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浪淘风簸自天涯 ...
-
两人出了庐州，沿着官道一路向西北行进，先抵咸阳，再沿渭水西行经凤翔府至泾州，然后顺着泾水抵六盘山下渭州平凉县，大致就接近瓦亭口的镇戎军军司驻地了。而此去萧关，还须沿六盘山以北的清水河北上，经过固原到达平夏县怀德军军司驻地，北望宋夏边境，萧关要冲横亘在崇山峻岭之上，苍茫雄浑。
从南而北，山不再是氤氲温婉的低回，那颜色转而深沉苍翠，山势陡峭险峻，在起伏的高原上拔地万仞而起。天色愈见浑然高远，而驿站，也越往北走越显得破落不堪，待历经数月抵达瓦亭关的时候，公孙策展昭皆是一身的疲累困顿。天色将晚，西天的落日映得那片天仿似要烧起来，且行且看，天色却一下子暗了。
瓦亭驿。
驿站的老驿丞正在掌灯，一盏豆灯晕了一个光圈，只照出就近的几许距离。说是官家的驿馆，实则也就几间破茅屋，以几面黄泥的低矮土墙支撑，屋顶的茅草覆了又补，有些地方，已露出了顶梁的陈木。更休提牌匾之类的昭示了。四下不着村落，荒原上几间茅草屋亮着昏黄的微光，实在诡异。
展昭止住公孙策的马匹，示意他留在身后，独自下马将半身探进门口，喊一声：
“有人吗？”
屋内传来缓慢的脚步声，伴着老者极不清透的咳嗽，嘶哑的声音穿过土墙飘出来：
“不是人，难道是鬼吗？”
门开了，老者一袭破旧粗布，裹了土黄色的夹袄，一手掌灯一手围好那火光，映衬出一张凹陷的满是褶皱的脸，苍凉而瘦削。眼光混浊，却极锋利地打量着展昭，沉声问道：
“不知是哪路的大人？”
展昭这才拉了公孙策上前，客气道：
“是新上任的兵部左侍郎公孙策大人，前来投宿。”
照例是出示吏部公文，老者凑近端详了一阵，转身进屋去。
“公孙大人，进来吧！”
竟也无半分客套礼貌。公孙策看展昭一眼，后者点了点头，便揽着他肩膀，一同进屋去了。
屋内已如想象中的简陋，桌子缺失了一条腿，斜斜地靠在墙角，两把凳子各断了一条腿，以粗柴枝绑在断腿上，权当完整使用。桌旁的墙上又开了一扇门，里间应是卧室，暗不透光，粗略估计下，也应是茅草铺子。
老者端来两杯水，道：
“两位请用，老朽正在烧些热汤水，好让两位打理打理面容。”
“谢谢了！对了，老人家，不知尊姓大名？”
展昭将凳子摆放整齐了，扶公孙策坐下。公孙策端着水喝了，笑着谢过老者，温婉的语气稍稍缓解了荒原暗夜的凄凉。
“老朽名叫徐辋川，汉人。在这边塞荒地已将近四十余载了。”
“这么久，那您应该年岁很大了，为何不告老还乡呢？”
“呵呵。我也想啊，不过这种苦寒荒凉之地，谁又愿意来呢？我要告老还乡，除非让我后辈子孙来接替我。免啦，我活了这么久，老死在这里也就算了！”
公孙策闻言一窒。这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一般边关要塞都没有人愿意前往，只有那些政权斗争的牺牲品或者是犯了事的官员才会被贬往这些地方，一待就是几十年。运气好点的，还能在死之前回乡等待大限之日，可往往很多人还没得到赦免就已经在驻地逝去。别说将士在边关无几人能生还，就连这些边境的大小官员们，也都是如此。
老者却没有公孙策那般低回的情绪，想是看开了。边往土灶里加柴，边言语道：
“但不知公孙大人前往哪个关口？就前面的瓦亭关吗？”
“非也。乃宋夏边境之萧关。”
老者忽然就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
“公孙大人，我见你乃是面善之人，才要提醒你，萧关那差事，可不是好当的。你可知道前任的兵部左侍郎在那里，是什么个下场？”
语气陡然就冷了。展昭皱眉问道：
“如何？”
“被人活剥了皮，血淋淋挂在前锋军的旗杆上！休说将士在外，朝廷有军命都可不受，那地方夷族混杂，将士又都是粗鄙之人，哪是你一介文弱书生能管得了的。且将领常年在外，这地方，即便是金玉也可催化，何况是人心！你怎知他们还都向着大宋呢？说不定，早就被夷族同化，向内倒戈了！”
屋外狂风呼啸，公孙策听着老者话语，心下凉了又凉。展昭见他怔怔然也不言语，伸手捉了他的，才发现他手指冰凉。忙将包袱内的斗篷翻出来，替他覆在肩头。
许久，公孙策才笑一笑，道：
“徐大人说的十分在理。只是公孙策身为宋臣，保卫大宋的江山，乃是义不容辞之职责。即便是书生一介，却也万死不辞。”
“哈哈哈哈！”
老者却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眼神炯炯看着公孙策，蓦地冷道：
“但不知公孙大人保卫的是谁人的大宋？是哪个大宋？可悲、可叹哪！”
展昭俄而握紧公孙策手指，对老者晒然一笑，问道：
“此话何解？”
老者却不再言语，用盆将热水打了来，侍候两人宽洗。一切待毕，引两人进了里屋，果然是草铺堆就的床榻。
“老朽就睡在隔壁那间，若然有什么需要，前来唤我一声即可。公孙大人，两位早些安歇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3）浪淘风簸自天涯
