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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安瑾缄默。

      她仿佛又看见了承言,以及在他静谧的面颊上缓缓绽放的柔和笑容。而那个曾经给了春黎关怀的少年,竟然是安瑾的哥哥,那个曾经一直活在别人口中、被自己厌弃憎恨的哥哥。

      他本是一个如同暖日一般的明媚之人,又缘何会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呢。安瑾想不出缘由,不过数月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承言做出这样的选择。

      ……

      派人将万伯送回住处,安瑾又坐在了院中。这一坐就是一整天,下人也不敢来扰,只将膳食送来。

      天色渐暗,安瑾面前的吃食一口未动,手中却还捏着信笺,那封安老爷留给她的信笺。

      暮色沉沉,和安瑾阴郁的面色一般。当夜临近,安瑾才动了动手指,暗中就没那么容易看见脸上的泪了吧。

      于是,安瑾小心地拆开信,在昏暗间默读着纸上的只言片语。

      爹爹的字迹跃然纸上,虽有些潦草,却那么熟悉。

      “吾儿,见字如面。安府将遭大难,乃父之过。然父未行不忠不义之事,丹心可照,日月为鉴。汝置身王府,可幸免于难,父甚慰。来日方长,二事须铭记于心。一乃安府已没,勿念昭雪。二乃明王可依,琴瑟和鸣。盼吾儿如年少,行心中所想,快意人生。父绝笔”

      安瑾的悲伤再也无法被强行按下。寥寥数语,不知是爹爹在何时急急写下。而安瑾,是他至死唯一的牵挂了。

      安瑾颤抖着将信折好收入怀中,起身回到寝殿。

      遣散下人,她把门关得严实。背靠折扇门,安瑾才敢真正哭出来。屋内听不见哭声,却有泪水簌簌落在地上。

      泪眼中,一切都有些模糊。圆桌上备着晚膳,菜式颇丰,热气蒸腾。

      不过只睨了一眼,安瑾竟在桌上看见了琉璃盏,而盏边还置着一枚白瓷瓶。

      安瑾的目光定在琉璃盏上,盏小剔透,就是那只没错。顾不上多想,安瑾一个箭步迈到桌边,斟酒即饮。

      这一刻,她等了太久。

      ……

      迎面是和煦的暖风,耳边是婉转的鸟鸣。再睁开眼,安瑾正蹲在河边,伸手欲捞水中的礼服。

      安瑾迅速将重心收回,却已失去平衡,随着视线中越飘越远的礼服,她也落入河中。

      安瑾回到了八年前,却还是躲不过落水,而再次落入碧芜河,河水仍如此湍急。慌乱间,安瑾闭气挣扎,想往岸边游。可是水流极快,她努力了许久,却还是离岸边越来越远。

      稍稍浮出水面之际,安瑾尝试换气,还是呛了口水,水流亦将她带着撞在一块河中的石头上,疼得她瞬时失了方寸。又被卷入河底,安瑾再也浮不起来,眼前只剩下一片瓦蓝色。

      下沉时,安瑾仿佛看见了有人靠近,又像是水中游鱼。

      ……

      一个男子将安瑾带回岸边,蹲在她的身侧唤她。

      安瑾得救了,若不是她在水中挣扎了许久,可能等不到被救,便沉入河底了。她的心中暗自庆幸,在王府的那番折腾没白费。

      安瑾口鼻刺痛,还未睁开眼,便呛咳起来。

      男子抬手在她的背上轻拍,轻声安慰,“没事了。”

      安瑾撑坐在岸边,微微点头回应,透过睫羽上的水珠,她勉强睁开眼看着眼前,竟是傅怀那张熟悉的脸。傅怀曾征战南北,水性极佳,此处又临近王府,被他所救倒也不怪。

      忽然想起被冲走的礼服,安瑾眉间慌乱,望着河水道,“衣服……”

      傅怀闻言,即刻转身又扎入了河中。

      安瑾想起丫鬟的身份,知道丢了此等贵重的礼服,将是重罪。可当傅怀又跳入河中,安瑾又懊悔起来,眼下刚保住性命,又要救命恩人去找衣服,属实过分。记起水中的汹涌和暗礁,她更是坐立难安,于是急急站到河边,朝水中望去。

      河中的水流似比刚才还要快,冲刷着河中的石块,溅起一片片水花。

      安瑾朝着下游望去,却不见傅怀的身影。于是她又往河中探了探,终是收回了脚。

      河中水流太快,安瑾帮不上忙。可如此久都不见傅怀出水换气,安瑾急得跺脚。

      “你快回来,衣服不要了。”安瑾朝着河面大声喊叫,盼着傅怀可以听见,别再寻那件衣服。

      可是耳边除了流水声,却听不见任何回应,更看不见任何人影。

      安瑾蹲在河边,环抱手臂,心中不免恐惧。若是傅怀没了,不知在八年后,自己又身在何处。

      远处一身玄色跃出水面,朝着安瑾举了举礼服。随即又扎入河中,朝着她的方向游来。

      安瑾也跃立起身,眼神不敢从傅怀身上移开,直到见他上了岸,安瑾才松了神经。

      傅怀浑身湿透,手中提着那件厚重的礼服。他看着岸边着急的安瑾,却笑了起来,“担心我?”

