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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

      阳光洒进屋内,极尽温柔。

      安瑾翻了个身,却有一阵酸痛从后脑袭来,直接抹了她的睡意。

      片刻的空白,安瑾的眸色又失去了光彩。

      安府……没了。

      她多希望一切只是宿醉的一场噩梦。醒来之后,一切如初,哪怕自己不是什么王妃。

      想起昨夜,在傅怀屋内喝了酒、骂了人,还吐在床榻上……安瑾不自叹了口气,装了七年温顺大度的明王妃,终是粉饰不下去了。

      这要是以前有娘家撑腰,骂就骂了。现如今她是徒有名头的王妃,却还把最后的靠山得罪了。

      只是现下要做的,应是……为安府洗刷冤屈。

      对,要为安府昭雪,还爹爹清名。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是两个女人的声音。

      ——“千万别死在府上,太晦气了。今个儿就把她弄走!”

      ——“姑姑,春黎还有救,求求你给她找个大夫吧。”

      ——“没入王府的仆籍,我犯不着给她找大夫,且不说能不能医好,有这钱都够我再买个丫鬟了。你给我让开!”

      ——“姑姑,求求你了。赶走春黎,她真的会死……”

      “好吵啊……”安瑾刚坐起身,门就开了。

      准确地说,门是被踹开了。门板猛地拍在墙上,把灰尘扬起来,阳光里悬浮的小颗粒一下密密满满。

      背着光,安瑾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从身形判断,是一个妇人带着两个汉子。

      见安瑾坐在床上,妇人的脚步顿了顿。

      “姑姑,”刚才门外一直求情的女声又响起,只见她指着床上的安瑾兴奋地说,“春黎她好了,姑姑你看她好了。”

      原来在妇人的腿边还挂了一个年轻的姑娘,正在竭力劝阻妇人。

      “你们在干嘛?”安瑾下意识抚了脑后,手指碰到的瞬间疼得她缩了缩脖子。

      “春黎……”求情的女子一股脑跑到床边,揪着安瑾的衣袖,“春黎你可算醒了。你快告诉姑姑,你好了,你没事了。”

      “春……黎?”

      因为这一声呼喊,安瑾的脑中瞬间涌入无数记忆。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春黎,今年十六岁,是刚入王府半月的小丫鬟。前日出门采买时被人从后袭击,晕死在了巷子里。

      未待安瑾想明白,就被一阵冷笑打断了思绪。

      屋内众人的目光都停在妇人身上,只见她慢悠悠坐到桌边,抬手拿起一只茶盏,瞥了眼道,“太脏。”

      妇人不过是指桑骂槐,在她眼中丫鬟本就低人一等,这才入府还不得主子认识的丫鬟,更是命如草芥。

      妇人的手停在茶盘正上方,手指一松,茶盏落入盘中,咣当当发出一阵响。伴着这阵响,妇人讥讽道,“就是醒过来,怕也是个傻子了。要我说,当初满身是血,救回来干嘛?”

      看着妇人的嘴脸,安瑾却皱起了眉头。她认得此人,顺口喊出了名字,“穆深……”

      穆深是明王府的管事姑姑,原是傅怀生母身边的丫鬟,后跟着傅怀去了怀王府。安瑾与傅怀成婚后,这个穆深也跟着一起去了封地誉襄郡州,成了明王府的管事姑姑,仗着资历深,一直都没把不过问内务的安瑾放在眼里。

      “看来病得不轻,连姑姑都不喊了。”穆深抬手示意赶人,阵仗已经摆上,事儿总得办了。

      “慢着。”安瑾一声中气十足的回应,压过了穆深的气势。

      穆深微微扬起下巴,未作下一步指示,她带来的人也暂时停了动作。

      安瑾掀起被子,留意到自己身着水蓝色衣裙,果真是丫鬟的装扮。不过微微一顿,她又继续动作着,把那份迟疑藏得很好。

      安瑾起身穿好鞋子,站在穆深面前,草草行了个礼,也算是给足面子,而后直接坐到了穆深的对面。

      桌上的茶盏虽是粗陋,却很干净,安瑾给自己倒了满杯。

      只是茶水味涩且凉,她只喝了一口润喉。

      “我说穆深……姑姑。”安瑾把茶盏轻放在桌缘,“叫您一声姑姑,您也得担得起。”

      言下之意,穆深这般行事,是和身份不符了。

      “放肆……”穆深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具都抖了抖。她瞪着眼前面黄肌瘦的小丫头,还从没有哪个下人敢如此顶撞。

      “姑姑,您且想想,”安瑾稍作挑衅又立刻安抚,小心地把震到桌子边缘的茶盏往里推了推,不羞不恼道,“每年王府入丫鬟十二,小厮十二。您可知,每年入府的为何总是这个数?”

