少缓解了陶暄紧张的心情。
　　“抱歉，我这个人很木讷，也不知道要讲些什么。也不是很擅长跟人相处，尤其是···女孩子。”陶暄仿佛在揭露罪行一般无比惭愧地向韩苂说道。不，应该是···尤其是你。
　　韩苂恍惚了几下，好熟悉的感觉，好像某个人。

　　“你怎么都不跟同学讲话啊你。”
　　“不知道讲什么。”
　　“闷葫芦。”

　　“我不会真的吓到你了吧？”陶暄看着女孩发愣，有些苦笑，我这个人看起来就那么阴冷？
　　韩苂回过神，看到了面如死灰，双眼失去神采的陶暄，才意识到自己的突然沉默把他吓到了。
　　“你在想什么啊？只是我突然想到了些事情啦。”韩苂拍拍他的背，无奈地笑着。
　　“那你今天为什么哭啊······”陶暄说完顿住了，他只是情急之下不想给韩苂留下坏印象，没想到吐口而出就问出来了。
　　“啊···不要放心上，我只是···”
　　“没事没事，你你你不想说可以不···不用说的。”陶暄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落荒而逃。
　　韩苂突然觉得这个男孩——太好玩了。她突然有了恶作剧的想法。
　　“说起来，还真是你的问题。”韩苂严肃地说。
　　果然是我吗？我果然···陶暄已经做好被制裁的准备了。
　　“对不起···啊我···”
　　“因为你的声音很令人安心哪。”也···很令人动心。
　　嗯？好像是在夸我？是的吧？陶暄慢慢转过头来。
　　“你这家伙这么没原则的吗？都不问问你干了什么？”韩苂取笑他。
　　“才不是，我很有原则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事出有因。”
　　“什么因？。”
　　“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