      安瑾一个恍惚,她的记忆中是未见过傅怀如此笑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责,安瑾的脸一下憋得通红,一向快言快语的她竟不知该说什么,想了许久才道,“谢王爷。奴婢……”

      傅怀:“谢?你想怎么谢?”

      安瑾本是低头行礼的姿势,听闻此话扬起脸望向傅怀。傅怀已经收起了笑容,似乎是真的要安瑾报恩。安瑾心中的感动骤减,要不是这睚眦必报之意,她都要怀疑眼前之人是不是傅怀了。安瑾微微抿唇,她一个丫鬟还能怎么谢?

      安瑾:“奴婢不知。”

      傅怀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谁让你来此处的?这碧芜河又名食人河,淹死过不少人。”

      安瑾回忆着,春黎在离开北院的最后一天,被安排来此洗衣服,这是北院掌事丫鬟派的活儿,按理说并无不妥。而要说遇险,可能还是因为安瑾头一回洗衣服不够熟练,连衣服都抓不住。不想横生枝节,于是安瑾只言,“奴婢知错。”

      傅怀看了看手中的衣服,遇水后重量加了一倍,他单手拿着尚有些负重感,眼前瘦弱的小丫头拿不住就更正常了。虽是他花了大力气找回来的,但这料子是经过定型的,更是不能如此浸水洗涤,于是傅怀把礼服丢到地上,“这衣服不能遇水,已经废了。”

      安瑾迅速捡起衣服,抹了抹沾染的尘土。虽然还没洗好,但也不该丢在地上,安瑾只当傅怀不悦,“祭天的礼服要洗涤后才能穿,不遇水如何洗。”

      “这是祭天的?”傅怀的目光又回到衣服上,确比一般礼服更为华丽,原来是为了祭天大典准备,眉头不禁一紧,“礼服送来之时,已洗净塑形。如今洗坏了,可是要杀头的。”

      安瑾忽然意识到,这是要置春黎于死地,要么被淹死,要么被罚死,总之是幸免不了。

      她对傅怀的话将信将疑,心存侥幸地展开衣服仔细看了看,礼服泡水后,已经失了筋骨,金线也有些松散。而这金线后,竟然有一丝银色,安瑾小心地摸了摸,从中抽出一根银针。

      安瑾记起,若不是在洗衣服时,手间传来针扎感,她也不会松了衣服,让礼服被水冲走。

      傅怀亦留意到安瑾找到的银针。银针似是作手工缝制之用,且不论是不是无意留下,成衣上留有银针,冠个谋害皇族之罪都可能。追不到源头,经手之人也都会连坐。

      想了想春黎的处境,安瑾倒吸一口凉气。

      傅怀从安瑾手中抽走银针,丢在一边,又一把拿走礼服,扯着安瑾的手臂道,“跟我走。”

      ……

      安瑾脱下了湿漉漉的衣服,换了一身鹅黄色裙衫。

      她本以为傅怀是带她回府,公事公办地要求查明真相,一路上都在尝试隐藏自己的处境,只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直到傅怀给了她一个莫再多言的眼神,安瑾才乖乖闭了嘴,在心里盘算起怎么样在王府苟活下去。

      只是没想到傅怀未带她回府,竟是去了裁缝铺子,还做主替她要了一身成衣,催着安瑾快些换了。

      换好衣服,安瑾的身上渐渐暖和起来,她方才认真看了看裙衫,虽不是什么名贵的锦缎,却做得精细,上身也极为舒适,竟比王妃那些束手束脚、花里胡哨的衣服还合适几分。

      从更衣室出来,安瑾站在镜前打量着自己。

      春黎虽瘦,脸上的线条却柔和。鹅黄色跳脱,也把她的脸衬得白了几分。许是因为年纪尚小,春黎的眼中透着纯净和无辜,让人心生怜意。

      安瑾望得出神,自己终于又成了春黎。想想此前,春黎识得承言,又经遴择入了东院,看似顺风顺水,却成了众矢之的,惹来杀身之祸,不知怎样才能既保住春黎的性命,又阻止安府的悲剧。

      胡思乱想之时,安瑾在镜中看见了一身烟蓝色,就站在自己身后。

      转脸一看,傅怀身着烟蓝色,是也换去了湿衣服。他的头发重新整理过,整个人精神了许多。他站的位置,照不到镜子,却只能看见镜中的安瑾。

      “还是着浅色好看。”安瑾随口道,说完自觉不妥,移开了眼神,看着颇有几分羞涩。

      傅怀嘴角动了动,他身为皇长子,常在京中协理各类事务,为显沉稳,他的衣衫多是深色。若不是在这店内合适的衣服仅此颜色,他也不会换了如此浅色。

      伙计见两人换好了衣服,也迎上来道,“客官,我就说这衣服合适,您看您夫人也觉得好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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