      “王府自有王府的道理,岂容下人随意揣测?”穆深驳道。

      “做下人的,要常替主子思虑,这是姑姑您教我的。”安瑾轻笑一声,她只是突然在春黎的记忆里,想起了她挨打的事儿,当时穆深就是嘴里振振有词如是说的。她抬眼瞧着穆深,莞尔一笑道,“这本是个吉祥数字,不可随意改之。姑姑,今天王爷回府,倘若人数不对,这怪罪下来……”

      穆深放在腿上的手蜷了蜷,记忆中春黎可是这一批进府里最怂包的一个,怎今日还敢辩个一二。自觉面子上挂不住,穆深迅速反驳,“谁说王爷今天回府?王爷离府已有月余,你见都没见过,莫不是周公说与你的?”

      众人皆知,王爷协理朝政,不在府上是常事。谁也不知道王爷哪天回来,但谁也不敢说王爷今日就不会回来。

      正是笃定了这点,安瑾自信地笑着,管它蒙得对不对,解了燃眉之急再说。她笑得更盛,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像只是要与穆深讨个彩头作乐,“姑姑不信,那我们就赌一赌。”

      穆深略作犹疑,难道被砸了脑袋还能变机灵了?要不是安瑾面色煞白又不愿久站,穆深都快要相信她是未曾受伤的。

      不过若真好了,也省了再去找补。毕竟王府采买的丫鬟小厮,都是提前数月开始选定。眼下临时去找,再快也得两三日。倒是不如先物色好备选之人,求个万全稳妥,否则真因为人数不吉利触了霉头,岂不冤枉?

      “罢了,哪有和丫鬟作赌的道理。”穆深双手在膝上一拍,起身欲离开,“既然好了,就别闲着了,去后院把夜香倒了。”

      “啊?”安瑾一时没反应过来,在她的认知里,可没有此项。

      求情的女子又跪了下来,“姑姑别生气,春黎才醒来,还虚弱得很,后院的活儿不是有小厮在做吗,春黎是个姑娘,能不能……”

      安瑾方才注意到眼前这个年轻女子,与自己衣着无二,也是个丫鬟。她额前的刘海因为刚才的拉扯有些乱,垂在身侧的双手紧张的握着,声音虽然有些颤抖,却不比之前的慌乱。

      “秋念……”安瑾不记得见过此人,却在脑中浮现出春黎和秋念半月前一同入府的画面,此人算得上春黎在府上唯一交心的好友了。

      “是姑娘怎么了?比别人少了手,还是脚?”穆深草草扫了一眼跪着的秋念,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眼里,“当班的小厮告假,既然今日王爷回府,这事儿就非得办了。”

      言毕,穆深带着人走出屋子,只留下融在光亮里的背影。

      屋内恢复了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安瑾垂目沉思,竟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文德二十四年、封地明王府、王妃安瑾,还是文德十六年、京城怀王府、丫鬟春黎……

      “春黎,你还有哪儿不舒服吗?”秋念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好了,却也未怀疑什么,只当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安瑾不舒服,她浑身都不舒服。她活了二十四年,从来没有住过如此破旧的屋子,大通铺、带补丁的被子、有霉味的床褥,就连窗户都老旧得变了形。

      安瑾不解,堂堂明王妃,一朝落魄也不至于此,怎还成了丫鬟?

      半晌,安瑾才回过神问道,“现在是文德二十四年,还是十六年?”

      “十……十六年。”秋念动了动嘴,眼神停在安瑾被血染红的后领。

      秋念不安心,却怕说错了话刺激到安瑾,许久才道,“春黎你没事吧?”

      穆深走时,房门未闭,阳光就亮亮堂堂地洒在门外,分外明媚。

      安瑾眉间一蹙,抬起手狠狠掐了掐自己的胳膊。

      一阵钝痛袭来。

      就连纤细瘦弱的胳膊都一看就不是自己的。

      安瑾:“!!!”不是梦。

      ……

      “我竟然回到了八年前?”

      安瑾的口鼻都用帕子遮着,只露出半张脸。她是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去的后院。

      只当是老天爷听着了她的愿望,一切如初,自己虽不是王妃,但是安府还在,她有八年时间可以阻止一切。

      而既接受了自己是个丫鬟,就更要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尤其还是现在这细胳膊。

      恭桶太大,如果不挺直腰杆怂着肩使力,几乎就要拖到地上。

      安瑾慢慢挪着步子,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安瑾,虽然关于她的一切,比现下来得更加真切,但终究显得那么遥不可及。

      “姑娘留步。”

      安瑾身后传来一声呼喊,是年轻的男声。

      她微微侧脸确认,因为惯性,脚步却没有停。

      本就重心在后,安瑾只觉得踩到硬物,脚下一扭,眼前的画面闪动,远处的房屋唰得变成了瓦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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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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